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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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福子不太敢看眼前的人。
他很怕时小将军突然跟他问起, 昨天宴会上发生了什么,才让那些官员才过了一个晚上,就在上午麻利地送女人过来。
要是真这么问了,他不好解释, 也不能瞎解释, 难办。
好在时小将军并没有问他昨天的事, 只是眉头一皱,脸色不那么好看。
像是被狠狠地噎了一下。
“你们家大人肯定不会收下这些女人, 都送出去吧。”
时浅渡知道沈青不喜欢别的女人, 可一群女人被送进了府里,她总归不可能一点不在意。
还是赶紧送走,她心里舒坦,也省的那些舞女进了门再送出去, 被世人用有色眼镜去看待——都是苦命的人, 没必要为难她们。
小福子没敢应下这话:“可是……小的只是个奴才,总不能给大人做主。”
从前,送来府上的女子都被大人眼都不眨地送走,或者是“送走”, 他知道大人不喜女人,也得到过“府里不需要女人”这样的话,自然是直接把送来的人拦在外面赶走。
可昨天大人跟舞女走得很是亲近, 态度不明。
现在……他没那个胆量。
“还望时小将军理解一下。”他观察着时浅渡的表情,补充道, “等大人回来,定会给时小将军一个交代的。”
“嘁,交不交代的……谅他也不敢留下。”时浅渡眯起双眼,“你去忙吧。”
“是。”
小福子不敢多言, 退下了。
……
孙正梧没把沈青扣太久,问了几个问题就把人放走了。
沈青从宫里离开时,还有些走得慢的官员在宫门口附近闲聊,等着自己府上的马车过来。
他们三两相熟地走在一块儿,垂头轻声交谈着。
“唉,阉宦不绝,朝局难安啊!”
“不说这个了,你们说,时小将军已经这个年纪,不娶亲不说,皇上还让他收公主留下的小公子为徒,究竟是什么意思?”
今日除了有关沈青的传闻,皇上还在早朝时,拿出这事问了朝臣们的意见。
虽说是询问意见,但大伙都能听出来,这是已经跟太后商量好了,这番动作只是意思意思,通知他们一下,别突然下旨,让他们全都反应不过来。
“男子二十不娶已经不符律法,皇上念他为国有功,一直未曾责罚催促,现在突然这样……我也就是随意猜测,许是过去那么多年征战,身体抱恙,不愿娶妻?”
“时家如今就他这么一个独苗,岂不是要绝了后?”
“嘘,皇上让小公子跟他习武,态度明了,往后他必定更得重用,还是少说为妙,少说为妙。”
没有什么,比一个不能有后的臣子更让人信任了。
时浅渡带兵数年,在军中很有威望,这在皇上眼里是威胁,这样的人在任用的时候,总是要多一些思量和心眼。
现在知道她不会有后,瞬间就能让皇上放心不少,往后不会有太多猜忌。
“哼,重用有什么用?还不是断子绝孙。”一个比较激进的官员重重地哼了一声,“听说那时浅渡跟沈青走得颇近,在北疆时就是他奋力相救,那两个人在一块儿,指不定谋划着什么呢!现在好了,跟个阉人走得近,自己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走到宫门口的沈青刚好模模糊糊地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脚步一顿,轻轻笑道:“不知道张大人,这是有何高见啊?”
听见他的声音,几个官员下了一跳,连忙回头去看。
激进的张大人张口要说些什么,被其他几人及时拦了下来。
“慎言啊,张大人。”
这时,马蹄声渐进,没过几秒,一辆马车便停在了他们跟前。
是小福子掐着每日早朝结束的时间,驾车从府上过来接沈青了。
沈青轻哼一声,淡淡道:“是啊,张大人,慎言。”
说罢,他踩着马凳,慢条斯理地上了车。
马车扬长而去。
张大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呸!狗仗人势的东西!”
“好了好了,灾情刚过,皇上对他的信任比从前更胜,还不是时候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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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将军府。”
沈青坐在马车上,吩咐道。
这回又是他去将军府上宣旨,上次想让时浅渡跪他,这回是一点儿也不想了。
他可不舍得,他哪儿配啊?
“大人,不回府么,府上……”
小福子欲言又止。
现在府上还留着几个舞女呢。
“府上怎么了?”沈青敛敛眉头。
“昨晚跟大人一同赴宴的崔大人,今早送来了几个舞女到府上,当时动静不小,被时小将军知道了。”小福子忐忑地开口,“大人可要先去处理一下?”
