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国营厂里的人还在纷纷张望, 怎么没闻到烧烤香味呢。
以前有这个味道的时候都快烦死他们了，完全无心工作，只想约几个好友下班过去, 懊恼又花钱了，这一天天竟像是给别人打工似得, 可是今天完全没闻到让他们更慌了。
“咋回事儿, 今天没出摊啊？”
“不会, 不是也没下雨么。”
“我想吃那边炒面想吃一天了, 最近又研究了个新吃法，把肉串撸进去加上一点点醋拌着吃, 再就一块生蒜，那滋味真是绝了。”
“嘿, 你说你这人, 本来就馋得慌，你还勾我的瘾。”
说话间就看着科长回来了, 看着他们这几个老员工凑在一块嘻嘻哈哈的，一点没个正行，道：“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
几个老员工知道他没生气，反倒是过去对他道：“科长，咋回事儿啊, 今天烧烤摊出摊没？”
科长听到他们问的是这个, 也绷不住脸色，道：“出摊了。”他刚才还出去看了一眼。
国营厂里的人听到他出摊才算放心。
眼看就要下班了也都收拾好, 现在为了提前去烧烤摊那里去抢位置，现在下班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终于等到打下班铃，就看着他们直往外头跑。
最先跑出去的赶紧占座，等其他人来了一起点菜。今天有些不同, 看着每张桌子上都有生蚝。有的壳堆积的像小山似得，猛然看见了还挺壮观的。
纷纷道：“这是啥？”
小七听见了连忙替他们答疑解惑：“这个是烤生蚝，一个足有一斤多呢。加上蒜蓉靠着贼滑嫩，才一块钱一个。还有蒸的，个保个都新鲜。五个一块钱，个头小点。但也好吃。”
“哦哦。”怪不得今天闻不到那么香浓的烤串味，原本五个烧烤炉子，四个都在烤生蚝，就一个在烤肉串。
没一会儿，厂里的同事们下班过来，坐过来，先来的那个人连忙把新菜烤生蚝给大家介绍一番。
“来一盘蒸的。”先尝尝味，那么贵的东西万一不喜欢呢。
小七连忙给上了一盘，生蚝都已经被开好了个
个肥嘟嘟，用筷子把粘连在壳子上那一点点肉拨开，胖胖的生蚝肉蘸一下盘子中间的酱料，酱料里面不光放了酱油，还放了醋，辣椒圈，花生碎和香菜和蒜末，另放了一点点的白糖。
气锅蒸的生蚝能最大程度上保存生蚝原有的鲜味。一口下去，鲜美至极。
吃上一个就想吃第二个，瞧着隔壁那桌，都不是用盘子。而是上了一个盆，自己掰着吃更过瘾。他们那桌竟只顾着吃生蚝，连肉串都没上。看那架势，是要吃这个吃到饱啊。
他们这桌也不甘示弱，道：“再来一盘生蚝，不。来两盘，烤的也给我们来俩。”
其他的桌也都纷纷吃上，这玩意不像鱼似得还有鱼刺，也不像虾还要剥壳，这个直接用筷子夹下来就行，肉都可以吃，几个下了肚，越发期待烤生蚝了。
烤的等待的是时间稍微久一些。生蚝烤出来的汁水都是鲜美的，再加上蒜蓉和香菜，拌一拌一口吃下去，生蚝肉很大吃的特别满足。那生蚝的壳都快赶上他小臂那么大了。里头的肉是相当的肥。
看着田瑞道：“这个好，你们还真有点新鲜东西。”像他们天天来吃的老食客一点不嫌腻歪，甚至还总渴望这边出新菜，田瑞从不让他们失望。
田瑞道：“也就这两天有，这个生蚝是捡漏的，人家根本不往这边卖。”
周围那些人一看见田瑞停下来跟他们唠嗑都竖着耳朵听呢，一听说这生蚝居然不是天天都有，吃了这一回，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吃下一回。也顾不上价了，难得碰见怎么也得吃到爽为止。
田瑞这次的生蚝是拿出来试一试，就算剩下他也可以熬蚝油，但现在瞧着，这边的人对生蚝的接受程度非常高。本来计划这些生蚝能卖上个三四天，现在看来最多两天。
下午卖给他们生蚝的那对兄弟俩，在招待所住着，先来无聊也出来看看，远远的就闻到了陌生的烧烤味。田瑞这个小烧烤摊正经让许多人都为之魂牵梦绕，更别提他们兄弟俩从来没吃过的了。
下午已经吃过大饼了，可是这会儿肚子有饿了起
来。
