邗沟北岸是扬州城,南岸则是大片大片的商铺,库房,酒肆,蔓延了数里之远。

    太平公主的园子也在邗沟南岸,距离府城不远,有个五六里的样子,就在城东的邗沟边上。

    虽然已是近年底的隆冬,不过江南风貌不似神都,依旧是一副郁郁葱葱的样子。

    李重润此行携带的物事财帛之类的东西颇多,李重润和杨三等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护了半天,直到天已经擦黑了,才把东西都归置进了库房。

    表哥一下船,便带了几个亲随去寻那酒肆青楼之类的烟花之地去了,竟然一夜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一早,李重润难得的没有人打扰,感慨自己居然没有睡懒觉,李重润有些愤愤的抱怨着自己突然靠谱的生物钟,一边在黄毛小萝莉的伺候下刷牙。

    芳儿升了格,自己身边的大丫鬟还没来得及换,刚好艾莎跟着自己来了江南,平日里李重润的日常起居也就交给了她来照顾。

    表哥差人来了园子里传话,只是说昨天喝的有些醉了,寻了个画舫去睡了。让大家不用等他,他玩够了自然就会回来。

    李重润知道自家表哥脾性,索性就不再管他。只是听说他在扬州玩的高兴,心里也有些痒痒,好在园子内备着马车,李重润便准备带小表妹去往那扬州城里转转。

    只是听说要去见识一下春风十里扬州路,武七她们很是有些跃跃欲试,就连公孙兰那般冰窖脸,都露出了些许期待的样子。

    “都去都去。”

    李重润最是喜欢热闹,尤其是还能带着一帮妹子去逛街,自然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答应了。

    只是园子里的马车不大,装不下这么多人,李重润便带着公孙兰和黄毛小萝莉骑着马,远远的跟在那马车后面,虽然有些冷,不过好在可以享受到三百六十度全景天窗。

    可能是天冷的缘故,扬州城有些冷冷清清的,过了一座有些破败的桥,便到了扬州城的南门。

    虽然公主已经许多年没来过扬州,不过公主殿下如今恩宠日盛,自然大家都是如雷贯耳,看门的门子自然从马车上的标记认出了这事公主家的马车。见车内都是小娃娃,知道是公主家的小辈,竟然连城门钱都没敢收,很是恭敬的请进去了。

    “这扬州,看着也就这般样子啊。”

    黄毛小萝莉在马上,很是小心的控着马躲开地上的淤泥,一边跟李重润抱怨,“当初来大唐的时候,听说扬州乃是天下四大港之一,这么一看,似乎有些名不符实的样子。”

    李重润也很是奇怪,这扬州财税天下第三,号称汇聚了天下之财,没道理这般冷清,甚至还有些破败。尤其是那城墙的墙砖和铺地的青石,厚厚的青苔掩映之下,看上面的雕字,依稀还能看到晋的字样,似乎已经有了几百年的光景了。

    路边一个形色匆匆的老丈听见了两人的说话,笑呵呵的停了脚步,操着一口有些方言口音的官话跟李重润解释:“这位小郎君想来是想逛扬州的话,应该去那浊河之南,沿着官河一直往南,繁华盛景,有十里之长。”

    “这位老丈,小子有礼了。为何商贾都去了城外?”李重润很奇怪,都跑去城外做生意,就不怕来了山贼?

    “皇上圣明,四海承平已久,刺史执法颇为严苛,稍有不法,即按重罪论处,所以扬州虽说不是路不拾遗,不过断又无山贼水匪之害。城内狭小,商家发展不开,所以多都去了官河与邗沟交界处的码头开铺,还能省了城门钱,又无宵禁之苦。一来二去,这扬州城中反而只剩了些府衙和学堂,就连最是紧要的市舶司都已经搬去河南去了。”

    老丈慢悠悠地解释了一番,倒是也不再啰嗦,跟李重润拜别了。

    李重润这才知道,自己下船的时候看到的那大片大片的商铺和库房,才是真正的扬州。

    等到众人匆匆赶到那真正的扬州烟花之地的时候,李重润才发觉原来这时代还有能赶超后世商业步行街的地方。

    官河往南的河堤之上有条很是笔直的青石路,靠水的一边种满了树,虽然时近隆冬,桃树之类的已然是一副枯枝败叶的惨样。不过想着来年开春三月,这十里桃瘴,又会是一番何等的盛景。

    还有无数参天的巨大樟树矗立在桃树之间,亭亭如盖,翠意盎然。

    另一边是无数的店铺,酒肆和勾栏,各式的幡子迎着有些凛冽的北风招展着,乱了行人的眼,空了行人的钱包。

    身着各色服饰的人穿梭在青石路上,李重润时至今日才知道摩肩擦踵居然不是种夸张的说法,而是实打实的写实文风。

    与洛阳那般很多西域而来的商人不同,往来的客商好多都是小矮子,虽然穿的一身圆领袍服,却带着很奇怪的帽子。李重润在国子监见过几个像这般打扮的留学生,知道是倭国人。

    只是人确实多了些,打头的马车试了几次,都没挤进那条有些狭窄的青石路上去。看着此地离园子不远,李重润索性从马上下来,让人把马和马车尽皆牵了回去,自己则带着一帮小丫头们逛了起来。

