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有一所达官贵人的宅子,是一处独特所在。它非豪门阔院,也非高屋穹顶,更非金碧辉煌,但只要远远望上一眼,就能给人深刻印象。这座宅子的主人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理郡王景瑜王爷。这郡王爷的爷爷乃是与当今圣上的皇祖父一同打过江山的,据说最艰苦的时候,景老爷子还曾将自己手臂上的肉割下来给皇祖父充饥,才挽救了当时奄奄一息的皇祖父。后来,皇祖父正式登基后,赐景老爷子郡王爷身份,并恩准永远世袭。景老爷子家教严格,这几辈传下来,都是家风严明,满门忠节,英才辈出,因此深得皇上信任。景小王爷不同于一般贵族世家子弟清冷孤傲,热衷于追名逐利,其生性风流洒脱,最爱与各类闲杂人士结交,因此见识广博,为人豪阔又风趣,虽远离朝政却深得皇上信任。为了了解三教九流风土人情,那位新登基才三年的皇帝时常会私下里召见景王爷,听他谈古论今,说东道西,交谈甚欢。皇帝还准允景王爷不用通报可直接进入他的上书房,这可是难得的恩宠,可见圣眷隆盛超过常人。

    这样一位行事不俗的王爷,府里的王妃也必定不是寻常大梁臣子家的千金。她的侧王妃就是由一位商人的女儿介绍认识并喜结良缘的。这侧王妃闺名龟兹珂玥,是西域夜秦国的贵族子女,高额深目,性情潇洒爽阔,丝毫不作女儿态,颇有男儿风范。自嫁入景王府中,就多次向景王爷请求按照西域规制改造府院,且抛头露面到处采购建材。景王爷拗不过她,只得面圣申请,不想马上得到允准。珂玥大喜过望,不出一年就将景府改造成了极具西域风格的宅子,雕镂精湛,色调明快,走入王府,让人犹如置身域外。景王爷因宠爱珂玥,时常与其就在这宅子里琴棋书画,吟风弄月,且王爷的朋友甚多,三教九流的朋友时常临门拜访,因此王府热闹非凡乃是常态。

    最近一阵,景王府却安静了下来。细心的仆人都发现,王府自来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后,王爷和侧王妃就改了每日午后在院外踢蹴鞠的习惯,而是在偏厅安安静静品茶。因为那男子自来到王府拜见了王爷王妃后,便住在了王府的客苑,且每日上午自行外出,下午则回到王府来和王爷王妃密谈。这男子中等身材,身形瘦削,举止清雅,为人也颇为谦和。只是他看似无爵无职,平民白衣一名,何以能在堂堂王府登堂入室,众人皆不得解。不过王爷平日里便爱结交各类风雅之士,只是不留人长住府里罢了,所以这次这名得王爷王妃青眼的男子能在王府内来去自如,大家也没觉得特别奇怪。和王爷最亲近的小厮九儿前几日传出一个消息,却是震惊了整个王府。原来这与王爷王妃交往甚密的便是大梁的无忧公子。

    此人虽已到王府数月,但一直低调行事,从未向外界透露自己的身份。因此,自听景王府的九儿传出那前来拜会王爷王妃的便是大名鼎鼎的无忧公子后,王府上下就炸开了锅。在王府内,无忧公子走到哪里,便有视线悄悄跟到哪里。因他乃王爷王妃的座上宾,下人们更加不敢小瞧了,个个打心眼里敬着这被各种传说包裹得神秘异常的云上人物,有的甚至找各种借口带了自己的至交好友来,悄悄躲在暗处偷瞧的。瞧上一眼之后,自然就有了到茶馆酒肆吹牛的资本了。所以,很快,无忧公子成了景王爷的幕僚这件事情便在京城传遍了。据说,景王爷还应皇上之请,特地带无忧公子去悄悄面圣,和皇上密谈了好久,得了许多赏赐云云,当然,这些都只是小老百姓们的道听途说口口相传,真实性实在有待考证。

    一座城市里,要说在哪里消息传播的最快,估计除了妓院就是茶馆了。茶余饭后,天南地北,来往过客只要往那八仙桌前悠闲地一坐,各类消息便开始漫天飞了。大梁因盛产茶叶,大梁百姓也尤其善品茶,有钱没钱有事没事都爱往茶馆里跑,茶馆几乎是遍地开花。茶馆里各种闲言碎语,插科打诨,让人极其放松心神,反正只要不涉及到朝廷大政不喊反动口号,谁也不会来和你较真。