“舞女?”沈青眉头拧得更紧了,“你留下了?”
小福子被身后的视线盯得头皮发麻,颤颤巍巍道:“小的没敢擅自做出决定,就把她们先安置在待客的厅中了。”
“时小将军……也知道了?”
“是,时小将军还叫小的直接把人遣走。”小福子越来越摸不准沈青的态度,声音逐渐减小,不太敢说话,“小的见昨日大人跟那舞女……就没敢应了时小将军。”
“她什么态度?”
“时小将军好像……不是很高兴。”
说到这,小福子声音都快没了。
实在是太可怕了,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现在两面不是人!
在府上得罪了时小将军不说,现在大人的语气也不是很愉悦啊!
身后是许久的沉默。
就在小福子觉得,自己这次死定了,自家大人肯定要狠狠地罚他一回的时候——
“呵,正好,是该让她自己尝尝恶果了。”
沈青轻笑,原本板着的脸松弛下来。
叫那小混蛋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做事不跟他商量,随意胡来。
往后应该会收敛收敛,别总是叫他提心吊胆了吧。
小福子长长得送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惹大人生气。
不过……“自己尝尝恶果”是什么意思?
马车速度不慢,沈青很快就来到了将军,被时家人不得不恭恭敬敬地请进了府中。
由于时老爷子对他有事相求,这次甚至比上回宣旨时更是礼遇有加。
沈青站在宽大的庭院中,背脊挺直。
他双手握着圣旨,拿腔拿调地说道:“各位,接旨吧。”
时家的几位主子和奴仆齐帅刷地跪了满地。
时臻边跪边想,沈青来的正好,一会儿再细聊聊给渡儿恢复了女儿身的事。
“时家长子时浅渡,忠义之臣,念其身体有恙,特许其收新城公主之子方林安为徒,以承其忠君爱国之志,继其文经武略之才,另择吉日行拜师之礼。”
沈青此话一出,整个庭院阒无人声。
时老爷子已经呆滞在原地,睁大了双眼,几乎跪不住。
什么?
他以为会是皇上对自家孙女的赏赐,怎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皇上会说渡儿“身体有恙”??
要知道,师徒关系仅次于父子关系,所谓投师如投胎,很多行业一旦拜师入行,徒弟便全由师傅管教,父母无权干预,甚至不能见面。1
新城公主的孩子如今无父无母,这样的收徒安排,跟“收养”有多大区别?!
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其中意味。
皇上这么下了旨,他们时家还怎么给时浅渡恢复女子身份?
没法子了!
如果再提起此事,肯定就不止是责罚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才这么几天时间而已,时浅渡究竟说了什么,竟然让皇上下了这样的旨意!
沈青宣完了圣旨,扫过神色各异的时家人。
他不似往日那样高高在上,眉宇间轻轻地敛着,露出两分歉疚。
或许,时浅渡不愿恢复身份,多多少少有他的原因。
他是个自私的人,实在是不想……
所以在皇上面前,他顺着时浅渡的话,推波助澜下去了。
“还不快来接旨?”他道。
时臻咬着牙,脸色难看的要命。
他没有立刻接旨,而是用不甘的语气质问道:“沈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突然下这样的旨意?老夫半月之前才找过沈大人,皇上若是早有这样的想法,沈大人又怎么会不知,沈大人既然知晓,为何不先行告知老夫一声,也好有法子应对啊!”
沈青面不改色,淡声道:“时老将军抬举了,本官只是个奴才,皇上怎么想,本官又怎么知晓?老将军若是有所疑惑,接旨后再去找皇上问个明白便是。还是说……”他拉长了语调,形成一股威胁之意,“时老将军想要抗旨?”
时臻神色一凝,拳头缓缓地攥紧了。
他想染已经猜到了肯定是自己的孙女先行一步,抢在他之前跟皇上说了什么,让沈青都猝不及防,这才没有了再斡旋的可能。
回想起上次在酒楼时时浅渡的态度,他越发生气。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调整心态,他颤抖着双手,捧过圣旨:“老夫替我那不孝女接旨。”
沈青收回手,垂眸:“既然已经宣完了旨,各位起来吧,本官先行离开了。”
他才转身,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低声的呵斥。
“这个孽障!生而为女,不就是生儿育女、绵延后代么!辛辛苦苦养她这么大,有什么用?当初活的要真是渡儿就好了……”
时家最后的一点儿希望都断了,时老爷子眉头紧皱,气得够呛。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让他们时家的香火断了,他怎么对得起祖宗??
