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静那个丈夫是李红兵?
真是太可怕了。
宋柚想, 这可不行,叶静不能嫁给李红兵,现在看这憨厚淳朴的汉子, 谁知道他会家暴呢!
家暴的男人活该进监狱。
宋柚想起她在京城上初一那年,当年叶家只有她跟姐姐两个女儿,她的家庭和睦幸福,优越的家庭环境把她养得活泼大方, 很能说,经常帮她怼江瑜。
江瑜外公那时候就是有名气的教授, 她本人恃宠而骄, 嚣张跋扈, 教职工子女都让着她。可叶静就能指着她鼻子骂, 她说:“穿个新裙子你嘚瑟什么, 你不过就是个小怪物, 你再翻白眼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被宠爱长大, 家庭条件优越的人才能快意恩仇。
但现在的她安静, 不想惹事,没有生机,对未来也没什么希望。
她父母也很好,有时候宋柚在她家写作业, 叶母会很热情地留她吃饭。
那时候叶父叶母也很强硬, 不怕挑起跟张教授还有江远鹏的矛盾, 宋柚跟叶静又合得来,就想认宋柚当干闺女,他们家再多养个闺女也养得起。
是宋柚说她妈就她这一个孩子, 才没认干亲。
想起这些往事, 感受着一家人的深情厚谊, 宋柚想一定不能让叶静往火坑里跳。
这事儿她必须得管。
站在叶静角度想,她在农村呆了好几年,不知道她以后能回城,也不知道她父亲会恢复工作,她也许是认命了,就想在农村找个条件稍好点的安定下来。
宋柚能理解她。
营地里倒是有年轻未婚军官,但宋柚也不方便给她介绍对象。
叶教授下放,叶静政审能不能过关都不好说,年轻未婚军官都是香饽饽,很好找对象。除非是真爱,谁都不会娶一个可能影响自己前途的姑娘。
要是未婚军官是看在韩承的份上跟叶静结合,这样的出于利益考虑的婚姻对双方都没好处。
她想即使叶静不结婚,等到七七年左右回城,即使年纪大了成了老姑娘也总比离婚带三个闺女回城强。
明天她就要阻止叶静跟李红兵来往。
只是宋柚不明白的是如果上一世叶静被家暴,吴跃进是她亲戚,又是大队长,吴跃进没管吗?虽然现在吴跃进一门心思搞制香厂,但宋柚想他为什么没管让叶静一直遭受家暴呢。
而且叶父回城的话,哪怕他一时半会没能力,他肯定有各种人脉资源,把闺女弄回城也不是不可能,为什么叶静费劲离婚回城后反而是韩承给她找的工作?叶父在干什么,他怎么没出头?
想破脑袋宋柚也没想出是怎么回事,只能暂时放下这些疑惑。
晚上,下雨了。
这是场雷雨,雷声轰轰,电闪雷鸣。
一道雪亮的闪电几乎在头顶劈过,比花生米还大颗的冰雹就跟倒豆子一样从天上砸下,哗啦啦被风吹进门里来。
毛豆跟豆包可兴奋了,他们就站在门口捡冰雹。
宋柚还是喜欢住大院,以前住农村,晚上天很黑,门户又不严实,总感觉没安全感,住大院就安全得多。
直到有了孩子,她胆子才大起来。
而且俩儿子已经是半大小子,生龙活虎地在她面前,她一点都不害怕。
嘟嘟这个小闺女一点都不像她,她一点都不害怕,高兴地接过哥哥给的冰雹,小手心里抓了好几颗。
“妈,能用白糖拌冰雹吃吗?”毛豆问。
宋柚笑道:“不行,会拉肚子,冰雹一点都不干净。”
“可是梆子都吃过白糖拌冰雹。”毛豆很向往地说。
看仨孩子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从天上砸下的冰雹,宋柚想现在污染不像后世那么严重,冰雹应该不算太脏,于是拿了桌上的饭盆接了点冰雹,用筷子挑出几个,那白糖拌了,跟他们仨说:“一人吃三个,多了没有。”
嘟嘟拍着小手,眼巴巴地看着冰雹。
宋柚用筷子夹了颗冰雹放到嘟嘟嘴里,小丫头鼓着白净的脸颊,笑得好开心。
每个人都吃了一颗甜滋滋的冰雹,宋柚觉得味道还不错。
看雨势越来越大,宋柚刚要关前门,雨幕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