    这日,在京城最大最繁华的茶肆心斋室,几名公子就因各自描述的无忧公子大相径庭而争得面红耳赤。

    一楼正中央桌边,一身穿红衣长袍的中年人道:“那日劫法场,我可是站在第一排,那无忧公子长相清秀神似女子,我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此人服饰夺目,眼神飞扬,说话时唾沫星子乱溅,嗓门也尤其大,看来是个相当爱出风头之人。

    可马上便有另一个声音在角落里开始反驳了:“我说老李啊,当日劫法场,同时飞下来的可是有十多个黑衣人,你怎知哪个是无忧公子?当时什么事情都发生在眨眼之间,你确定你没被吓傻,还能睁圆了眼睛瞧清楚别人的长相?你怕是走神了,盯上你旁边的小媳妇了吧。”

    众人哄堂大笑。除了偶有南北商客到这茶馆里来闲坐,基本每天来消费的都是熟面孔,所以即便是谎言被拆穿或被别人顶的下不来台,大家也不会在意或动怒,一笑便了之。

    这时,另有一褐衣公子待笑声低落,站起来大声道:“我来说说,打官兵那次我可真是亲眼见到了,那无忧公子用一把大刀抵住罗武的脖子,血流下来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坐在罗武后面的乃是一彪形大汉,风吹起他的面巾,我正好看到他的尊容,实是不敢恭维,鼻塌嘴大,一脸大胡茬,满脸麻子。嘿嘿,估计姑娘媳妇们即便是再崇敬这无忧公子,也是不敢嫁过去的。不过嘛,男儿无丑相,为咱大梁百姓拔刀相助的,那就是英雄。。。”这人满脸络腮胡子,五大三粗,虽吐字清晰表达顺畅,但坐在他身边的人仍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阵阵酒气。

    话音未落,他附近另一黑衣公子高喊道:“周家老二,你灌了几口黄尿又开始胡咧咧了,那天我俩在一起喝酒,你什么时候去了现场了?”

    那褐衣人脸一红,讪笑道:”嘿嘿,是我侄子,我侄子小五当时就在跟前,千真万确,千真万确。。。“。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这时,角落里一个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诸位,无忧公子不是神,也不是妖,现如今,他就在景王府,已经是景王爷的座上宾了。有胆的去瞧上一瞧,便知他到底是何等模样了,何必在这里瞎起哄?”

    又有人答道:“嘁,你倒是说来简单,这景王府是什么地方,是我等小民想去就能去的么。他若不出门,我等也见不着,他若出了门,景王府管教严厉,仆人们个个不敢多嘴,谁又知道哪个才是无忧公子呢。“他顿了顿,环顾四周道:”有没有人帮忙带个话给无忧公子,说咱大梁的老百姓们都奉他为天神,想一睹他的真容,他要是哪日出门,愿意到咱这茶室来转一圈,可否通知我等啊。”

    “真要是这样,恐怕老板的门槛都要被踩塌了,还轮得到你来看?”一人笑道,众人皆附和点头。

    茶肆里气氛热烈,有的高声喊着让老板出面,花钱请无忧公子到这里来坐上一坐,到时候即便是老板把大门围起来收门票也愿意啊。

    这时,满面笑容的矮胖郑老板手捧茶壶从柜台后慢悠悠出来,轻啜了一口酽茶道:“这无忧公子,现在咱大梁老百姓心目中,还真就是神仙般的人物了。他老人家要是愿意到我这来坐上两分钟,我这茶馆都愿意双手奉送。”这郑老板倒还真不是玩笑话,此人人缘极好,且乐善好施,在京城开这家茶馆也已经二十多年了,时常做些接济穷苦百姓的善事,所以大伙都愿意到这来捧场喝茶,京城茶肆中,心斋室是生意最好的,人气旺到自旭日东升至掌灯时分都川流不息。

    又一人玩笑道:“郑老板,你若真愿意将这茶馆都奉送给无忧公子,我等全家老少都愿意天天来喝茶,你可就亏大了。可舍得?”

