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筝见自己母亲和姨母一走远,立即拉着段灵儿的手道:“灵儿,我……”

    段灵儿点点头:“可是与那日咱们救下的少年有关?”

    薛筝脸色一红:“他叫姚渊,来自南疆。这次是去京城办事,路上遇见了山匪。”

    段灵儿嗯了一声,薛筝继续道:“这些日子我将他藏于我后院里,自他醒来,就经常与我讲述他家乡南疆的风土人情,还有他去过的山山水水,灵儿,我第一次见到这样有趣的人。”

    接下来,薛筝绘声绘色地给段灵儿讲大漠风光,京城的名花异草和塞北深夜里的狼叫与月亮。

    这些景色显然在薛筝心里种下了种子,而那个关于讲这些故事的人,短短半月,已经在薛筝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段灵儿柳眉紧皱,看着薛筝眼内饱含春意的羞怯与朝气,再想想薛筝这春畴渐暖的年纪,意识到这件事似乎比自己原本想的要复杂。

    她拉过薛筝的手道:“薛姐姐,那些追他的人,可绝对不是山匪。”

    薛筝此时满眼一片吴山越水,柔情蜜意,听到这话微微怔了怔。

    不是山匪?

    是姚公子骗我吗?

    不会的……

    薛筝表情变了变,接着装作不在意道:“姚公子他出门在外,不随便透露实言也是情有可原……或者,或者他也并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对,他也不知道那些人的来路,总之是他被人追杀就是了。”

    段灵儿摇了摇头,询问道:“薛姐姐,那姚渊如今身体恢复得如何了?程素是个能干的,她也在你府中住了不少时日了。想必姚渊的伤也好了许多,薛姐姐,他的箭伤若是好得差不多,能自行走动,你还是要早日让他离开才是。”

    薛筝本看着远处那棵香椿树的眼神立即转了回来,顿时血一下子全涌到脸上,急道:“怎能如此?姚公子伤了脊背,那箭带着倒刺,差点直穿前胸,程大夫说差一毫厘便要伤到命脉。再说,我是将他藏在我的后院,没人知道。我们宅子本就人少,我那后院也只有我去,如今程大夫与我住在一起,时不时去看他伤势,这样重的伤势,这起码要多养些时日才行,怎能赶他走呢!再说那些追他的人……”

    段灵儿叹了口气:“说的正是那些追他的人,我与那几个大汉打过照面,那几个绝对不是善茬,也绝不是什么山匪,这些人找不到那姚渊,必然要沿途回来寻找,你将他藏匿起来,他又不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这样一个人,只怕到时候连累你和你的家人!”

    薛筝一愣,恍惚地摇摇头,似乎并不愿意相信段灵儿说的话。

    段灵儿急得跺脚:“薛姐姐,你们宅子才办起来,叔叔婶子日日去排上,顾不得家中,若是过些时日,家中多添几个丫鬟,你将他藏在后院的事情迟早会被人发现的,如今向你求娶的人那么多,万一谁走漏了风声,你家门口便不会再有一人。薛姐姐,你这女儿家的名节,当真不要了?”

    正在段灵儿苦劝薛筝的时候,谢辞正往偏殿的解签老僧处去。

    本是不信鬼神之人,但为了自己祖母,已经连续一个月每逢休沐,便要上山来虔诚求告一番,今日听那小沙弥说,有高僧解签,谢辞有些恍惚,想着不如也摇一支算算祖母病情。

    只见偏殿处人满为患,求签解签的人络绎不绝,求得上签的眉开眼笑,求得下签的愁眉苦脸,人人面色表情不一。

    一个穿着一眼看上去不起眼,但衣料却十分华贵的中年男人,手持一签,站在原地迟迟不往解签的老僧那里走。

    身边人劝道:“老爷,你这是上上签,为何还如此一脸愁容?”

    这中年人摇摇头,盯着那签已是失了神。

    他不是常人,正是当朝宰府傅泓。

    傅泓生性冷悄严峻,因为变法一事开罪朝廷,得罪高门同僚,本为天下想,如今却为天下所不容,想到自己这仕途,几年来宦途之莫测,人事之变幻, 转觉神伤。

    因此他萌生了追求闲云野鹤的眷恋,想要放下一切归田。

    傅泓今日来到这扬州白马寺,品茗之后,便直奔求签处,想占卜何日自己可辞官归里,不料却求得的是一上上签。

    这签上云:“一朝丹篆下阶除,珠云丰余满载归, 若问始终康吉事, 将来应有贵人携。”签语道:“官非宜解, 百事康宁。”

    寓意似不宜辞也。

    傅泓盯着那签语,一时各种心情交杂,失望的神色溢于言表。

    他看了一眼身边人,幽幽道:“若人不想青云直上,放下眼前宝珠荣华追寻采菊之南山,这签,还算是上上签吗?”