他想不明白,从前那么听话、主动为家里分忧的孩子,怎么就不愿意回家生孩子。
女子生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沈青因这话,心中原本的内疚眨眼间烟消云散。
他顿住了脚步,回头睨着时老爷子。
“据本官所知,令孙习武的天赋远不及现在的时小将军吧?要是没有时小将军,你们时家早就倒了。靠着她在外浴血厮杀、刀口舔血得了活着的时候用不尽的荣华富贵,现在反倒对她这般态度,过河拆桥,实在是带着面具进棺材,死不要脸。”
他的话说得毫不留情,说完还冷哼一声:“你们自个儿好自为之吧。”
“你……!”
时老爷子对他怒目而视,但没再骂出别的什么。
现在这个情形,时浅渡肯定比从前更受重用,让新城公主的孩子拜她为师,也是皇恩浩荡,赤/裸裸的拉拢和宠信。
时家往后,确实还是得靠着她生活。
“实在是……混账!”
……
时浅渡从禁军大营回到将军府上,迎面就被臭骂了一顿。
她不是事事都能忍着的人,话里不带脏字地骂了回去。
一老一少都颇有威严,吵起架来更是如同暴风骤雨,弄得将军府上下战战兢兢的,大气都不敢喘。
硝烟散去后,她在府上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
澡泡完了,气也早就消了。
皇上下旨了,以后也不用为这种事发愁了。
就是未来的无痛生产,她都不乐意亲自生孩子,弄得身材走形颜值下降产后还恶霸加漏尿很长时间,现在这种没准生一下就死了的时代,想强迫她嫁人生孩子?
门都没有。
她没跟时家人打招呼,直接离开,不多时就蹿到了沈青府上。
察觉到府中的异样,她不爽地蹙蹙眉头,手指敲打在沈青床头的木头上。
“大人,我怎么瞧着,那些舞女都还在府上?”
“怎么了?”
这个时候,沈青已经梳洗好,倚在床边歇着了。
他上午回府时,还想着时浅渡会等他回来,也吃吃他的醋,叫他把那些舞女都遣散了。没想到进了屋,人早就没影了。
就跟一点儿也不在乎那些舞女似的。
他本打算回来后直接把人都遣走,可没瞧见时浅渡,他自己生闷气生了半天。
就不能偶尔也吃醋一下么?
他故意说得好像自己真要留人:“本官今日事多,还没来得及一个个看过去,当然要留在府上了。怎么,你想把人都遣走?”
“看来……大人是想留几个伺候自己?”
时浅渡眯眯双眼,抬起膝盖抵在床上,缓缓地凑了过去。
“不然等你伺候本官么?”沈青假意白她一眼,凉凉道,“你不把本官气死就不赖了。”
“大人想要怎么伺候?”
时浅渡往前逼去,逼得沈青往后退了退。
垂头在他耳畔,咬住了他的耳垂,轻轻地摩擦。
“不然,我今晚好好地伺候伺候大人,怎么样?”
说话间,手指抚上了身下之人的腰。
沈青的呼吸急促了不少。
有那么几秒,他想,今晚若是走到最后一步……也不是不可以。
他沐浴时洗涮得还挺干净的,或许不会太叫人嫌弃。
她大抵是,不会嫌弃他那处丑陋的疤痕吧。
别点着蜡烛就好。
他这么多年在宫里,虽是没有真的碰过女人,不过听说的跟见识的都不少,小心着些,应是能把她伺候舒服了,不会叫她觉得难受或者不适。
能叫她爽利了,不论唇口还是手指,他怎么着都行。
不一小会儿的功夫,他脑子里就已经闪过了不少东西。
然而喉头滚了滚,他还是没能把这想法说出口。
他屏住气息,装成泰然自若的模样,缓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官?”
“那哪儿能呢。”时浅渡一掀掌便扇灭了火烛,“伺候也是威胁么?”
“即便不是威胁,本官也劝你少动一点儿歪脑筋。”沈青推推她的肩膀,提醒她这是她自作自受,“是你自己不跟本官商量就乱来,今天这只是开始,往后想给本官送女人的多着呢。”
说到最后,他好像还有点儿小骄傲。
像是在说——
那么多人想讨好本官,本官的选择多了去了!
黑暗里,他眯着眼睛瞄了时浅渡好几眼。
还不赶紧跟他说两句好话?
