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长山虽然没读过书,  没做过官,但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士,怎么会不知道江南是个肥的流油的好地方。

    而好地方的好差事,  从来都是众人竞相争夺的对象。

    袁长山不愿意也舍不得让李俏俏因为他陷入到各种残酷的斗争、博弈、权衡中。

    在他眼里,  李俏俏能走到今天,所有功勋与荣耀都是她拿命换的。

    他这当祖父的从头到尾只会跟着享福,  帮不上半点忙就算了,怎么还好意思拖后腿。

    所以,  对于李俏俏要去江南的打算,他死活不同意。

    李俏俏只好宽慰道,“您不要有太多顾虑,  一品大员确实轻易调动不得,但我只是上个奏折,  最终结果还是要看陛下如何定夺。”

    “那就好,老头子我就是画本子看多了,  担心你跟那些大官搞什么暗中交易,  万一一不小心落了把柄在别人手里……”闻言,袁长山这才放心点头,  转身又对着李俏俏语重心长道,“咱们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官,万岁爷让干啥就干啥,不要当了官就……”

    李俏俏没有半点不耐烦,  颇为享受地聆听着袁长山的絮叨。

    京城。

    奏折递至御前,  宣德帝快速浏览一遍,似笑非笑地跟一旁的全公公夸道,“溢清这孩子,  还怪孝顺的。”

    全公公:哎哟喂,我的万岁爷啊,您什么时候也跟人学着阴阳怪气了~

    李俏俏的调动请求,宣德帝准了。

    只不过,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大约就是江南到京城的距离。

    宣德帝允许李俏俏调离西北,但并没有按照她的想法给她安排到江南,而是直接给她放到了眼皮子底下。

    批复上写着,“京城龙气鼎旺,定能庇护爱卿祖父身体安康。”

    看着这等朱砂批语,李俏俏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天下皇帝都一样,不光天性多疑,还都天生自恋!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宣德帝在批语的最后提到——

    朕在京郊有个温泉庄子,用来温养身子最好了,看在爱卿孝心可嘉的份上,今赐予你祖父,不必临表涕零。

    得了个温泉庄子,李俏俏挺高兴的,虽然她以前也得过宣德帝不少名贵赏赐,但显然温泉庄子更为实用,更合她的心意。

    得知这一消息,袁长山激动得跟吃了仙丹一样,往后的几天里,每天从早到晚,精神奕奕,容光焕发,顿顿能干下三大碗米饭,看的李俏俏心惊肉跳。

    为防止出现意外,李俏俏西北大营也不去了,就在府中处理公务。她还特意请了大夫,让对方每隔一个时辰给袁长山把一次脉,生怕老爷子血压不稳、心率飙升,再或者弄个回光返照什么的。

    几天下来,袁长山那股子兴奋劲没了,倒是对着李俏俏越看越烦。

    一天天的,这不许,那不许。一会儿说糖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一会儿说午觉睡多了容易短了精神,就差没管他拉屎放屁了。

    老小老小,人一上了年纪就容易任性,李俏俏才不跟他计较,该管的时候就得管,哪能任由他作天作地。

    由于无论是期满调动,还是三年一次的回京述职,按惯例都是在年底进行,李俏俏特意派人提前半年护送袁长山进京,以免寒冬腊月里赶路,把老爷子冻出毛病来。

    李俏俏调离西北军,接任西北大将军的是前九门提督庞宇飞,而宣德帝给李俏俏安排的职位,好巧不巧,刚好是九门提督。

    所以,这次人事调动其实就是简单地把两人的职位掉了个个儿。

    九门提督是从一品官,是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的简称,主要负责京城内城九座城门内外的守卫和门禁。

    权力很大,相当于卫戍区司令。【1】

    简而言之,就是负责整个京城的安保。

    虽然手底下只有两万兵马,但造起反来,一造一个准。

    那些个皇子,哪个有心逼宫谋反的,定然要拉上九门提督,否则,就是白瞎。

    毋庸置疑,这位前任九门提督庞宇飞和李俏俏一样,都是简在帝心之人,深受宣德帝的信任,不然,宣德帝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他。

    李俏俏回京后,全公公在早朝期间宣读了任命圣旨,一众朝臣只惊讶了一瞬,然后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十几年下来,大家已经被这位宣德二十八年的状元郎刷新了认知,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得到宣德帝的信赖的。