    身边人一愣,若追寻的是逃离,这签反而却是下下签,催命符了。

    两个人正都低头不语的时候,听身边一个少年生意道:“何不这样句读?官,非!宜解。这样不就遂称心愿了么?可见确实是上上签。”

    傅泓一听,猛地转过头来,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形容丽的少年,再看向自己手中的竹签,顿时苍白的脸泛上血色来,怅然若有所思,遂笑道击节称好。

    对啊!满载归,就是满一载地方许我归田。

    这样看,脱离沉浮之宦海,解甲归田指日可待!

    傅泓扬起笑容:“敢问少年姓名?”

    谢辞微微一笑:“来这里的便是有缘人,并没什么姓氏名谁。”

    说完向傅泓行了一礼,本要去解签的身姿,一转,将手上的自己刚摇出的竹签还给小沙弥,并没有在去解签,而是转身离开了。

    傅泓看着谢辞离开的背影,点点头,又微微蹙起眉:“这少年的面容,为何感觉有似曾相识?”

    身边人道:“或许真是有缘人。”

    傅泓茫然地点点头,努力在脑海里回忆那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段灵儿已经与薛筝说了许久,但薛筝却似乎并不同意段灵儿说的话,她执意要将那姚渊治好为止才肯罢休。

    “若姚公子自己身子好了要走,那我便随他,但在此之前,我是不可能赶走他的。灵儿,你不懂,我……”

    段灵儿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恐怕此时不懂的是这薛大姐姐才是,但此时就算自己说破了嘴皮,对一个初动春心的少女来说,这些话都太不中听也太难接受了。

    二人沉默了半晌,都看着山下江中那盏盏扁舟在碧琉璃般的江面上滑过,各自怀着心思,薛筝想了好一会儿,拉一拉段灵儿衣襟,道:“灵儿,不如咱们去找程素吧。”

    段灵儿点点头,薛筝便同她一起禀明了母亲,说不同母亲一同回了,要与段灵儿多玩耍些时辰。

    这时如意匆匆跑来,跟段灵儿说大夫人一行人已经走了,并没有等段灵儿。

    薛筝眉头一皱:“你家大夫人怎么做事如此?怎么能单将一个女儿留在寺庙里,也没有留下任何话?”

    如意也急得要哭出来:“可不是,老爷因为有急事要回,大夫人便也没有派人来找,只带着大姑娘一行人走了,单留下一马车给我们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啊?”

    段灵儿哑然一笑,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莲蓬,劈开莲房,剥出十几颗莲子,再将莲子外的青皮撕开,取出莲子中苦味的芯儿,然后递在薛筝和如意手里:“我们本身今日就是过完节直接回归赋庄去的,不与她一路。再说有你保护,我还怕出事么?”

    如意知道这是自己家姑娘安慰自己的话,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点点头,安静地吃着莲子。

    段灵儿也往自己嘴里放了一颗,嚼了几口,只觉滋味清香鲜美,她将莲子抛入口中,仰天说道:“留了一辆马车给我是最好,刚好今日山下集市热闹,这季节正是官里醉流霞,风前笑插花的好时候,加上今日又是浴佛节,等找到程素,咱们一起去看木偶戏怎么样?”

    薛筝点点头,顺手腰身从地上捡起一朵落下的花,放置在自己腰间的荷包里。

    三个姑娘便在人群里穿梭,很快便找到了正在寺庙里打转的程素。

    同时也与谢辞撞了个正面。

    “谢公子。”薛筝一拉段灵儿的手道:“好巧,咱们又碰见了,这是程大夫,医术非常好。”

    薛筝指了指程素,程素向谢辞点点头,心说这少年长得竟如此惹人注目。

    谢辞先是看见的段灵儿,心里高兴,又听说旁边那姑娘是个医术很好的大夫,顿时语气有些急道:“这位姑娘,你方便去看看我祖母吗?”

    程素生平最喜欢偶遇病患,听闻这丽少年家中有患病祖母,顿时眼神一亮:“方便,我明日便能去府上,你先给我讲讲你祖母的症状。”

    谢辞便向段灵儿点点头,与程素边走边叙述起祖母的病情。

    说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已经跟着三个姑娘快要走下了山,这才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段灵儿没有回头,步伐轻盈俏声道:“去集市上看木偶戏,一起去么?”

    “我也一起。”不等谢辞回答,一个声音伴着快步从他们身后传来,众人回头,只见一个形如玉树的少年向自己走来。

    正是顾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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