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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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 阿兰地区的情况,其实你们也还没有摸透?”
时浅渡美餐一顿,吃到最后, 放缓了速度。
她将一块热葡萄酒酿制而成的奶酪放入口中, 喜滋滋地享受美味。
看她的样子,怎么也看不出来,事关整个地区的生死。
德里克面色凝重了些, 答:“已经派合适的人选先一步去打探情况了,但他至今都没有回来, 音信全无,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所以,我们还需要商讨出合适的策略, 再做动作, 不然只能是徒增伤亡罢了。”
“这样啊。”
时浅渡就着奶酪浅浅饮了口酒, 把杯子往桌上一撂,清脆一响。
仰头望望已然灰暗的天色,唇角翘起。
她笑道:“正好我今天酒足饭饱, 有时间走一趟。”
“什么?”德里克一愣, “你现在就要出发去阿兰?”
时浅渡活动了几下筋骨,指关节被她按得“啪啪”直想。
她睨过去一眼:“不然呢?”
德里克一脸不赞同:“不是我说,先前派出的艾力同你一样,也是国王陛下亲封的十二骑士之一, 实力并不弱,我知道你实力深不可测, 但毫无准备地只身犯险,总归不是办法。”
“这还需要准备什么?”时浅渡敲了敲放在一旁的黑刀,“有我的刀在, 就已经是最万全的准备了。”
她起身,将长刀别在腰间。
语调笃定,神态自若,看起来像是有了万全的把握。
在德里克眼里,艾力的实力或许不及时浅渡,但跟随陛下十几年,经验丰富,各种各样难缠的情况全都碰到过,可以做到随机应变,要知道经验可是比实力更宝贵的东西。
一个实力高强且经验丰富的人,在经过充足的准备之后都遇到了危险,时浅渡才不足二十岁,尚且稚嫩,言谈举止全都不够沉稳,又是临时起意……
这怎么看都像是险中求富贵。
年轻人毛毛躁躁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样只身犯险,实在不是上策。
他不太赞同地蹙蹙眉头,语重心长道:“你现在刚刚得到陛下的青睐,不用这么着急地证明自己,如果有需要,我也能帮上你的忙,而不是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
时浅渡跟他对视片刻,转身大步往外走去,笑道:“多谢你的款待。”
德里克也跟着起身,见时浅渡这么坚决,给埃尔维斯使了个眼色。
“这趟会非常凶险,你们认识很久,比较熟悉,去劝劝她吧。”
“好,我去看看。”
埃尔维斯起身,冲父亲稍微欠了欠身。
他快步来到外面:“时浅渡,一定要今晚临时去吗?”
时浅渡挑眉:“你也觉得临时起意很危险,劝我别去?”
“我不是怀疑你的实力,只是……”埃尔维斯温声说道,“你不是跟赫尔说过,今天晚上会回学院,让他等你回去的吗?”
时浅渡定定地凝视他半晌,忽而轻笑出声:“你这不还是怀疑我实力吗?”
“嗯?”埃尔维斯不解。
“不过是去阿兰那边探探路,还用耗费我一整个晚上不成?”
时浅渡扯扯唇角,笑容张扬至极,似能睨视万物。
她将臂弯间的斗篷散开系好,身形被黑色的斗篷隐藏在黑暗之中。
埃尔维斯:……?
他们都是觉得,这一行至少要几天时间。
结果时浅渡以为他说的是一晚上?
他望着那张张扬的笑脸,有些无奈也有些动容。
生在落魄贵族家庭,实力出色,却不囿于家族和世俗,总是按照自己心意做事。
这样的生活,很痛快吧。
很多贵族子弟或许会在背后偷偷骂她种种,挑出千种万种错误,但到头来,估计没有几个人,不在心里羡慕这样的生活。
“对了,你跟你父亲说,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时浅渡回头,说得异常直白,“我不求什么好名声,也不求什么荣誉,不指望高攀贵族,只是需要钱罢了。”
埃尔维斯闻言微怔,继而,淡淡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那句“不指望高攀贵族”,说的,不就是他们家么。
他颔首,缓声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跟父亲好好说明白的。”
时浅渡摆摆手:“唔,那就好。”
她拿出个哨子似的小玩意,长长吹了一下。
“哔——”
不出几秒钟,就有一阵寒意席卷而来。
白毛青年手里拿着几个果子,正大口大口地吃着,薄唇上沾着甜甜的汁水。
“你们聊完了?唔,对了。”他舔了舔唇,把怀里一个果子丢给时浅渡,“这边就是比我那地盘吃的多啊,到处都是果子,真甜,我那边鸟不拉屎的,什么都没有,更别提果子了。”
时浅渡把果子蹭了蹭,也跟着咬了一口,确实酸甜可口。
她笑道:“你不进去吃东西,反而在外面找果子吃,别人知道了还得以为德里克多抠门呢。”
利卡耸耸肩:“我不习惯在那种气氛里吃东西,怪不自在的。”
他一边吃一边模糊不清地问:“现在就走?”
