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话总是没有人信的……”高大的男人懒散地耸了耸肩,旁边的人都是一副信你个鬼的表情。
“我想,这个玩意儿能证明我的身份。”他伸出了空着的那只手,拇指上戴着个刻了家徽的印戒,杰克壮着胆子战战兢兢地往前凑过去看,那上面画了一只狼,凶狠冰冷的眼睛被刻得活灵活现。
杰克觉得有点眼熟,他拽着头发想了想,发出了一声惊呼。
“哦,天哪,你们是……”
“我可以走了吧。”他粗鲁地打断他的话,收回手,继续扛着醉死过去的爱琳往外走。整个酒馆的人敬畏地目送他离开,直到他健壮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这才爆发出热闹的交谈声。
“杰克,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和爱琳一起喝酒的男人们马上跑了过来。
“是强盗?”
“胡说,肯定是佣兵!”
“我猜他杀过不少人……”
杰克古怪地说道:“我想,大概不是,因为他是个魔法师。”
“啊?”众人面面相觑。
魔法师在他们印象里都是弱不禁风的小白脸,这和他这样彪悍的形象格格不入。
“他是朗曼家族的人,是契约三族,而且看那个印章,绝对是直系!”
沉默。
然后轰地爆炸。
“天啊,契约三族?”
“他们竟然也会和我们一起喝酒?”
“那女孩又是谁?不会也是契约三族的吧?”
“不可能吧……她看起来那么好说话,一点也不可怕,顶多是个乡绅的女儿!”
“说不定就是维德·罗德尼少爷的妻子呢哈哈哈哈!”
“那怎么可能!”一群人哄堂大笑。
走出了酒馆,逐渐热闹的街道上夜色沉沉,高大健壮神色阴沉的男人扛着纤细瘦弱的年轻女子,走到哪里都惹来了“绑架犯”、“家暴男”的视线。
已经有人悄悄尾随他,试图找巡逻的骑士团成员了。
“真麻烦。”
他啧了一声,倏地停下脚步,把爱琳丢下来,她四肢绵软站不住,好在他及时拽了一把,免得她跌下去。
“知道我是谁吗?”他居高临下地问道。
爱琳傻傻仰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坏人!”
“……?”
她想了想,补充道:“恶霸!”
周围人看着他的眼神意味深长,透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味道。
“……”无语了一会儿,白狼阴狠地笑了起来:“看来我对你太好了点……”
爱琳摇摇头,一脸严肃:“你明明一直在欺负我,你对我一点也不好,我讨厌你!”
白狼:“……”
他狐疑地看着她:“你是真的醉了吗?”别是骗他的吧。
“我才没有醉,我还能喝下一百杯!”爱琳信誓旦旦。
好吧她醉了。
白狼懒得和酒鬼纠缠,他才没有那么幼稚。转身屈起一条健壮的腿蹲下来,他简短地说道:“上来。”
“你要干什么?”酒鬼爱琳竟然还知道警戒。
白狼觉得好气又好笑:“带你回家。”
“我不要回家。”爱琳立刻摇头。
“不是鲁伯特家,是罗德尼家。”白狼说道,“你和维德·罗德尼的家。”
爱琳想了想,高兴地说道:“对啊,我换了新家,我不用再回鲁伯特家了。”
她乖乖趴伏在他宽阔的背上,他双手放在她腿上,轻松地就背了起来,总算没有人再把他当土匪看了。
她被背着也不老实,勾在他手上的小腿踢踢踏踏,搂着他脖子的手软绵绵的,他不得不时不时警告她抓好,把她再丢上去点,短短一段路,他走得比带着俩疯狗一样的侄子过丰收节还要艰难。
白狼烦透了,停下脚步,侧头看她,威胁道:“你再踢我,我就把你丢在这里,让你一辈子也回不到维德·罗德尼的身边。”
爱琳果然不踢了。
还真好使。
白狼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站了一会儿,刚要继续往前走,脖颈上忽然一片冰凉软绵,他后颈一麻,涌起奇怪得火热,背僵了僵,迈不出去步子。
原来她搂紧了他,把脸埋在了他裸露的脖颈上。
“恶狼,你把我丢在这里吧,我不回去了。”她闷闷地说道。
……她到底还有多少种可恶的叫法?他以前真该逼她说出来的。他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回过神来后继续走。把她丢给罗德尼家他就可以离开了,傻子才和她继续在这里当街纠缠。
“你站住,我不要回去了。”她生气地说道,有什么滚烫的液体划过他的肌肤,顺着脖颈滑至胸前,又被衣料吸走。
他倏地站住,胸膛起伏如暴怒的兽,气急败坏:“你哭什么?”
该死,他就不该走进那个酒馆里!
