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九翻身下马,看岑宁的眼神充斥着控诉。

    岑宁这才反应过来,捂着肩膀解释道:“不怪阿九,这是我自己……”

    “等你伤好,也去领罚。”方纵游冷冷道。

    “哦。”

    岑宁的右肩上的伤的确有些吓人,好在阿九先前封住了穴位止血。只可惜,止血不止痛。

    特别是在紧绷的神经放松之后,马匹颠簸,伤口随之一阵一阵的钝痛更难以忽略。岑宁为了分散注意力,便开口问道:“侯爷为何去上河村。”

    “火药。”方纵游皱眉道:“火药无非用来开山开路。账目中消失的木料石材需要大量船只运送,随水路而上,阿七抓到了几个赵家的人。”

    “那,方才的爆炸……”

    方纵游冷哼一声,道:“赵何方故作聪明,本侯不过是将计就计。”

    岑宁点点头,稍作思索,又道:“凉州城水路纷杂,阿七能找到赵家船只,实属有几分侥幸。”

    方纵游不再回答,转而回问道:“你为什么又受伤了?”

    不得不说,方纵游这个“又”字,很是伤人。岑宁回忆与方纵游相熟的这几个月来,她受的伤比前半辈子加起来都多,不对,如果不算那杯毒酒的话,比两辈子加起来都多。

    “鬼推磨。”岑宁言简意赅,“以小侯爷之见,岑宁的人头值多少钱?”

    方纵游瞥了一眼,淡淡道:“无防人之心,武功浅薄,最多不过百两。”

    岑宁从善如流回道:“但若冒着得罪侯府的风险,在小侯爷眼皮子底下杀人,定然价格不菲。”

    平心而论,她与侯府众人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岑宁想不通的是,鬼手为何不等她回到内京,独居院中时再动手,岂不是一击必得?

    就这么等不及吗,还是说一开始便有人打定主意,让她回不去内京。

    岑宁冷笑一声,道:“如今虽未查出缘由,但赵陈二人囤积火药,杀捕良民,意欲行刺北平侯已成实事,侯爷打算何时回京?”

    的确,光这三项就足够治赵陈两族十次死罪,至于其背后的缘由,待派兵捉拿归案后再详审也比耗在这里强。

    凉州城毕竟是他们的地盘,今日阴谋未得逞,难保下次又使些下三滥的手段,以方纵游的身份,实在是没必要以身犯险。

    此时随行的人已经离去,路上只留下了方纵游与岑宁二人。

    方纵游却忽然道:“凉州城水路纷杂,阿七能找到赵家的船并非侥幸。”

    岑宁一愣,“侯爷拿到水路图了?”

    “没有,但是本侯有泗水关行军图。”

    岑宁瞬间明白了方纵游的意思,倒吸一口冷气,此处离泗水关直线并不远,但中间横卧着一整座凉山!

    “这……这可能吗?哪怕聚凉州城全城的财力,囤积全国的火药,也未必能打通凉山的山道。”

    方纵游凝眸,道:“打通整个凉山当然不可能,但若是凉山之中本就有天然的地下水道呢?如果只需用火药小规模炸山,对天然水道进行修正呢?”

    岑宁皱眉,比起打通凉山而言,这便称不上难事了。

    方纵游继续冷哼一声,带着少见的怒气道:“再如果,炸山改道操作不慎,导致地下水崩漏,地下水倒冲出山并入凉州河里,才冲毁了水坝呢?”

    岑宁冷冷道:“若真是如此,别说把陈妙音塞给你,哪怕陈妙音是当今皇后也无用。如此行径,就算将整个陈赵两族凌迟一万次,也不够给凉州百姓陪葬。”

    方纵游收敛了情绪,伸手牵过岑宁的马绳,让两人的马并行得近一些,开口道:“先前在赵家船上,本侯看到了一人。”

    “但闻其详。”如今这个情况,无论看到谁岑宁都不会觉得惊讶。

    “内京祝家商行少当家,祝春山,可是你的旧友?”

    岑宁一愣,收回了刚才的想法,惊讶道:“他当真在上河村?那侯爷为何不伸以援手?”

    “他出入自由,未被囚禁,本侯如何援手?”方纵游安静地看着岑宁,回道。

    方纵游虽未明说,但话中所指之意,昭然若揭。

    岑宁虽不知道为何祝春山能在赵家人手中自由出入,但是无论从他这一世还是上一世的为人来看,祝春山都与“为虎作伥”四个字挂不上钩。

    她语气肯定,对方纵游道:“不会的,我与他相识多年,他不是这样的人。”

    方纵游轻轻哼了一声,反问道:“多年?你不是年前才到内京的吗?”

    岑宁一愣,尴尬笑了几声:“……嘿嘿,夸张的说法,就比如我与小侯爷才相识几月,但一见如故,相处亦是有多年挚交之感。”

    这马屁着实粗糙,方纵游十分嫌弃的看了她一眼,道:“他虽未和我一起离开,但是托我带了一句话给你。”

    “恩?什么话。”

    “他说,你的梦境如今已成事实。”说着,方纵游猛然靠近,低声道,“所以本侯现在很是好奇,你的梦是什么梦,又为何独梦到了他?”

    “冷……冷静。”岑宁用手指戳开小侯爷,清了清嗓子道,“祝公子的母亲是神医常百草的徒弟,以前开玩笑的时候说过,我梦到他承袭母亲遗志,弃商从医悬壶济世。”

    岑宁先前想过,或许是赵何方威胁了祝春山,将他强行囚禁,要他为自己寻找治疗疫疾的方子。仔细想来,疫疾扩散在凉州的难民中,即便赵何方不威胁他,他也会自己留下来的。

    “难怪凉州城的疫疾,看上去传染性并没有想象中的强,想必祝公子已经找到了应对的眉目了,或许正因此,才不愿和你走。”

    方纵游点点头,“那他倒是有几分魄力。”

    何止几分,上一世岑宁初见祝春山,是在内京发痘疫之时。

    为了防止痘疫蔓延,禁军依令将患病者管制于城郊一处院落,所有百姓皆避之不及。只有祝春山携春山医馆众人开馆济药,他们几人青衣白裳,逆人潮而行,风吹起他们猎猎衣角,明明是去路,却亦如归途。

    二人一路行至院中,远远地看到院中大树之上挂着一个麻布袋,麻布袋中吊着一个人,此人口中塞了布条,正在呜呜咽咽地挣扎。

    树下站着阿七和阿九,见岑宁与方纵游回来,二人颔首行礼。

    岑宁抬头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这人身上的黑斑是假的,是鬼推磨的人。”阿九着抱剑,轻哼了一声,朝岑宁道,“先挂起来,免得他想不开把自己烧了还连累别人。”

    鬼推磨的杀手,身上都带着特制的粉末,这粉末危机之时便能掷出,能瞬间自燃还可毁尸灭迹。此粉末在未接触空气时就如普通面粉一般,所以,也有人说鬼推磨的名号便是来源于此。

    岑宁仰头看着这个麻布袋,拍了拍阿九的肩膀,道:“正好,我也想知道究竟是谁对我这颗项上人头这么感兴趣。”

    方纵游将岑宁拎到一边,“未查清楚前,不要单独行动。”

    阿九颔首抱拳:“属下定会保护岑宁姑娘安全。”

    方纵游瞥了一眼,朝另一旁的阿七吩咐道:“阿七,你跟着岑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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