随后就听弟弟惊喜的说了一句：“哥，那不是生蚝么。”他们哥俩虽然做这个生意，但是自己没吃过。此刻已经把货物都卖出去了也阵阵轻松，道：“咱也过去吃一顿呗。”
哥哥点头，像他们这样跑货车运输的十分辛苦，常常有一顿没一顿的。
他们运气还算好。他们刚过去，前面就有一桌吃完了，他们连忙坐过去。等着服务员来收拾卫生，其他的人慢了他们一步，就只能等下一桌了。
弟弟问了这边东西的价格有些震惊，主食和肉串虽然不贵，生蚝居然卖一块钱一个，铺满了蒜蓉的烧烤生蚝最诱人，他们手里不值钱的东西，在人家手里摇身一变就值钱了。
哥哥道：“来四把肉串，两把素菜，再来两碗炒面，一个炭烤生蚝。”给他弟弟尝尝鲜，至于他就不用了。
点餐的伙计：“一共四块四。”
哥哥连忙给了钱，过了一会儿生蚝先上的。伙计道：“我让烧烤师傅在中间切了一刀这样，你们俩够吃了。”一个足有一斤多的大生蚝，不是谁都舍得独享一个的，要求切的客人也不少。
哥哥点了点头，没想到这样小县城出来的人还挺周到的，他们也学着别人的样子，在上面铺满了蒜蓉一口下去。
兄弟俩知道这是好玩意，舌尖那极度鲜美的感觉传来还是有点愣神儿，第一次感觉到这东西的魅力，好吃的恨不得把舌头都吞掉。
他的弟弟道：“哥，咱下次自己做点。”生蚝在他们手里很便宜，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出这个味儿来。
怪不得周围人吃起来都是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
但更让兄弟俩佩服的就是田瑞，许多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的时候，他居然一眼就能认出来，还做的这么好吃，真是绝了。光一个生蚝就让兄弟俩感慨万分，过了一会儿肉串上了。更说不出来话了，吃的满嘴的香甜。嘴巴上的油都来不及擦赶紧吃下一串。
素菜也好吃，他们要了两把基本上涵盖了所有的菜串，又给他们震撼了一次，这些菜都是寻常的菜，居然烤出来是这个味。
最
后上的西红柿蔬菜炒面，也学着邻桌拌了一点点的醋，大口大口的全吃了，除了干辣椒之外就连里头的菜都吃干净了，他们来的时候不早不晚，等走的时候，还有人立刻占他们的桌呢。
弟弟道：“哥，这地方可真好。”要是他老家也有这么一个烧烤摊位，他也天天来。他运货的时候是在路上，有的时候也会挑一些饭馆进，有的时候花钱比现在多还未必吃的比现在好呢。
花点钱都是高兴的，他弟弟没吃够但也懂事没有继续点，偶尔来这一顿还是可以的，天天吃有点吃不消，不过听说这他们这不光有晚上这一顿，早餐有大包子，中午有盒饭都很好吃。
他们刚要走就被田瑞叫住了。
兄弟俩中午还不知道他是谁呢，现在就变得肃然起敬了。据说这里面的菜色很多都是他研究出来的。这么年轻，居然这么有本事。
田瑞刚才就看见他们俩了，但是后厨叫他去帮忙，他们现在所有人都在开生蚝，根本忙不开，他好不容易出来，却见他们兄弟俩差点走远，连忙叫住了，道：“来我这吃的咋样。”本来想赠点肉串的，但忙着也没顾上。
弟弟道：“太好吃了。刚才我还跟我哥说恨不得住在这边呢。”
田瑞道：“你们喜欢就成，今天也没来得及，明儿你们一早就别买饭了，我请你们吃早餐！”
俩兄弟喜出望外道：“那太破费了。”
田瑞笑道：“这个不算什么。”随后道：“你也看见了，我们这的食客挺喜欢生蚝的，等你们过些日子能再送来一批不？”光吃这一次别说食客们新鲜劲儿没过去，连他也不干。
哥哥挑了一下眉头，有些激动，本来就是车坏在半路上了，没想到还有其他的造化。现在有田瑞的订货，他就有底了，但随后还是老实道：“可以是可以，但不可能这个价给你了。这次是意外，我们根本不赚钱！”
田瑞道：“下次我不要特大了，全要巴掌大的，你合一下多少钱。”他们这特大号的烤生蚝，烤起来时间长造价也贵
。
卖生蚝的哥哥想了想，道：“要是都要巴掌大的生蚝，我进货价一毛，一路上的路费差不多加在里面要一毛三左右，我少赚点也一毛五给你。”他人实在，竟把自己的本钱都透露了。生怕不透明，让人误以为他赚多少钱似得。
田瑞道：“成，我也要两千斤，不过，半个月之后再送来。”今天明天两天足够他们吃的了，也要给他们钱包休息休息。