    路边无数耍把式卖艺的,撂地练摊表演个双簧什么的,又走了两步还在路边见了一个说书的摊子,说书的先生是个黑呼呼的胖子,正在眉飞色舞的讲着西游记。

    李重润有想冲上去喝止他这种很是无耻的盗版行为的冲动。只是想着自己还是不要暴露的好,这才很愤愤地牵着小表妹离去了。

    路过无数卖鱼生的,各色胡饼的,有一家排了很长的队的胡饼摊子上,武七很是兴冲冲地排了半天的队卖了几个胡饼回来,李重润掰了一块尝了一下,居然是樱桃馅儿的,吃着很是清甜爽口。

    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李重润难得的了结了一个自打上辈子就有的心愿,直接连着扎糖葫芦的稻草桩子一起买了下来,抗在肩上,很是兴高采烈的和一众小丫头一边吃着一边很招摇的溜达着,只是逛了一会儿,便将几十根糖葫芦连吃带分的给霍霍了个一干二净。

    走的稍微有些往里了,路边的商铺和库房已经少了许多,反而是一些酒肆和勾栏渐渐多了起来,眼见已经是饭点儿,方才又吃了好些开胃的糖葫芦,腹中隆隆的轰鸣传来。李重润便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寻个酒家吃上一顿。

    此处虽然已经不算人声鼎沸,不过依旧是有些繁华的所在,一个身披蓑衣的大爷竟然在这闹市中钓鱼。李重润大感佩服,心说这大爷竟然背靠此等繁华盛景而不为所动,想来是钓鱼佬中典范一般的人物才是。

    本来李重润只是想上前打个招呼询问一下这附近哪里有比较出名的酒家,谁料只是自己刚张了嘴,那老者手中鱼竿一扬,李重润才看到那鱼竿并没连接鱼线,反而是用了一根细绳连在了远处在河水中随波荡漾的一艘画舫之上,轻轻的铃声传来,那画舫划开了荡漾的清波,静悄悄的往岸上靠来。

    原来这钓鱼人竟然就是画舫的招牌。李重润大感尴尬,此时才注意到原来岸边不止这一个钓鱼老叟,竟然隔三差五地就有一个。

    本来想立刻跟小表妹解释自己并不是想找小姐,只是没成想小表妹遥遥盯着画舫的劲头比自己还要浓重一些,还不待那画舫靠岸,就已经牵着李重润的衣袖准备往前冲上去。

    画舫的船家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见到此阵仗倒是也不太惊讶,见众人穿着打扮虽然富贵,倒是也看不出什么尊贵之处。只是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出门游玩,身边带的丫鬟和亲随多了些。

    “这位公子好眼光,我们依云轩可是这官河上面的头牌!”那妇人一边搭了跳板在河岸突出的青石小码头之上,一边很是热情的招呼着李重润。

    只是李重润此时因为自己犯的乌龙,脸上微微有些红,便从腰上摘了那铁扇下来,拿在手中慢慢地扇着。

    “这位船家,小子其实只是想打听一下这附近哪家的吃食最好。”

    “哎呀,巧了,咱家船上今天刚钓了两条四腮鲈鱼上来,此物最是鲜美,做的鱼脍连神仙都要坐不住的。”那妇人嘴上说得是极其漂亮,伸手便准备把李重润搀到船上去。

    只是李重润突然觉得脑后一阵劲风袭来,数次被偷袭后脑,让他对后面的袭击极为敏感,手中铁扇一挥,想也不想地就挡在了自己身后。

    就听见“当”的一声金铁交鸣之声传来,李重润手中一麻。翻身转向背后的方向,青石路对岸的二楼一个手持弹弓的少年面色很是嚣张地冲自己喊着,“被他挡住了,这应该怎么算?”

    不待李重润安排,公孙兰脚下一跺,生生的在地上踹了个印记出来,借着冲劲儿将本来是背对着酒肆的身形拧转了过来,一溜残影儿一般冲进了那酒肆之中。

    几声惨呼和几声兵器碰撞的声音传来,几个身影被公孙兰的红靴子从二楼踹了下来,撞破了沿街的窗户,直接扑倒在了楼下的青石路上。

    那个手持弹弓的少年被公孙兰一刀斩断了弹弓,脖领子被公孙兰牵着从二楼跳了下来,只是落地的时候膝盖着了地,似乎是断了,很是凄惨地抱着腿在那里呻吟着。

    “我不仅挡住乐然,还派人把你打了,这又怎么算?”

    李重润学着那少年方才说话嚣张的样子,俯视着这几个衣着很是华丽的少年,心说老子现在就是这扬州城里后台最硬的纨绔,这几个小子那根蒜,竟然敢对老子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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