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时间10
刀刃与怪物尖锐的利爪碰撞, 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仿佛是刀刃在怪物的爪下尖叫一般。达达利亚双手将两把武器呈十字交叉状挡住了从背后袭来的这透明怪物的袭击,随后他微微弓着身, 持剑的双手向上猛地一挑——
“嗷!”
狼状的怪物被弹开, 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嚎叫声。曲月看见它打着滚跌到在几米外的位置——下一秒, 它站起了身, 猩红的双眼中满是仇恨;与此同时,它额头上的符文竟散发出了淡淡的金色光芒。
曲月身体一紧:“注意!它好像要放技能了!”
剑在达达利亚的指尖翻转了一圈,他低下头似乎有些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剑尖上沾着的黑色的、污浊的血液。
巨狼额头前的金光愈发强烈, 可就在曲月紧紧地盯着它想要看出它的动作的时候, 那些金光猛地一敛——这只怪物竟在她的视线中也凭空消失了。
曲月没想到这只怪物的技能居然是这样,也来不及惊讶,只能快速地扯动丝线向达达利亚传递消息:“它隐身了,我这里也看不见。”
“隐身?”达达利亚轻笑了一声。他微微眯起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睛, 盯着剑尖上向下垂落的污血, “只要是拥有实体的东西, 就不可能真正隐身。”
就在曲月心都揪起来的下一秒,他动了。
如同刺穿夜幕的白刃一般,达达利亚抬起一只握着剑的手,身体微微后倾, 似乎在虚空中瞄准着什么——就好像他此时此刻并不是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与一个看不到的怪物对决, 而只不过是在游乐园或者庙会上, 漫不经心地玩打飞镖游戏一样,随意地拿起飞镖,对着靶子瞄准——
而他所瞄准的, 正是陈雪和李秋生的位置。
一直在状况外的李秋生无可避免地发出一声惊叫声, 下意识地就想拖着精神状态已经跌过阈值、不断疯疯癫癫地呢喃呓语的陈雪向旁边挪。
曲月心道不好, 一狠心竟直接将种在达达利亚身上的精神导管拔了出来,用力地栽进了李秋生的后脑——而这个动作让被强行接入意识导管的李秋生整个人的动作都瞬间僵硬了。
在这难能可贵的几秒,曲月厉声喝道:“呆在原地,不要动!”
李秋生的瞳孔微微放大;而就在她反应过来准备反驳的时候,她听见自己的前方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咆哮声,以及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看着脚边不远处发出声音的那片区域,李秋生只感觉如坠冰窟。如果刚刚不是曲月拦住她,可能她们现在已经撞到怪物上面了。
曲月将导管从李秋生的后脑干脆利落地拔了出来,快速地重新回到刚刚丝线在达达利亚身上提前预留好的坐标重新搭建好联系:“好了,可以看见了。……它站起来,向着你现在的十二点钟的那个房间角落跑去了!”
达达利亚嘴角微微上翘,勾起了一丝兴奋得有些病态的笑容:“呵呵……只会躲么?”
不过,躲是没有用的。
毕竟,你身上可是插着我的那把宝贝的剑啊。
在曲月下一步的指令下达之前,达达利亚已经猛然冲向了对面房间角落。他的身体在空中腾起,竟径直坐在了巨狼的身上,一手握住插在巨狼背脊上的短剑,一边高高抬起手中的利刃,用力地向下捅去。
看到那只不断挣扎的巨狼漆黑粗硬的鬓毛中若隐若现的短剑以及达达利亚的行为后,明白过来的曲月有些哭笑不得。当巨狼不得不再次俯下身、额头发出金光使用技能从达达利亚持续不断的攻击中挣脱的时候,这场战斗胜利的天平便无形地向达达利亚倾倒了。
在达达利亚继续追踪巨狼时,曲月的任务就轻了很多。
巨狼一共只有三个技能:隐身、瞬移、附着攻击——就是在攻击过程中巨狼的獠牙和利爪上会附着那种污浊的、具有腐蚀性的黑气,导致达达利亚的短剑腐蚀出了一个口,逼得达达利亚不得不丢了那把短剑,欺身靠近巨狼把插在其脊背上的剑重新拔走;然而就在利刃从躯体中被拔出的瞬间,巨狼再度感觉周身一阵疼痛——
——原来是达达利亚把刚刚曲月之前交给他的那几只袖中剑,除了一根扎在怪物的脊背上用于替代刚刚的短剑,其余所有的武器都被他在这个瞬间甩在了巨狼的四肢,一时间竟将它牢牢地困在了地上。
坐在巨狼身上,达达利亚抬起头准备彻底了结了它的时候,却看见污浊的黑血从剑刃开始缓缓流到了他沾满血污的双手上。他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和曲月如同闲聊一般,用着轻松的语气说道:“快去看看我的那两位队友吧,她们看起来已经快撑不住了。”
曲月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这只巨狼额头上的金光已经全部消耗殆尽、气息奄奄,不会再对达达利亚造成什么威胁后,将自己的意识重新过渡到陈雪身上的意识导管——
当曲月打字叮嘱李秋生待会如果陈雪再次失去理智,一定要按住她以确保自己通过精神导管输入意识的过程不受干扰的时候,李秋生都愣了一下:“……诶?你什么时候在她身上放的那个……意识控制器啊?”