“他……他吻我了。”爱琳哽咽着道。
“……恭喜你们了。”白狼讽刺地说道,“我发誓任何一对结婚半年的夫妻接吻都会让我非常吃惊的。另外,请替我像维德阁下的忍耐致以最高的同情和敬意——如果你到了明天还记得的话。”
“你也觉得他和我接吻很可怜?”她口齿不清地问道。
“我很庆幸你没有去当一个文法老师,爱琳女士。”白狼翻了个白眼,额上有薄汗,咬着牙嘲讽道。她脸被他的体温熏暖了,揽着他的脖子的手贴在他滚烫的皮肤上,说话时的气息吹拂在他身上,他恨不得把她的脖子拧断。
“他确实很可怜。”爱琳自顾自地说道,低落的情绪在酒精的作用下破壳而出,“他这样优秀的人,不该和我结婚的,是不是?如果是别人当他的妻子,他一定过得更开心……”
“别人?”白狼默了默,重新开始走,只是这次他走得很慢、很稳,“你在说谁?”
“海德薇小姐……”
“海德薇?”白狼皱眉,想起那个教育局的女人。听说她因为那次意外被降了职,平民出身的女孩在那个官僚组织里很不好过,维德最近在帮她奔走,“为什么是她?”
“他喜欢她啊,你这个笨蛋。”爱琳纠了下他的发尾,明明说别的时候都含含糊糊的,只有在骂他的时候特别口齿清晰。
白狼又翻了个白眼,挫着牙平复暴躁的情绪。
冷静。冷静。和一个醉鬼计较什么?生气他就输了。冷静……去你的见鬼的冷静!
“你才是笨蛋,呆子爱琳!!”他眉毛竖起,破口大骂,“你是眼瞎了才会觉得他喜欢别人吧!”
“还有雪莉夫人……”
“那又是谁?!!!”
“王太子的情人。”
“这你也信?!!!”
“可他们都说……”
“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暴怒,“你有没有点脑筋?他们还说我想整死你,你怎么不信?”
爱琳愣愣地说道:“我信啊……”
“你……”白狼仰头瞪着天空深吸一口气,免得自己被气死。
“他说他不会和我离婚的,还给我戒指当作生日礼物,你说他是不是个特别好的人?”她没去管背着她的暴躁狼,又拽了拽他硬硬的头发,没什么逻辑地嘟嘟囔囔,“也不知道他生日是什么时候,我也该给他回礼是不是?可我实在没什么好给的……”
白狼没做声,闷头往前走,发誓到地方他就扔下她一秒也不会停留。
“你说,海德薇小姐生日的时候他会送给她什么?哦,他们认识了很久,应该每年都在送吧,或许也不用这么郑重。
“我要是也能在很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他就好了……
“可是这么早认识他也没用啊,如果不是有婚姻绑着,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看我一眼呢……学生时代的爱琳,也是个没人注意的爱琳啊……
“可我觉得最奇怪的是我,我明明做好了准备,只当他的妻子,他喜欢什么人,都是他的自由,他给我一个家,我就守护他的情感和自由。可是看到他和海德薇小姐站在一起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难受,我甚至会觉得,站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应该是我……明明我才是后来的啊。”
白狼默默地听着。离热闹的街道远了,喧嚣渐去,两边的房屋里点着明明暗暗的灯,朦胧点亮黑夜,天空暗沉沉的,今夜无星,有月亮发出鹅黄的光,显得寡淡。
除去远处的高声说笑,街道上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二月的夜晚比往年都冷,贴在他身上的人是他唯一的热源,他抱着她的腿的手微微用力,像是在证明她此刻的存在是真实的。
“不是后来的。”他看着黑夜上暗淡的月亮,低声说道。
沉沉的声音通过后背传递到她身上,有着让人安心的震动感。
“什么?”
“我说你是独一无二的。”他淡淡说,“他如果学生的时候见过你,就会一直忘不掉你,再也不会把别人放在眼里。”
背后的人蓦然安静了下来。她不是真的没醉吧?白狼再次想着,又挑起嘴角无所谓地笑了笑。
还是安静的时候不那么招人烦。维德、维德、维德,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原来是这样的。
他踏过夜色的浓阴和冷风,一步一步走向了罗德尼家。
真是该死。
她好像睡着了,身体无力地往下滑,他把她又往上垫了垫,转过了一个角,灯光摇曳,他看清前方的人,不由顿住脚步。
维德正站在门口叮嘱着什么,门前美丽如一只高贵的猫一般的女人不耐烦地点着高跟鞋听着,似乎随时都要甩开他自己进去,听到动静,两个人也望了过来,正看到站定在那里的高大男人,和他背着的女子。
“嗨,打扰了。”高大的男人挑起浓密的眉毛,看着他们,似笑非笑地说道。
维德停下了话,眯起眼睛,缓慢地转身正对着他,脸上褪去了表情。
“又见面了,朗曼少爷。”他缓缓说道,站直了身体。
那女子来回望了一圈,忽然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也不着急进屋了,抱着手臂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白狼轻笑一声,目光嘲讽而锐利。
可真是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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