卖生蚝的哥哥答应了。
田瑞道：“你去一趟，要是还有些其他的海鲜，你也给我稍一筐半框的。回来钱算给你。”他们这个小县城别说海了，连河都没有一条，想吃点除了海带之外的海鲜就要有门路。
卖生蚝的兄弟俩答应了。田瑞再三热情的邀请，要请他们明天吃早餐。约定好了，他们才走。
田瑞又开始忙碌了。
等回了家，田瑞去洗了个澡，又去崽子的房间看了一眼孩子们，小甜已经睡下了。小中的房间里居然还有一个跟他差不多的小男孩，俩人正在玩呢。
瞧着田瑞，那陌生的小孩有些紧张。
田瑞晚上收拾完都已经九点多了，整条大街都安静，亮着灯的都没有几家，看着屋里多了一个小孩，田瑞吓了一跳。
陌生的小孩不敢说话，田瑞有些头疼，知道这小崽子不敢一个人睡觉，但也不能拐了一个其他的孩子回来，道：“他要是来咱们家也可以，但跟家里说了么？”
小中道：“哦。”
田瑞看了一下，这小孩身上穿的衣服很破旧。心一软柔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陌生小孩偷看了田瑞一眼，道：“小中说他不敢晚上一个人睡，让我陪他。我爸出去喝酒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田瑞摸着陌生小孩柔软的头发道：“那你妈妈呢？”
“死了。”
田瑞道：“那你爸爸经常去喝酒么？家里还有别的人么？”
陌生小孩道：“家里没有别的人了。”一问才知道，他是跟爸爸相依为命的。偏偏他爸还是个酒鬼。邻居家都知道他这种情况，寻常做了吃的会带他回去吃一点。或者家
里有钱，他可以拿着买外头的饼干吃，白天就去上幼儿园。
田瑞道：“你叫什么名字？”
陌生小孩道：“我叫韦云飞，哥哥可以叫我小飞。”
小中是偷偷把好朋友带回家的，他也知道自己犯了错误，生怕田瑞把自己的好友送走，忙道：“他是我的好朋友，我可以邀请他来家里住么。”
田瑞道：“当然可以，以后你们可以在一块玩。但是小飞出来的话要留一张纸条。免得你爸爸回到家里看不到你。”瞧着天气这么晚了，道：“小飞晚上吃饭了么？”
小家伙摇了摇头，小中在旁道：“我给你拿我最喜欢的江米条。”
田瑞道：“我给你们做个炒饭。”家里还有剩饭，有鸡蛋炒一炒，就着酸萝卜的咸菜，也比成天吃零食强。
小飞从小就是吃百家饭的，道：“哥哥，我不饿。”生怕给被人添麻烦。说话的时候小肚子偏跟他唱反调，咕噜噜的响了起来。
田瑞道：“乖乖的。”说完就去厨房给俩小崽子炒了个炒饭，剩米饭和鸡蛋都是现成的，很快带着热气腾腾的香味就出了锅。
田瑞盛了两小碗，带着酸萝卜的咸菜，拿了过去。小中的房间有一个小炕桌。
很快竖起来，俩小崽子就可以在房间里吃了。
小中晚上都吃了一顿了，可他是个看别人吃，他有想吃的一个性子，鸡蛋都打碎了跟米饭混在一起了。只放了一点点酱油调节味道，根本没放盐，俩小家伙吃的还挺可口的。
田瑞又把玻璃瓶的橘子汽水拿来两瓶。这饮料酸酸甜甜的，小崽子们都喜欢。
吃了饭喝了饮料。俩小家伙又恢复了精神，小中仗义道：“哥哥今天不回来，要不瑞哥哥跟我们俩一块？”
“不了，你们俩在屋里玩一会儿就睡。”田瑞说着。
田瑞离开之后，俩小家伙脱了衣服挤在一个被窝里。关了灯说悄悄话：“你瑞哥哥对你真好。”小飞羡慕的不行，大晚上居然还做了那么好吃的炒饭。这是小飞吃过最好吃的东西，连一粒米都没有剩。
小中听见自家瑞哥哥被夸奖了，比夸他还高兴呢
：“那是。他可好了，以前还给我跟姐姐讲故事，西游记你听说过么，以前我们还在一块玩打口袋呢。瑞哥哥说了，要在家里做一个秋千架，等做好了之后我们一块玩啊。”
小飞有些惊喜，道：“可以么？”
小中道：“当然可以。”顿了顿学着大人的样子来了一句：“毕竟我们是好兄弟么。”
……
第二天一早，田瑞在家烙了馅饼，刚起床，他们就闻到香味了。
俩小崽子往厨房里跑。
田瑞是掐点做的，他们起床的时候馅饼已经出锅有五分钟了。配上小米粥和腐乳吃。
小中道：“好饿啊。”
田瑞道：“带着小飞先去洗手。”随后宠溺的摇了摇头，这俩小崽子昨天还吃了一顿加餐，结果今早饿的还这么快。