曲月:“……”怎么把我说得像那种喜欢用人脑做实验的疯狂科学家一样。
“刚刚她要碰罐子的时候。”曲月动作娴熟地将导管动作轻柔地分成几股,保证待会自己输出与接收的冲击都不至于过于强烈,“贺川已经解读出来你看到的那三个四棱锥上画的叙事壁画的含义了。”
第一幅壁画中是「寻尸」,祭司将散落在各地的躯体碎片收集、拼接;第二幅画中应该就是「祓秽」,将器官、肝脏、骨髓等等全部摘除,祭司将其分别放入罐子中,但仍有一个空罐子。
第三幅画中,祭司消失在画面中,胡狼出现、罐子消失——
这个卡关中所谓的「间楔」,这个所谓的「连接物」,就是触碰罐子的玩家本身。
不过,陈雪身上到底有什么特质,让她被boss选中呢?
难道是单纯的倒霉……?
……要是比倒霉这件事的话,估计没有人比得过她吧……
曲月一边乐观地在脑海中给自己开了个玩笑,一边缓慢地探入陈雪的意识中。可惜「聆听」这个技能发展方向并不是读心术一类的,她看不到如今已经陷入癫狂的陈雪大脑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唯一能确认的就是她的意识正在难以抑制地陷入更深层的紊乱。
她打字问李秋生:“当时她说她在罐子里看到了眼睛,是吗?”
李秋生赶紧回答:“是……是的,她说罐子里全都是眼睛。——那个,”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曲月,陈雪姐刚刚看到的「眼睛」,其实也是你投放给她的幻象对吧?”
听出了对方语气中潜藏的一丝希冀,曲月顿了顿,最后还是简短地如实回答道:“我当时只是投放了一个指令,就是罐子是危险的,不要打开罐子,没有提及「眼睛」的事情。它到底是真实存在,或者说只是陈雪自己当时的臆想……这些我都没办法确定。”
李秋生有些僵硬地和她道了谢。
看来她也非常害怕「眼睛」……
曲月思忖了片刻,过了半晌后才开口:“秋生,不要害怕「眼睛」。要学会去利用祂,就像我——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
李秋生愣了愣:“你说的是……在房间里,打开那个台子的事情吗?”
曲月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你可以把祂理解成一个机会。一个用来窥见未知的、全新的、不可名状的世界的一角。”
李秋生陷入了沉默。就在曲月以为她的情绪终于缓和下来的时候,却听到她用略带着几分哽咽的哭腔哭喊道:“……谁想要去看那种东西啊。疯子才会这么想吧?!我根本不想要这种东西,我很喜欢我以前的生活,为什么我一定要被拉进这个地方死掉啊?!为什么啊!”
曲月怔住了。她的手僵在键盘上方,一时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有些狼狈地将注意力再次放在陈雪的身上,尽量梳理着她紊乱的意识流。
直到李秋生恢复平静,用抱歉的语气说道:“对不起曲月,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我会努力控制好自己的。陈雪姐现在状态怎么样了?”
曲月压住心头升起的一丝怪异,用轻松的口吻回复道:“还可以。你还有没有那种恢复精神状态数值的道具?给她用一下,可以加快一下进度。”
李秋生这时候也顾不得心疼昂贵的恢复类道具了,赶紧把自己剩下的几颗硬糖还有半瓶风油精全拿了出来,按照曲月的指示一点一点喂给陷入昏迷的陈雪。
不远处传来巨狼濒死时挣扎发出的嘶吼以及利刃从容冷静地切割躯体时发出的声音,耳边是曲月平稳的略带几分电流的指令。在这种境况下,李秋生竟感到了一丝诡异的平静与安全感。
另一边贺川、方何知、拉尼娅也在进行通关方法的解读。
“这重挑战叫做「间楔之间」,本质来说,就是那三幅壁画中最后一幅。祭司作为躯体的最后一部分,要将其肝脏、器官、骨髓等等同样装进罐子里,把所有的「罐子」填满。”贺川一边在笔记本上记着刚刚解读出来的内容,一边口中喃喃自语般地重复道。
拉尼娅再一次查看着车外的情况。确保无误后,她放下窗帘,垂下眼睛:“但是被选为祭司——或者说「楔」的陈雪并没有死。”
贺川的动作僵住了。随后他饱含怒气地抬起头:“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让他们把陈雪身体里的东西掏空然后放到罐子里吗?”
拉尼娅迎着他的怒视:“按照你的解读就是这样吧?而且看现在这个架势,恐怕这样的事你们之前应该也已经经历了不少吧,这样的结果也并非不可能。”
方何知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一时也不敢吭声——下一秒他就被拉尼娅拉了过来:“你把刚刚我们分析出来的通关方法发上去。所有人都有选择权。”
方何知不肯动。拉尼娅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贺川。
贺川沉默了片刻,随后他几乎是泄愤地大吼一声、用力地捶了一下旁边的座位,自己将刚刚他们得出的结论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发送到聊天框中。
“……什么……?!”看到信息的李秋生手一抖,尖叫着摇着头,“不能、不能这样!……我们怎么可以那样对陈雪姐?!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那我之前的那些努力还有什么用处?!”
曲月一时也僵在了原地。虽然看到壁画的时候她心里就有已升起了一丝不安,可如今直接被告知事实,还是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知道贺川他们的分析很可能是正确的,这个游戏的恶趣味比任何人想象得都要令人作呕。
但是……但是应该会有什么解决方法吧?
应该会有才对,应该会有才对,应该——
“——谁说「楔」就必须是陈雪?”
清朗的声音响起,身上溅着些许血迹的达达利亚一面向她们走来,一面晃了晃手中抓着的一团用黑色鬓毛包裹着的物体。
越过了愣在原地的李秋生,达达利亚将那个被陈雪砸在地上、如今李秋生避之不及的罐子拿了起来。随后,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干脆利落地将手中那团鬓毛包着的东西向下用力一抖。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