    同样科举出身,同样在朝为官,凭何她只花了不到十年的时间就升到了从一品,而他们呢?顺利的话,十年才升个一品半。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然而,更让人心生嫉妒的还在后头,就在李俏俏被任命为九门提督的第二天,宣德帝又让全公公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封李俏俏为二等忠勇侯,岁俸银500两,禄米500斛,世袭罔替。

    这是对她打下凉庭七部的赏赐。因为李俏俏没能回京,所以才耽搁到现在。

    只有全公公知道,宣德帝是故意的,谁叫李俏俏一直拖着不回来。

    不过,全公公心里对李俏俏也佩服得紧,那么大一个功绩,宣德帝只象征性地赏了她一点金银珠宝,她竟全然不急,跟个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倒是把宣德帝给憋得不轻。

    无数次,宣德帝在私底下跟他嘀咕,“咱们状元郎还真是无欲无求!”

    全公公内心os:有欲有求您不喜欢,无欲无求您不高兴,万岁爷,您可真是难伺候!

    相比较在西北,京城的生活可谓悠闲。

    骤然松快下来,李俏俏还真有些不习惯。

    不习惯怎么办?不习惯就折磨手底下的将士们,把他们拉出来使劲操练。

    一个个的,好日子过多了,哪里还有半分军人的样子,懒懒散散的,整天不是溜猫就是逗狗,没一点纪律可言。

    京城这地方,完全就是一卧虎藏龙的地儿,随便往街上扔一砖头,都能砸到俩皇亲国戚,更何况是拥有两万人之多的九门步军巡捕营。

    李俏俏刚练了他们两天,第三天就被人家老子告到了御前。

    “万岁爷,这新来的九门提督,新官上任三把火呀,把底下那些大头兵折腾的,不成人形了都。人家庞提督在时,巴拉巴拉……”

    一天之内,宣德帝接到了四个人的哭诉。一个亲王,两个郡王,还有跟他一母同胞的长公主。

    尤其是长公主,扯着他的袖子哭,说她的宝贝乖孙吃了多少苦,回到府里,两条腿都走不动路了。

    一开始,宣德帝还不信,觉得她太夸张了。

    长公主急了,当下让全公公去公主府把人接来,以证清白,还直言道,她若有半句虚言,就治她个欺君之罪。

    得到宣德帝的首肯,全公公领命而去。

    结果,人是用担架抬进来的,还真走不了路了,好在召来太医诊脉,说是操练过多,并无大碍,休息几天即可。

    对于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宣德帝还是有几分耐心的,好生安抚了两句,让她带着外甥孙子回去好好歇着,事情他自会处理。

    等长公主带着她的乖孙等人呼啦呼啦走了个一干二净,全公公等啊等,等啊等,等了老半天也不见宣德帝有召见李俏俏的意思。

    他心里还琢磨着,万岁爷应该不会因为一个外甥孙子就恼了自个儿的心尖宠吧?

    不至于呀!

    直到第二天,李俏俏进宫觐见,照旧跟宣德帝各种家长里短,天南地北地胡扯。

    君臣二人其乐融融地聊了半晌,后者才把昨天的事情提了一嘴。

    “像这种拐着弯的宗室子弟、官宦子弟,他们若是不上进,你也别强求,给他们组个队,让他们单独待着,喝茶也好,打叶子牌也好,只要不闹事,不影响你练兵,就不管他们。军饷照发,朕出银子养他们。”

    李俏俏秒懂,就是当米虫养着呗。富贵闲人,到军中还是富贵闲人。

    她在宫里有眼线,昨天长公主前脚刚进宫,她后脚就得了消息。

    就这屁大点事,李俏俏甫一听完手下的禀报,就直接抛诸脑后了,压根没放在心上。

    宣德帝信任她,她自然也信任宣德帝,根本不觉得对方会因为这种事找她的麻烦。

    君臣十几年,这么点默契还是有的。

    看着将事情一带而过的君臣二人,全公公开始反省自身,心想:自己的格局果然还是小了!

    等再练兵时,李俏俏直接拿出花名册,根据家世背景把士兵们一分为二。

    结果,富贵闲人们看她练的起劲,又不干了,纷纷回去跟家长告状。

    这九门提督几个意思啊,怎么还搞特殊,搞分立,排挤他们呢!

    于是,宗室们又双叒进宫哭诉了。

    宣德帝本就烦他们,见他们这般得寸进尺,顿时怒了,大发雷霆道,“怎么?朕特意叫她这么做的,你们这一个个的,是对朕不满吗?排挤他们?也不撒泡尿照照,他们有什么地方值得朕去排挤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参考百度百科。

    明天万字爆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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