这个没眼力见的!
时浅渡不爽地撇嘴:“大人昨天也可以不理睬我啊,那不就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了?”
“以你时小将军的伸手,本官想躲,躲得掉么?”沈青乘胜追击,“再说,你昨天去那宴上,不就是为了……”
他拉长了语调,稍一扬头,薄唇贴在了时浅渡的唇畔。
“诱引本官么?”
时浅渡配合着他的动作,回吻了一下。
沈青却在这时离开。
他嗓音低柔,听着是在笑:“本官要是不上套,你能善罢甘休?”
“……”
时浅渡在黑暗中瞪了他半天。
半晌后,她叹了一声,被打败了似的在床上一滚,躺平了瘫在沈青身边。
好吧好吧,她确实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这下是把自己坑了一波。
她扁扁唇,强行搂住沈青的腰,把人托到自己身边,威胁道:“反正,别管多少女人送过来,大人都得遣走,但凡留下一个……叫小福子等着为大人收尸吧。”
“呸呸呸!!”
沈青差点跳起来。
他一双凤眸都快瞪圆了:“有你这么说话的么!不会说话可以不说,你这……小混账!”
时浅渡“嗤”的笑出了声,把他搂得更紧了些。
她道:“我知道大人肯定不会留别人的,大人非要嘴硬,我能有什么办法?”
沈青更不乐意了:“本官没顺着你说,你就咒本官去死么!”
“当然不是。”时浅渡弯弯唇角,贴在他唇边模糊不清地开口,终于主动说了句软话,“我这不是……不想大人府里还有别的女人么。”
沈青炸了的毛瞬间被抚平。
自尊心被人满足,他满意地轻哼一声,像只傲气的猫咪。
“这还差不多。”
他翻了个身,舒舒服服地窝在被窝里,叫时浅渡搂着。
“本官明天一早,就叫人遣散了她们。”停顿一会儿,他又道,“这下行了吧?”
最后那么句话,声音柔了不少,还有些小心。
他后知后觉地想,别真把人弄生气了。
要是做的太过,把人气跑了,最后难过的还是他自己。
时浅渡说:“还差点儿。”
“唔,以后再有人送来女人,本官会叫人把他们拦在门口,大门都不让进。”
“这还差不多。”时浅渡懒洋洋地笑。
“……”
沈青这才回过神来,两人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就调了个,时浅渡拿他刚说过的话来回他了。
他白了时浅渡一眼,没好气道:“实在不早了,赶紧睡吧。”
……
沈青在彻骨的寒意中醒来。
他的身子泡在水里,身上数道伤口疼得他几近麻木。
失血过多使他的身子既沉重,又轻飘飘的。
他做了一个真切的美梦。
梦里,他被时小将军在悬崖边救了下来,后来,他们拌嘴、吵闹……最后走到了一起。
时小将军是个女子,她还说——若你碰上麻烦,无论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呵,可惜都是假的。
可一睁眼,他已经坠在崖低了。
还好摔在河里,活了命。
天色已晚,火把的暖橘色光亮非常显眼。
他没等来救兵,等来了搜寻他、妄图置他于死地的人。
他拖着伤重的身子在山中躲藏,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光是从北疆回到京城,就用了五个月的时间。
京中已经变了天,手握权势的宦官死的死伤的伤,不少人都入了狱,等着问斩。
他背地里一点点地收整还能利用的部下,手段比从前狠厉残忍了数倍。
一个冬天过去,京城里的血,融了皑皑白雪。
皇上因这大半年来的变故病了好几次,终于有一天撑不住驾崩了。
新帝即位,不过十岁。
他俨然控制了整个朝局,一切都在他手里了。
这期间,他总是在闲下来时,控制不住地回味梦里的一切。
不过,他从未信过那些。
不信时小将军是个女子,更不信会有人喜欢他。
他见过时小将军几次,始终能保持着不咸不淡的态度,没迫害她什么,也没给过她什么。
只是目光总是忍不住瞥过去,多看上两眼。
忽而有一日,他在街角,瞧见时小将军买了一根糖葫芦。
她唇畔漾起笑意,在春日的暖阳中,好看极了。
他恍然意识到,许是在从前的一次次关注中,他悄然地动了心。
并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总是借议事的由头叫时小将军到身旁,观察她的态度,揣摩她的心理。
不由自主地接近。
一开始,她总是惹着他。
他想,梦里也是这样,开头时气得他要死,这应该是正常的。
后来,慢慢的,她的态度好了一些,越发平和。
他没忍住,给她升了官,也给了她权力。
同时,还给了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字画古玩。
他小心翼翼地期待着,时小将军能像梦里一样,毫无异样地看待他,对他好,会把他搂在怀里,轻声地哄。
每天上朝都是他最高兴的时候。
他能瞧见时小将军一身官服,俊俏得叫他移不开视线。
她什么时候会对他笑?
