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葵很少有犹豫不决的时候，温家势大，又是个黑的。和他们讲理？先看自己拳头够不够硬，有没有这个资格。
显然这两个杜葵都没有，她就是一个武力值接近于零的普通人。
可这样不管不顾，不明不白收下，她心中难安，一时头脑发热，给程晔打了电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程晔察觉出杜葵迟疑，主动开口，“怎么？那边的事情不顺利？”
杜葵皱着眉头，喃喃道：“嗯，出了点状况。”
程晔眉梢微挑，这是遇到为难的事了？“什么事？我帮你解决。”
程晔低沉磁性的声音，似有安抚人心的作用，杜葵不似刚刚那般浮躁。
“这件事有点复杂。”
程晔嗯了一声，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慢慢说，我在听。”
杜葵心定了定，将这两日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程晔越听眉头拧的越紧。
杜葵当时离歹徒那样近，当时心里指不定多害怕，亏得她运气好才躲过一劫，否则的话……
杜葵见程晔半天没有作声，还以为他不高兴自己惹事，又觉得此事难办，解释道：“我觉得那温家古怪，所以原本不想参合。”
可当时那种情况，她也身不由己。
程晔倒不觉得为难，而是有些后怕，听出杜葵语气中的不安，安抚道：“这件事，你做的没错。”
那种情况下还要救人，小姑娘肯定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她这个年纪，已经做的非常好了。
得到程晔的认同，杜葵心里轻快不少，接着问出心底疑惑：“温家到底想做什么？突然送大礼，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程晔沉吟了会，道：“阴谋不至于，你说江慕城知道你是袁老徒弟？”
“对，像是和我师父很熟的样子。”
“你师父没和你提起过去的事？”
杜葵摇头，“没有。”
她只知道师父这辈子行医救过很多人，医术高明，手札里记录的各种疑难杂症，师父从未提及过往与家人。
“你是觉得这事和我师父有关？”
“有些关系，温家应该是想搭上袁老这层关系，如果不是你，温擢也等不到救治，一半一半吧。”
温擢？是温家主吧。
“呃，真复杂，温家为什么想搭上我师父？江家看起来也不差。”江慕城人不咋地，医术还是可以的。
程晔耐心地解释道：“底蕴比不上袁家，袁家特殊时期受了牵连，现在只你师父一人，最近有个大项目，上面想让你师父来主持，温家八成也听到了风声。”
这信息量太大，杜葵消化了一会才道：“所以温家这是想搭上我师父？”
程晔：“不全是，你救了温擢，温家一向是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杜葵被这些关系绕的有些晕。
牵扯太多，她了解实在有限，“那我该怎么办，我本不想收，温远说让我自己去找温家主退还。”
程晔淡淡道：“喜欢就收下，不喜欢我帮你退了。”一处房产而已，对温家算不得什么，有他在，杜葵完全可以按自己心意来。
杜葵有些懵，真的能收？
她纠结半天，怎么感觉程晔说的很轻巧的样子，担心道：“太贵重，温家感觉很不好惹。”
程晔有些啼笑皆非，小丫头这是担心他摆不平，对他实力有什么误解。
耐心安抚道：“温家我去说，你不用担心，这是国内，法治社会，他们无非是求财，不会做太出格的事。”
温家做的很多事并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上面对温家过去的事既往不咎，温家也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杜葵听明白了，如果是这样，那确实可以。
“你和温家很熟么？”感觉程晔对温家的事情貌似很了解。
“认识。”
杜葵点头：那就说得上话。
“我有个想法，你看可行不。”
“可行。”
杜葵：“……我还没说。”
“好，你说。”
杜葵组织了下语言，道：“我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这房产我们先租后买，房租抵房款。”
程晔表示不能理解，“何必这么麻烦，喜欢直接买下就好。”
杜葵摇头，“不要，他们如果同意就先租后买，不同意，帮我退回去。”
顿了顿又道：“会不会很为难？”
“不会。”程晔语气坚定道。
“太好了。”
程晔语气中带了些许笑意，“就这么高兴？”
“当然，这可是个大麻烦，岚姨和师父都说不好办。”
程晔语气认真道：“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好。”
“……”
——
温家庄园。
一身黑衣黑裤，身材颀长的温远，大步穿过前庭来到主院。
主院偏厅，温擢正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这次病发身体被掏空，每日大多时间都在修养。
听到温远的脚步声，缓缓睁开双眼。
温远走近，在几步外站定，眉眼低垂，恭谨道：“您找我。”
“嗯，我问你，有看中的没？”
“没。”
“不是说好的么，这次宴会无论如何选一个。”温擢同意在庄园举办成人礼，也是有私心的。
温远到了适婚年龄，身边却连个女人都没有。
就他这冷冰冰的模样，一身的戾气，这是要孤独终老的节奏，宴会前好说歹说同意的，临到当天却不见人影。
“那种情况，我哪有心思。”
温擢一噎，“那之前呢，那么长时间，你跑哪里去了，白费我一番心思。”
想想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温远忙出言提醒：“别激动，医生说要静养。”
温擢缓了一会，气息渐渐平稳下来。
温远才又开口道：“您叫我来，不会就为了说这事吧。”
“当然不是，你给我说说，那天救我的那个小姑娘的情况，没记错的话，她叫杜葵是吧。”
“是。”
温远有些摸不着头脑，斟酌着道：“她是袁老徒弟，这事您知道的，是有什么不妥么？”
温擢摆手道：“不是这个，她多大，长相怎么样？”
温远有些傻眼，他怎么知道杜葵多大？长相？他就记得挺白的，没看清长相。
温擢对温远的回答十分不满，“你再仔细想想。”
温远努力回想，“挺白的，年纪不大，大概到我这里。”温远比了比胸口。
又补充了句，“年纪，应该挺小的。”