    “舍得舍得。”郑老板晃悠着胖胖的脑袋笑道:“钱乃身外之物,身为我大梁百姓,若真能为大家伙谋得一点福利,也算是我老郑对大伙的回馈吧。”

    众人一片鼓掌喝彩声。

    郑老板的心斋室共分为两层,一楼为大堂,摆放着八仙桌共十来桌,供京城百姓们喝茶闲聊,因生意好,几乎每天满座。二楼为雅座,共分为五间,均装修雅致,且隔音效果甚好,达官贵人倒是甚少愿意到这茶楼来,不过稍有身份的人都愿意多花些钱进入雅座,享受更高级的服务。此时,楼下一片叽叽喳喳,热闹非凡。市井小民的喧哗笑闹传到二楼门窗紧闭的雅座,音调已经被减掉了大半,然而,那说话的内容倒是听得真真切切。安静的雅座内,一主一仆二人,正立于窗前,透过洁净的窗玻璃看向一楼。

    楼上雅座里这主仆二人,一个便是那三品大员茶马御史曾乘风的公子曾无庸。他身形挺拔匀称,长相颇像他的父亲,国字方脸,鼻梁挺阔,双眼明亮,确是丰神如玉的美男子。然而,此时,他的唇边却挂着一丝焦躁与不耐,压抑着内心的狂暴与愤恨,耐着性子听身边的下属汇报。

    身边那仆人却和主人正好相反,矮胖身材,满脸横肉,说起阴诡之计来更是眼露凶光,丝毫不掩饰其本性。他叫陈水深,高家不共戴天的大仇人,曾因将高家二公子高倚邦用刀捅死而入罪,但恰逢两次天下大赦,朝中又有人替他活动,于是将死刑减为流刑,流刑又减为无罪,在牢内没待上几年便又在这京城重新耀武扬威了。

    自高家逐渐败落,曾乘风当上新一任茶马御史后,曾家便将半个大梁的茶马生意接过来了。其实所谓接,自然有各种接的方法,有明抢,有暗夺,有威逼,有利诱,且都在合理合法的范围之内,让人找不到状告他们胡作非为的证据。高莽枝本就生性懦弱,且不善经营,在高家众兄弟逐渐死的死,丢的丢后,高家的生意已是风雨飘摇,面对曾家的各种套路也实属无奈。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他与曾家越来越疏远的原因,他高莽枝怎么说也是曾无庸义妹的丈夫,说来说去还是一家人,可曾家若真拿他当自家人看,还会大肆抢他的生意吗?

    在这以各种名义“接”生意的过程中,都少不了陈水深的影子,巧取豪夺是他的拿手本领。自陈水深从大牢里放出之后,就跟了曾无庸,曾家的任何麻烦事他几乎都能帮忙解决,因此深得曾无庸重用,到哪儿都带着他。这大梁京城,陈水深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听到这名字,老百姓基本都绕道走了,不敢和这瘟神正面多交道。

    然而,这半年来,陈水深不仅没能帮曾家解决麻烦,反而麻烦越来越多。曾无庸看陈水深的眼神,也是越来越不耐烦。先是各地茶农不知受了什么人的鼓动,竟联合抵制卖茶叶给曾家,曾家即使出比上一年高几成的价钱都收不到几斤茶叶,收不到新茶便只能卖陈茶,价格便低了一大截;接着是曾家在夜秦购买马匹也遇到阻力,不是价格太高就是马匹质量太差,且夜秦卖马的人脸色还相当难看,好不容易买回的马,有几次在回程的途中竟被人偷偷放走了,损失惨重;然后是父亲因手下人的错误被上级申饬,最后是高莽枝那厮竟敢给父亲脸色看,临川地库即便被高莽枝打开,里面的财富估计也难有分得的希望了。想到这些,曾无庸不禁气恼这陈水深在如此多事之秋竟然还只知使蛮力,不知动脑子,坏了自己和父亲的大事。

    此时,陈水深已知自己在曾无庸心中的地位已大不如前,说起话来底气也略显不足,在汇报了近段时间茶场的情况后,眼见曾无庸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时,战战兢兢地问道:“公子,老爷今日叫您前来,就为听这些小人胡扯?”他抬了抬下巴,指向楼下那些茶客,说完又偷瞟了一眼曾无庸的脸色,见其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不禁内心又紧张起来。