韩承回来了,他穿着件雨衣,走到屋门口,雨水顺着雨衣边缘汇成一道道水流。
他的脖颈、袖口跟裤腿都湿了。
宋柚拿了干毛巾过来,给他擦着手脸,嗔道:“看你,雨下这么大的时候回来,你咋不等不打雷了再回。”
韩承从头到脚扫了她一眼说:“工作忙完了就回来。”
他是担心娘四个在家里害怕,尤其是宋柚胆子更小,再打雷打闪电都要尽快赶回来。
宋柚能猜出他是担心他们娘四个,才着急赶回来,于是说:“俩儿子都大了,你还担心我们几个。”
“爸爸,我是小男子汉,你不用担心我妈跟妹妹。”毛豆拍拍胸脯,笑嘻嘻地说。
韩承依旧嘴硬,摸摸毛豆的小脑袋说:“我不担心你们。”
他又把嘟嘟抱起来,亲亲她的小脸蛋说:“我们家嘟嘟不怕打雷下雨,比你妈强多了。”
宋柚:“……”嘟嘟还不知道害怕好吗!她笑着没再说话。
一家很快躺下睡觉,等嘟嘟睡着,韩承长臂一伸,又把宋柚揽到身边。
窝在韩承怀里,宋柚安全感爆棚,很快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好香甜。
夜里电话铃响,盆泼大雨的声音无法掩盖电话铃的急促。
下大雨的时候电话铃响肯定没什么好事,果然韩承接了电话回来,边换外套边说十几公里外的铁路桥塌方,他们要赶去救援。
他动作飞快地换好衣服,宋柚已经把雨衣递到他手里,韩承穿好雨衣,在宋柚头发上摸了一把,说:“关好门,不要怕。”
“注意安全。”宋柚追到前门口,叮嘱他说。
“没事儿,快回去睡觉。”韩承很快转身钻进雨幕中。
第二天宋柚起得早,连着仨孩子也跟着她早起。
院子的菜地被冰雹砸得七零八落,估计要六七天才能缓起来,宋柚穿着雨鞋,拿着铁锹做了条排水沟,把菜地里积存的雨水引到排污水道。
看她拿着铁锹往外走,毛豆连忙也去翻找自己的雨鞋,说:“妈你去干啥,我跟你一起去。”
宋柚想了想说:“我去地里看看,豆包你在家看着妹妹。”
豆包连连点头,握着嘟嘟的小手说:“你们去吧,我照顾嘟嘟。”
看着坐在婴儿车里的小闺女,宋柚心情超好。嘟嘟穿着带花边的裤子,上身穿着粉色肚兜,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手臂像白胖的藕一样,脸颊鼓鼓的,这就是她梦想中的闺女,跟她期待中的样子长得越来也像。
她又不爱哭,很好带,谁不喜欢这样的闺女呢。
“嘟嘟在家要乖啊。”宋柚满脸笑容地说。
嘟嘟非常乖巧地朝妈妈跟哥哥挥手。
毛豆现在七周岁多,身高已经超过宋柚胸口,扛着铁锹像模像样。
路上还遇到别的军嫂来地里排水。
母子俩来到自家的地边上,今年地里种的还是旱稻,地里全是积水,一踩一脚泥。
宋柚跟毛豆说:“咱们要把地里的水都引到地边上。”
毛豆往前走了两步,说:“妈,你别进来了,我知道怎么弄,我把水都引到坡下去。”
毛豆身体轻,不像宋柚那样一踩就往下陷,她说:“行,你去弄,我看着你。”
有儿子的好处是能所有活都能让他干,闺女的话就只能让她做些洗衣服做饭这类的轻松干净的活计。
毛豆扛着铁锹走到土坡边,在稻畦尽头挖排水沟,让水都流到坡下去。
“毛豆帮你妈干活呢?”有路过的军嫂说。
宋柚笑着回答:“小子家就得锻炼。”
田鸽走到宋柚家地边上,看她把铁锹戳在地上,正扶着铁锹优哉游哉地站着,还不是动动嘴皮子指手画脚。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地里干活的竟是都不如铁锹高的顽皮孩子毛豆。
田鸽马上觉得不平衡,宋柚怎么那么美呢,她啥都不干,使唤自己儿子!
真没见过这样当妈的。
亲生孩子跟非亲生差别太大,这要是她让大军干活,自己在一旁呆着,肯定要被人说虐待继子。
大军自己心里都会有想法,不像毛豆,还在那儿美滋滋的。
真是没法比。
她实在忍不住,问:“宋柚你就让毛豆自己干吗?”