温擢不确定道：“你的意思，是个小丫头？”
见温远点头，喃喃自语道：“难道是我想多了？”
温远越发好奇，“发生什么事了？”
温擢：“刚刚程晔给我打电话，说那个小姑娘打算租那院子。”
“程晔？租院子？”温远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也没办法把二者联系起来。
温擢：“嗯，这事你跟进吧，那边有什么需要你应下就是，日后多照看一下。”能让程晔为其出头，关系怕是不简单。
想想又道：“对了，你之前说有几家想进场，本钱不够的？”
“是的。”
“那就借些本钱给他们。”
温远诧异地看向养父。
温擢：“利息你和他们定。”
现在关键是要动起来，小姑娘法子不错，倒是给他提了个醒，这样放水养鱼，还能一鱼两吃。
——
第二日一早，温远再次上门。
阿姨出门买菜，冯岚母子这会还没起，杜葵听到铃声忙起身开门。
温远一身黑衣站在门口，逆光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只这一身黑的打扮和气势，像是上门讨债一般。
杜葵不由退后一步，与之拉开距离。
温远想起昨日养父的话，特别仔细留意了下杜葵的样貌。
杜葵穿着简单的浅色长衣长裤，短发及肩，刘海随手一扭固定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眼大而有神，鼻梁挺翘，阳光下，皮肤白的近乎透明。
原来小姑娘样貌这样出色，温远心忽然漏跳了一拍，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温远清清嗓子说明了来意，杜葵客气的将人让进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协议。
“你看看，这是草拟协议。”
温远接过，协议内容很简单，十年租期，租金年付，十年后市价优先购买，租金抵扣房款。
这种协议，温远还是第一次见，找程晔说和，签一份这样的合同，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杜葵自觉这样挺好，相当于提前使用提前预定，印象里十年后的房价并没有太离谱，经营好了，三年内买下不成问题，十年不过是多打了些富余量。
温远再次确认道：“真想好了？”原本可是白送，现在却要以市价购买。
温家这个人情貌似还了，又貌似没还。
温远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和温家讨价还价，把好处往外推。
他准备谢礼时，得知他们最近在看房产，便选了这一处。
完全没预料到最后是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该说自己眼光好么，原本是送礼，却无意做成了一笔生意。
杜葵点头，“想好了，没问题的话，在这里签章就可以。”
事情能这样顺利解决，杜葵十分满意，程晔果然说到做到，温家这边很是配合。
这协议她事先征求了岚姨和成晖意见连夜拟的。
温远没再多话，拿出私章盖在协议上，递回给杜葵。
杜葵满意收好，见温远没有要走的意思，心道：正事办完了，这人怎么还不走。
“要不留下一起吃个便饭？”这就是很明显要送客的意思了。
也许是温远态度的转变，也许是有了程晔这个靠山，杜葵突然感觉没那么怵他。
温远原本还准备问问杜葵有关程晔的事，但想想这事要传到程晔耳中，怕有些不好，便打消了念头，起身道：“不了。”
杜葵又客气地把温远送到门口。
温远刚出门就和冯柏撞了个正着。
他微一点头，很快与冯柏擦身而过。
冯柏愣了一下，再回头看时，温远高大颀长背影已经走远。
——
杜葵刚要关门，见冯柏来了，便停下了动作。
冯柏快走两步上前，问道：“那是温远？他来做什么？”
杜葵随口道：“表示一下感谢，顺便谈点生意。”
“生意？”冯柏看了眼桌上还来不及收起的协议，开口道：“冯家房产不少，就是我名下也有几处合适的，这两天可以带你们去看看。”
杜葵不想和冯家牵扯过多，“不用了，协议都已经签了，怕是不好毁约。”
冯柏：……
确实，还没人敢放温家鸽子。
算了，冯柏想起另一件事，道：“房子定下，你应该也有时间了，家中长辈一直想见见你，冯琦的事，多亏有你在。”
杜葵不为所动，淡淡道：“我以为岚姨已经说清楚了，我救冯琦是看在岚姨的面子上，要谢，就谢她吧，我就不必了。”
救人治病不难，其中的人情算计比救人更难。
冯柏看着杜葵认真道：“你是不是对我，对冯家有什么误会？”否则为什么会一而再地拒绝他，连个机会都不给。
杜葵不耐烦这些纠缠，决定一次把话说清楚，“没有误会，只是不耐烦应酬，不想讨好，你们欢喜也好，厌恶也罢，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配合。”
冯柏被杜葵这番言论震懵，不知该作何反应。
成晖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见到冯柏在，立刻来了精神，“你怎么来了？”
成晖出现，杜葵立刻找借口闪人，“我还有事，你们慢慢聊。”
成晖伸手推了推还有些怔愣的冯柏，“喂，想什么呢？”
冯柏方才回过神来。
那么清丽出尘、娇美可人的女孩，怎么脾气如此乖张，言辞尖锐，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怎么了？你这是。”
冯柏迟疑道：“嗯，杜葵，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成晖斜眼看着冯柏，心道：你们才见过几面，确定不是你自作多情？
想想问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就，她刚刚说……”冯柏将二人刚刚对话复述了一遍。
成晖听完，丝毫不敢讶异，点头道：“嗯，是杜葵会说的话，你啊，不要被她外表给骗了，杜葵这人呢，手狠、心黑、嘴毒，你们没可能，听我一句劝，回头是岸。”
这些迷途羔羊，他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希望他能迷途知返，别被杜葵这个大灰狼给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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