“嗯,不过我们分开行动。”时浅渡说道,“阿兰地区山地众多,狼群很常见,不会引起怀疑,你就去那些地方帮我观察观察情况,我呢,就去其他地方,明白了吗?”
“嘁,你凭什么指使我啊,真实的,好像我是你小弟一样。”
时浅渡扬起眉头:“差不多得了,我知道你也很想给你死去的同胞和小弟们报仇,说得跟这是我自己的事似的。”
她侧头冲埃尔维斯道:“那我们先走一步了,让你父亲等着好消息吧!”
两人的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夜色里,不留痕迹。
只有附近的花草轻轻颤了颤,才能看出有人方才离开。
埃尔维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仰头望着天空中的明月。
半晌,回到父亲身边。
他说道:“父亲,她离开了,看起来很有信心,说让您等着好消息。”
“什么?你让她就这么离开了?”德里克眉头顿时一拧,“你想没想过,如果她出事了,她是从我们这里离开的,陛下会怎么想?陛下已经损失一位得力下属,且现在十分重视时浅渡的实力,这么仓促决定的事情,万一真的有事,那跟我们脱不了干系!”
他急得起身,想找人赶紧顺着去往阿兰的方向追寻。
还不忘叹了口气,看了眼埃尔维斯:“你啊!过去一直很靠谱,最近是怎么了?”
“父亲,您别生气,我哥他是相信时浅渡那家伙,才会放她就这么去的啦!”埃尔莎在旁边开口帮腔,“虽然我跟她不太对付,但实力方面,她确实没话说,我也觉得她没多大问题。”
埃尔维斯补充道:“对了父亲,时浅渡还说,她只求钱财,不指望高攀贵族,也不指望跟我们家……扯上关系。”
德里克动作一顿,眯着双眼看向自家儿子:“她真这么说?你也这么想吗?”
“……”
埃尔维斯没有说话。
“你知不知道,几辈人的努力,才换来家族如今的地位与荣耀,多少对我们虎视眈眈,想要取而代之,要继续站在现在的位置上,我们……”
“所以,就要像您和母亲一样,过这种没有感情的婚姻却还要对外装出一副恩爱的表象么?”
“……”
这回轮到德里克语噎了片刻。
他有些羞恼:“你这孩子!”
“父亲,学院里还有些事,我和埃尔莎就先回去了。”
埃尔维斯冲父亲欠下身,看了妹妹一眼。
“埃尔莎,走吧。”
“你还真是……!”
“哎哎哎,父亲,父亲,您消消气,我去劝劝我哥!”
他没有留下听父亲接下来的话,只隐约听见身后传来埃尔莎的劝说声,接下来是一路的小跑,埃尔莎跟上了他的脚步。
“哥,你可真敢说啊,这话不管让父亲还是母亲知道了,都得训你一顿吧!”
埃尔莎双臂抱在头上,望着月亮叹了口气。
她小声嘀咕道:“看你也不像是多讨厌时浅渡啊,怎么这么抗拒?我感觉你最近好像有点儿避着她,但你在神殿时,又没忍住帮她说了句话,可真是矛盾啊。”
“他们都会生气,是因为父亲母亲本质上是同一种人,都是为了利益,从始至终都没有感情。”
埃尔维斯面色淡淡,常年挂在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一点儿。
他缓声说道:“时浅渡很喜欢那只魅魔,不会改变的。”
埃尔莎瞪大双眼:“……不是吧,魅魔也不能跟人比啊!魅魔就是逗趣的小宠物,又不能结婚生子,哪会有人跟他们过一辈子的?”