    确实,平时曾无庸才不耐到这茶馆来听那些无聊小民闲扯,虽然在外人面前,他都是一副礼贤下士,亲近随和的形象,但其实打心眼里厌恶那些身份低微的市民农户。他当然更愿意去红袖坊听司徒嫣儿姑娘的浅吟低唱,看她的娇笑可人,比看楼下这些莽夫可是舒服了千倍万倍了。难怪父亲最近总是骂他,他在嫣儿姑娘身上花的时间和金钱可是太多太多了。可如今,曾家遇到危机,父亲忧心,自己也不得不来到这闲杂之地委屈一下,实乃无奈之举。

    听陈水深说完,曾无庸沉默了半晌,腮帮子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盯着陈水深道:“你觉得我爹是怕我闲极无聊,让我来这消遣是吗?再怎么闲得慌,我也不该跑到这心斋室来,至少得去红袖坊吧。”

    陈水深把头低了低,讪笑道:“是,是,嫣儿姑娘和公子最是合得来。”

    曾无庸收回一直盯着楼下的视线,缓步踱到自己的主位前,陈水深急忙弓腰跟过来,拉开宽大的太师椅,奉上刚刚泡好的大红袍。

    “这几年,我们曾家茶行已在大梁占据了主导地位,他高莽枝早就疲于应付了,要不是高普沧给他留下点基业,高家还能撑到今天?”曾无庸拿起青瓷碗盖,轻轻拨弄着茶杯里的浮沫。

    “是是是,老爷英明果决,朝廷柱石,公子您也是高瞻远瞩,生意场上智技无双。曾家的生意岂能不越做越大,四海通达?”陈水深在一旁点头哈腰,极尽奉承,挖空心思用了几个词语,也不知用对了没,又偷偷瞧着曾无庸的脸色。

    “可如今,全大梁有大半的茶农都不愿意将茶叶再卖给我们,我们这生意还怎么做,还怎么四海通达?“曾无庸的声音低沉,似压抑着无边的怒火。

    自去年下半年开始,曾家的生意便开始严重滑坡,开始是一两个小镇抵制卖自家茶叶给曾家,后来逐渐发展为一个郡,两个郡,慢慢扩展到几乎整个大梁的百姓都不肯卖茶叶给他们。曾家没了收入源头,自然生意一落千丈。曾无庸曾派人四处去打探,为何茶农们都不愿意将茶叶卖给曾家,得到的消息小厮们却不敢以实情汇报,好不容易一个大胆点的小厮道出了实话,却将曾家父子气个半死。原来是有传言说曾家无良,曾乘风靠要官做上三品大员,将茶农的茶叶卖给周边的夜秦前渝等国后,换回的却是次品马,这些次品马又高价卖给官府,被官府作为战马使用,结果导致前方将士与前渝打仗时战败。老百姓同仇敌忾,愤恨曾家无良,所以联合抵制,很快便发展为燎原之势,几乎无人愿意将茶叶再卖给曾家了。

    “是是,上个月,小人到临川去,几个茶农不愿意交出茶叶,狠狠打了他们一顿之后,总算收了点上来。“陈水深点头哈腰,赶紧说出前几日自己的功劳,生怕主子怪自己办事不力。

    “是啊,我们曾家去年有两百万石的茶叶生意,真是有劳你一石一石去帮我们收回来啊。“

    陈水深已听出这话音不对,不敢再作声。

    “你派人将茶农打了一顿,刑部的马大人还召见了父亲一次,父亲好不容易被一品大员请去喝茶,你可是大大有功啊。“曾无庸皮笑肉不笑地瞟了一眼陈水深,牙根却已咬紧。

    正因上个月陈水深将几个茶农痛打一顿,逼他们交出自家的茶叶,那几家茶农却不知用了什么本事,竟然找上了刑部尚书马谦德。虽说不是曾乘风直接犯错,陈水深打人也不一定为其儿子指使,且怎么着几个茶农被打也到不了刑部的层面,但被上级领导叫去喝茶谈话也是顶不是滋味的一件事。当时,马尚书既未指责他教子无方,也未指责他对下属管教不严,仅仅只云淡风轻地讲了几句笑话,但曾乘风已觉得面子上很不好过了。毕竟刑部尚书乃一品大员,自己将来的升迁即便不直接由他决定,至少也不能留个坏印象的。于是憋了一肚子气回家,把儿子叫去,让他把那陈水深狠狠教训一顿。但他深知,陈水深也得罪不得,他可是手里有过人命的,要是真把他惹急了,把当年一些旧事捅出来,无异于给自己添麻烦。