然后满是宠溺地唤他一句“大人”。
就像梦里一样。
可惜他没等到时小将军的笑容,只等来了数名将军的联手——清君侧。
肃清朝堂,诛杀阉党。
有人对他不忠,就会有人忠心。
他手里握着更大的权力,转眼间就将那只军队镇压。
他看到了身穿软甲,一身鲜血的时小将军。
跟记忆中救他的身影分毫不差。
只是这回,她是来杀他的。
肯定是被其他将军和时家人逼迫的。
他帮她找了借口。
清走附近的下人,他缓步上前,来到时小将军面前,食指微曲,用指节缓缓挑起了她的下巴。
“时小将军,本官知道你是被逼无奈,不过你混在叛军里面,本官实在不好帮你跟皇上说话,不如……”他顿了顿,掩掉隐隐的欢喜,“你到本官府上来,本官便能把你从叛军中剔出去。”
似乎期待这个结果已经很久了。
一个好的结果,叫他一下子就忘了过程——忘了时小将军是叛军。
他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眉梢眼角都染上欢喜。
满怀期待地等着回应。
“去死吧!你这阉狗!”
声音里满是受辱后的愤怒和厌恶。
他面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僵住了。
挤不出笑,也露不出怒。
他张了张口,一向伶牙俐齿的人,此时有些不知所措。
表情懵怔而满是失落,甚至是哀切。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在颤。
“我说,您沈大人,也不低头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眼前的时小将军瞪着双眼,怒火中烧,若不是双手被绑在身后,肯定会直接冲上前来重重给他一拳,以报这无端的侮辱。
那双眼往下一瞥,带着深深的厌恶和讽刺,扫过了他身下。
就差把“你很恶心”写在脸上了。
“一个阉人,就甭想着那裤/裆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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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猛地惊醒,眼角已然都是湿乎乎的泪水。
他正窝在一个人的怀里,肩膀抽动。
“大人醒了?”耳畔传来关怀的声音,“是不是做了噩梦,半天都叫不醒。”
他有点儿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究竟哪个才是梦,哪个才是现实?
又或者,眼前的人也是正在伪装,把对他厌恶全都藏了起来?
“你是不是想叫本官去死?”
“你是不是很讨厌本官?”
这音调很高,不正常的声音完全显露出来,带着浓重的哭腔。
他沉浸在极度哀切的情绪里逃不出来,心脏像是被压了块巨石,沉重得能把人压死。
“你是不是……恶心本官这腌臜的身子?”
声音不稳,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好像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没了把,但还是数次对她生出了欲念。
他想过把自己完全袒露给她,想过一些荒唐的画面,想跟她又更亲密的接触,甚至,若是她好奇、她喜欢玩弄他们这等人,他都不介意。
可她真的不会觉得恶心吗?
从前他一直告诉自己,她不会,她会接受他的。
因为时浅渡喜欢他沈青啊。
但刚才梦中的一切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剜进了他的心脏。
他怕了,他不确定了。
时浅渡猜到他是做了噩梦,便抚了抚他的背,缓声安慰道:“怎么会?大人别想那么多……”
“是或者不是,你给本官正面回答!”
沈青打断了她的话。
脑海中满是那双厌恶的嘲讽的眼眸,挥之不去。
“是不是亲本官,甚至看本官一眼,都觉得很恶心?”他的声音渐渐地落了下去,夹杂着痛苦和酸楚,又似是哀求,“你说啊……”
“不是。”时浅渡干脆利落地正面回答。
话音还没落下,沈青便勾住了她的脖颈,小心又绝望地吻了上去。
还有些讨好。
湿热缠绵的亲吻夺去了两人口中的空气。
沈青离开了一点,重重地喘:“那你证明给本官看。”
他抓住了时浅渡的手腕,慢慢牵到自己身下的伤疤之前。
呼吸愈发沉重压抑。
喉咙哽了哽,他发出打着颤的声音:“摸摸我。”
作者有话要说: 又写到好晚qaq
不过比平时多了一千五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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