“人又不一定非要结婚生子。”
“……”
埃尔莎眨眨眼睛,忽然觉得哥哥今天比平时更认真一点儿。
她有些摸不到头脑:“哥你说的跟真的是的,这些是她自己说的?就算是自己说的,十七八岁跟二十七八岁时想的又不一样了,谁能说得准未来呢?你又不是真的看见了。”
埃尔维斯没有答话。
他确实是看见了。
他还知道,如果他不刻意跟时浅渡拉开距离,多次相处之下,会真的渐渐喜欢上她。
……
从时浅渡离开校舍开始,赫尔就开始忍不住地左思右想。
他很听话地在房间里等待,趴在窗户旁边,看着学院中的人来人往——
那些人都开心地说话聊天,自由自在。
身后的房间没有亮灯,他身子大都笼罩在黑暗中,只有趴在床边的双臂和脑袋沐浴在月光下。
冷清的月色洒下,给他瓷白的脸上增添了一抹光辉。
身后的细长的小尾巴轻轻地晃,摇啊摇啊。
怎么看,都好像有点孤单。
他想,真羡慕这些人啊。
有实力,可以独当一面;有身份,可以自由自在。
像利卡那样也很好啊,有自己的地盘,想回去就永远有个家,不想回去,行走在外也能为人所惧怕、所佩服。
就连同样生活在底层的地精们,都有自己的地下王国。
好像就只有他们魅魔,无依无靠,风雨飘零,只能依附于别人,等待着上位者的垂怜。
男性魅魔的处地就更加微妙了。
一个人随意走在街上,就很容易被人盯上。
稍加不注意,就会像他之前一样,被人掳走、卖人。
就算不被掳走,也会被人觊觎,又找不到工作,没有生存的能力。
想要自己站在阳光下生活,简直比登天还难。
只能依靠着别人。
祈祷庇护自己的人,是个靠谱的好人。
他有幸碰到了这样一个人,还一不小心溺在她的爱护和宠溺中,有些出不来了。
他想,主人迟迟不愿碰他,或许有很多原因吧。
比如说,不想跟一只魅魔有孩子。
主人或许只是一直在以他身体为理由敷衍他。
他也挺能理解的。
但……
理解不代表可以接受呀。
想到那个会温声哄他、会温柔亲吻他、会将他搂在怀里逗弄的人,未来会把他丢在一旁,冷落了他,转而对别人好,他心里就闷的喘不过气来。
这可能是每只魅魔都要经历的。
赫尔趴在窗边,在月光下静静望着来校舍的那条路。
有些出神,漂亮的桃花眼呆了很长时间。
主人她,还会回来吗?
会不会就这么……在埃尔维斯的庄园里休息了呀。
远处传来了浑厚绵长的钟声,并不刺耳,不会把睡梦中的人吵醒。
这是午夜的钟声,提醒大家到了这个时间了。
小尾巴轻轻地在空中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晃动的幅度逐渐减小。
又慢慢的,无力地垂了下去。
细细的尾巴在椅子上缠了几圈,用力,直到开始打颤。
像是在发泄心中某种情感。
主人真的不回来了吗?
可是离开的时候,那么信誓旦旦地说会回来的。
主人以前,从来没有骗过他。
又等了很长时间,月亮都移动了位置。
赫尔眼巴巴地看着通向校舍的那条路,渐渐地红了眼眶。
缠在椅子腿上的小尾巴松开了力道。
“主人不会回来了吧。”
他低声地嘟哝,鼻尖酸软,眼眶也沾上了湿濡。
委屈地轻轻吸了几下鼻子。
主人跟埃尔维斯一家人聊的很开心吧?
他们才是一个阶层上的人。
不像他一样,听不懂招式魔法,看不懂人类的文字,或许主人想跟他聊天都不知道要聊一些什么,整日跟他闷在校舍里,闷坏了吧。
不知道主人现在,正在跟埃尔维斯做什么啊。
他从椅子上下来,尾巴失落地垂在身后。
缓缓地爬上了床铺,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面。
明明已经困倦地大脑晕沉,他摇了摇头,让自信清醒。
把床头的沙漏一翻转,换了个方向。
再等一小会儿,如果还没有回来……
他盯着沙漏里的沙子一簇簇地落下。
希望就像那些沙子,不知不觉间落了个干净。
眼泪夺眶而出,吧嗒吧嗒地掉在枕头上。
他猛地一抬手,把沙漏放倒在一旁。
扬起被子把自己裹紧,咬着嘴唇轻轻抽泣着。
等到时浅渡从千里之外赶回校舍时,赫尔已经侧躺在床上睡着了。
她身上有些土气,便率先把外衣脱下来丢到一旁。
接着来到床边,垂头便看到,小魅魔眼眶有些红肿,睫毛上还沾着晶亮的水珠。
是有人欺负这小东西了?
还是没等到她回来,难过得掉眼泪了?
她翻身上床,搂住赫尔的腰,把他缓缓地带到坏里。
小魅魔向来乖软,许是在睡梦中闻到了熟悉的气味,便听话地顺着她的力道,埋头到了她怀里。
他嗓音柔软,少了平日里的媚态,反而有些哭腔,听着可怜。
“呜……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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