    这时,陈水深额头已经渗出细细密汗,他也深知这对父子不是好侍候的主,虽说他们将他从大牢里捞出来并委以重用,应当感激涕零全力报答,但当年那桩命案,这父子二人就是始作俑者啊,谁知道,说不定哪天自己一个不小心,便被这二人栽上一个罪名,到时候再想爬起来就已是绝不可能了。

    这一对主仆便在表面一派和谐,内心却千回百转中长期共生共存着,每天上演着主慈仆忠的精彩大戏。

    “属下办事不力,请公子责罚。还请公子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誓死为公子和老爷效命!”陈水深猛地拜倒,在地上叩了个响头。

    “那倒是不急,其实我也并非就是要责罚你,只是不同的人和事,要用不同的方法对待,一味地用武动狠,不一定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曾无庸将胸口的怒气压住,耐着性子柔声道,并伸伸手虚抬了一下,示意陈水深站起来说话,尽力摆出一副宽大为怀的主人样。

    “我自幼便是个粗人,只知道打打杀杀。还请公子明示,收茶叶的事如何处理才好。”陈水深不敢站起,继续跪在曾无庸身边。

    曾无庸瞥了一眼身旁跪得笔直的陈水深,也想一巴掌抡过去,让他自己尝尝被打的滋味,但多年的城府不容得他如此对待身边最得力的下人,只得叹了口气道:“今天父亲让我们来茶室坐坐,你就真猜不出他的真实意图吗?”并再次示意陈水深站起来说话。

    陈水深这些年在曾无庸身边,虽说充当的多是打手的角色,但很多时候也是需要用上自己那令人着急的智商的。此时见曾无庸再次提起茶室,又联想到那些茶客们所热衷的谈话内容,心中已大致明了。

    “哦。。。”陈水深拖长了音调,一副恍然大悟状,“您的意思是,将那无忧公子抓来,逼他为我们所用?”陈水深猛地起身,眼露凶光,用手比了个抓的姿势。

    “确实是为我所用,但不是抓,而是请。”曾无庸无奈地纠正道,“那无忧公子乃是名满天下之人,连皇上都愿礼贤下士想要他为朝廷效力,我们又怎敢去抓他呢”。

    “可这无忧公子现如今人气如此之高,且还是景王爷的幕僚,他怎肯为我们所用?”陈水深再次挠了挠头,困惑道。

    景王府和曾家之间的渊源,陈水深是知道一些的。当初高家鼎盛之时,高家的小女儿高攸乐和景王府的侧王妃珂玥情同姐妹,高攸乐的未婚夫马凌云也是景王府的座上宾,曾家作为高家的世交,也曾与景王府有些许交道。自高家败落,高普沧入狱,高攸乐失踪后,景王府与高家之间的关系纽带几乎断掉,再加之曾家如今与高莽枝的生意竞争关系,这曾家更加没理由去找景王府了。曾无庸父子也曾经尝试过要和景王府攀攀关系,毕竟王爷乃天子近臣,若能得王爷青眼,曾乘风在朝堂上也会觉得更有底气。哪知那景王爷却是一副笑脸拒人于千里之外,几次都安排手下人将他们礼貌地打发了,自己连面都不曾露过,毫无与二人谈谈旧情的意思,于是这关系也便越来越疏淡。如今,父子俩即使脸皮再厚,也不敢去景王府讨要无忧公子的。要不是如今曾家遇到了抵制卖茶叶的麻烦,实在想不出切实可行的好办法,他们也不至于想着要将无忧公子揽入麾下。无忧公子现为景王府幕僚,曾家去挖这个墙角,多多少少还是有风险的。

    “这便是叫你来的主要目的。叫几个得力的手下,将那无忧公子的背景查个清清楚楚,务必抓到他的痛处,心甘情愿为我所用,并且这事要办的快准狠,务必在今年秋茶产出之前完成。”曾无庸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至于景王爷那边,若是无忧公子甘愿为我效力,我也不至于就是得罪了他,毕竟脚是长在他无忧公子自己身上的。”

    暗地调查,追踪,使绊子,下刀子,这便是陈水深的长处了。

    “属下领命!”陈水深一躬身,响亮地答道,喜气顿时浮上那张长满横肉的脸。

    “还有,一定要查清楚,是谁在造曾家的谣言,查到立即报我,对于此等无中生有造谣中伤的小人,一定要严惩不贷!”曾无庸将手中的茶杯握得紧紧的,语气中透着阴冷和狠绝。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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