宋柚看她满脸羡慕,笑着说:“是啊,孩子大了,能帮父母干活了。”
田鸽真是羡慕得不得了。
小男孩一点都没嫌累,等十几个排水沟挖好,毛豆兴奋地跟宋柚挥手,很自豪地说:“妈妈,我干完了。”
他能帮妈妈干活啦。
看着积水汩汩往坡下流,宋柚笑道:“可以了,咱们回家,去食堂打早饭,晚上做好吃的奖励你。”
毛豆很开心地扛着铁锹走过来,宋柚亲昵地揽着他的肩膀,夸奖道:“大儿子真棒。”
宋柚手臂搭在毛豆肩膀上,母子俩很亲密地往家里走,她这才深刻地感觉到孩子长大了,很有成就感。
回到家,毛豆狠狠跟弟妹炫耀帮妈妈干活的事儿。
“妈,我也要帮你干活。”豆包说。
“你帮妈妈看着嘟嘟就行啦。”宋柚也夸了豆包。
她打来早饭,是仨个孩子都爱吃的豆浆、油饼,再配上自家腌的酸萝卜、酸黄瓜,一顿早饭吃得很香。
俩儿子去上学,宋柚把嘟嘟送到托儿所,就骑车去了学校。
乡村路到处泥泞跟水洼,宋柚一路小心挑好路走,裤腿还是溅上了好多泥点子。
宋柚担心教室漏雨,一到学校就拉着两个老师一块检查教室,确认没有洇湿,没有裂缝才放心。
刚挨个检查完教室,就看到小云正站在门口哭,小姑娘衣服上打着几个补丁,瘦弱的肩膀不住耸动,看着哭得特别伤心,叶静正在哄她。
平日里小云学习很认真,也很听话懂礼貌,宋柚忙问怎么了。
叶静说:“昨天下着大雨,他爸妈打架,她爸让她妈把衣服全脱了,跪在家门口。”
宋柚很惊讶,这是得多丧心病狂才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小云家就在生产队主路边上,下着雨还有社员去围观,李金兵谁说都不听,就让她在雨里跪着。”
杨老师插嘴:“李金兵本事不大,好吃懒做不说,就会打老婆,都打了多少回了。”
“是啊,李金兵撒起酒疯来谁劝打谁。”
宋柚这才知道小云是李红兵的侄女,也就是他大哥李金兵的闺女。
她想叶静关心小云大概是因为李红兵的缘故。
叶静很温柔耐心地哄小云,等她不哭了,叶静说:“进屋等上课吧。”
她又对宋柚说:“你抽空跟我去小云家看看吧。”
宋柚点头说好。
遇到这种情况,该去家访看一下,而且叶静跟李红兵走得近,宋柚很好奇,想去看看这个家庭到底怎么样。
俩人当即决定调课,第三节课两个班都写作业,他们去小云家家访。
俩人步行走在路上,宋柚说:“刚下过雨,地里的活都没法干,这一家子应该都在家呢。”
叶静说:“应该都在,李红兵在畜牧站上班,他应该不在家。”
宋柚问:“李金兵经常家暴吗?”
叶静点点头:“他以前也打老婆,但没这次这么过分。”
农村七十年代有条件分家的人家特别少,一般人家都没钱盖房子,一个大家庭一起生活也能节省人力成本,还能省柴禾,大部分人家都是父母兄弟一起生活。
只有条件好点的人家有钱盖房子,成家的儿子才会分出去单过。
李家人就是老两口,加两个儿子一起挤住在一栋平房里,女儿已经出嫁。
低矮的石头院墙围着有些年头的砖房,院子里跟大部分人家一样养了鸡。
院子并不干净,到处都是鸡屎。
宋柚看了叶静一眼,她是怎么觉得李红兵这人还可以的?
她明明可以找更好的对象。
不过宋柚没说什么,跟着叶静一块儿进了院子。
李母对叶静非常热情,赶紧把凳子擦干净让两人坐。
李金兵就坐在门槛上抽烟,他对象躲在屋里嫌丢脸不出来。
宋柚对他说:“我们是小云的老师,我们来家访,小云爸,昨天你打小云妈,小云哭了一早上,你影响到了孩子学习。”
虽然话说得直来直去,但她的语气很温和。
李金兵根本就不把这当回事,眼睛一蹬,很蛮横地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就是欠揍,我不凿她她能老实吗?”
叶静苦口婆心地劝解,让他以后不要家暴。
可这个看上去很憨厚的庄稼人却粗鲁又无礼,油盐不进,基本没法沟通。
宋柚拉着叶静说:“我们费了这么多口舌,该说的都说了,我们得走了,要不赶不上第四节课。”
叶静还想说什么,被宋柚拉走了。
俩人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叶静说:“真气死我了,李金兵打媳妇还这么有理了。”
宋柚说:“我们管不了。”
男人家暴这件事在农村很常见,社员们也不当回事。
毕竟这时候大家文化水平又低,谁家男人脾气又不好,生活中有了磕绊很容易用暴力解决问题。
或者,有了不顺心的事儿直接打老婆一顿出气。
男女力量悬殊,就是被打的妇女对挨打这事儿反抗不了,习惯了,麻木了,日子还凑合着过。
好像打媳妇只是男人的一种属性,并不算什么事儿。
宋柚不会对这事袖手旁观,但她也不会自己出头,她对这种事情可太了解了,这是像她妈那样的妇女干部的工作。
宋霜降就调节过无数次类似家庭纠纷。
她妈工作做得很到位,他们公社家暴现象很少。
她想了想又说:“我们去公社找妇联主任,这是她们的工作,我妈以前就经常调节家庭纠纷,公社妇联主任不管调节的话我们就反映到县里。”
叶静点点头:“咱们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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