“瑞哥哥早。”一个小姑娘声传来。
田瑞笑道：“甜甜早。”随后对何甜道：“还剩下四瓶饮料，小中已经喝过了，这些留给你的，洗过手赶紧过来吃饭。”
何甜自从上了小学之后稳重了不少，不跟小两岁的弟弟疯玩了，田瑞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单独给他们做过早餐了，以前的早餐都是大院那边做好了，给他们拿一些。
小家伙们又一次吃到田瑞做的饭菜，都挺高兴的。没一会儿小中跟他的好朋友小飞也弄完了，乖乖的坐了过来。
他们开始吃饭。
田瑞专门给宝宝们烙的馅饼还是很好吃的。小家伙吃的一个个都很欢畅。他们家里吃饭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田瑞对小甜道：“在那边有没有人欺负你啊？要是有的话一定要跟哥哥讲。”
“没有，老师跟同学都很喜欢我。”何甜说着。她长得好看，穿的又精致，很多小朋友都喜欢跟她玩。
田瑞道：“那就好。”吃完早饭，他送三个小崽子去上学，先送了何甜，她们小学早上要读课文，到校的时间要早一些，小中他们这个幼儿园倒是没什么时间限制，田瑞对俩小崽子道：“小飞放学的话，先回一趟家里，看看爸爸回来没有。没有的话跟邻居说一声再过来，知道了么？”
小飞重重的点了点
头，送到幼儿园的门口，田瑞摸了摸小崽子的脑袋，小中脸颊红红的，小飞有些羡慕，连看田瑞的眼神都带着期待，田瑞也依样画葫芦，摸了摸他的脑袋。小飞顿时开心了，俩小朋友这才结伴去了幼儿园。
田瑞送完孩子之后，直接去了摊位上，这次去吃早餐的人很多，但是所有人的气氛有些奇怪。
尤其是白猛，一直皱着眉头，像心里藏着事儿，连客人叫他，他也没反应过来。田瑞把小七叫过来道：“白猛怎么了？”
小七道：“今天早上我们师父找过来了。说想让我们回去帮他。刚出摊的那会儿，正忙着，他就开始骂白猛说他是个白眼狼，以前都白对他好了。”还有一些道德绑架的话。
县里烤串的生意如火如荼，独一份的生意，把国营饭店的名头都给盖过去了。也有人眼热，其中就有贾镇。现在国营饭店山河日下，他想要保住主厨的身份，就得想法子让生意好起来。国营饭店毕竟是老牌，在县里有一定的威望。他也想弄个烤串跟田瑞打擂台，一下子想起了这几个徒弟。
要是把他们叫回来，田瑞这边的生意肯定受影响，但他却增加了助力，这是一石二鸟的好主意。
这次给的待遇是厨子不是帮工，甚至还说要把最拿手的好菜教给他们。过去黑小胖在他那学了六年都啥也没学到，现在肯拿这个对贾镇来讲已经是非常有诚意的了。
田瑞了解了此事，直接问白猛道：“你怎么想的？”
白猛一听，心中一惊，知道田瑞既是这么说就是知道事情的真相了，道：“我们不想回去。”以前在他身边六年，没过过啥好日子。如今有师兄弟在身边，还能赚到钱，很有满足感。
可是问题就出在他们是跪下拜师的，虽然贾镇啥也没教他，但人家毕竟是师父，占据了天然的道德制高点，面对贾镇的时候总矮了一头。他还动不动端着架子指责他们，非常烦躁。
田瑞道：“这有什么，他既然可以道德绑架你们，你们也可以反绑架他啊。”小吃摊本来就是消息流动的最大来源。
白猛是
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这其中的诀窍，随后眼睛一亮，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到一天，贾镇大厨那点破烂事儿就被半个城的人知道了。
外头说的也是真的，在他手里干了几年啥都没学到，还管他叫一声师父，好不容易从外头学到了，他还搅和，这不是典型的看不得别人好么。
贾镇还拿着大师傅的款呢，甚至还想着让那几个孽徒跪下道歉，结果事情并不如他所愿，等他听到外头的流言时，鼻子差点没气歪了，道：“胡说八道……”怪不得今天来的时候同事们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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