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银盘。
半刻钟后。在离开月亮丘不远的一处沙丘的低凹处,青年飞身落下。
阴暗里走出一个人。
一身黑衣蔽体,胸前绣着五滴青色烟雨。
烟雨楼,玄字一等!
青年顿时警惕道:“你是谁?”
黑影操着沙哑的声音,回答道:“与你接头的人。”
青年半信半疑道:“护法大人给我安排的可不是你。”
黑影似乎对青年的质疑生了怒火,毫不客气道:“哼。小子,你还没资格这样跟我说话。与你联系的奎木已被调去他处。”
青年脸色一紧,他的确没资格质问楼中一位中营位后期的杀手,可虽心生畏惧,他仍强作镇定道:“敢问大人名号?”
黑影昂首挺胸,孤傲道:“本座玄组第二,烈火。”
青年听完,当即单膝跪地,恭声道:“属下玄组慕容庆,拜见烈火大人!”
这夜出沙丘的神秘青年,竟然就是月亮丘本代最杰出的弟子!
烈火的声音恢复了沙哑,喝问道:“你倒是小心。月亮丘的情况怎么样了?”
慕容庆如实回答道:“启禀大人,慕容武还在寻找吞天兽下落,但并未有何进展。”
烈火露着令人不安的笑容,问道:“不要大意,据我所知,白云生已经到了月亮丘,你应该认识他吧?”
“白云生?”慕容庆先是心头一惊,暗忖他怎么会来,口中接着道:“属下的确与他相识,不过还没有在宗中见过他。”
“那么现在你就见到了。”
黑影一句突然而至的话,让慕容庆还没明白过来,眼前的烈火已经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白发黑衣,黑瞳深邃。
白云生冷喝道:“慕容庆,你身为大玄武杀的传承者,竟然背弃师门投靠烟雨楼,罪该当诛!”
冷冷之音,如隆冬之风。
吹得发愣的慕容安这才清醒过来,双眼惊骇,大声道:“竟然是你?!”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当年与他大战三百回合的人。
然而此时的慕容庆已回过神来,说完起身就要逃跑,但却惊诧地发现身体已经不能移动分毫了。
他慌乱地运转业力试图摆脱束缚,可惜只是徒劳。
一丛丛恐惧袭杀而来。
“孽徒!”
夜空下,一声冷喝降临,像是一盆冰水浇在了慕容安头顶。
只见慕容武从暗处走来,一向温和的脸上此刻烧满了滔天怒火。
“掌…掌门”
慕容庆从凉透了的心里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瞪着两只昨天还恭敬无比的大眼,六神无主地看着暴怒的慕容武。
“住口,我月亮丘没有你这种欺师灭祖的叛徒!”
本来这段日子慕容武过得就十分郁闷,今晚又得知始作俑者竟是自己门中的得意弟子,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完全没有压抑胸中的愤怒。
任谁也不会想到,宗门千世万代守护的本源支脉,会因为自家优秀弟子的背叛而丢失。
此番耻辱与怒火交织在心脉,慕容武恨不得一掌将他拍成灰。
此刻慕容庆脸上已是死灰一片,他这辈子从没见过这样子的慕容武,他也知道,身份的暴露便意味着死亡。
深深的恐惧反而让慕容安平静了下来,他问白云生:“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白云生淡定道:“我没有发现你,只是试探一下而已。大地之脉被抢,缘起你身上的大玄武杀被夺,没办法让人不怀疑。”
慕容安不死心地最后问道:“但你的伪装和烟雨令”
“哼,这个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白云生已不想再和慕容安废话,直接在暴怒的慕容武面前对慕容庆动用了月读之术。
玄武殿中。
慕容尘握紧了拳头,气鼓鼓道:“真想不到,庆师兄竟然会背叛师门!”
从回到殿里,慕容武便一直沉着脸,因为他还是想不明白,天资聪慧又被师门寄以厚望的慕容庆,为什么会背离教养了他十几年的师门。
烟雨楼就那么有手段?那么有诱惑力?
久思无果,慕容武晓得多思无益,遂抬起头肃然道:“小尘,此事绝不可外传,恐怕这又是烟雨楼的一场阴谋。”
见慕容尘余怒未消地点点头,接着他脸色稍缓,对白云生道:“此次能找出奸细,还多亏白兄弟帮忙。”
白云生并没有给慕容武太大的面子,毕竟当年巫云山一役,他多多少少也有份。
“慕容掌门客气了,我只是在帮野蛮姐。”
“不管怎样,在下都得道声感谢,白兄弟销声匿迹这么久,不知为何又要突然现身?江湖各路人马可都在找你。”
慕容武话语间开始为白云生打算,好像他对白云生身上的秘密并不贪婪。
“哼,等他们能找到我再说吧。”
白云生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整个人瞬间变了模样,黄发圆脸,身材臃肿,活脱脱变成了另一个人。
慕容武眼中充满惊奇地看着改头换面的白云生,讶然道:“这是……天虞山的无相神功?!”
“不错,慕容宗主果然慧眼。”
而一旁的慕容尘早已经震惊得合不拢嘴了。
白云生无意他们的惊讶,也无心他月亮丘的家事,现出原身,将注意力回到最严重的问题上,缓缓道:
“慕容宗主,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吞天兽夺回大地之脉。我相信它还在星云沙漠中,大长老已从地下出发,我们也该走了。”
慕容武思索片刻,认真地点点头,道:“阁下所言不错,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部署,一定要找到那头孽畜!”
话毕人已是瞬息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看着还在闷闷不乐的慕容尘,白云生忽然露出笑容,说道:“野蛮姐,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可好?”
慕容尘怒气未消,疑惑道:“去哪儿?你知道吞天兽的行踪?”
白云生眼含神秘,道:“我哪儿知道,不过我相信有一个人一定清楚。”
“是谁?”
“找到他就知道咯。”
当天下午,白云生和慕容尘便离开月亮丘,乘着灿烂的大漠风光,向星云沙漠西北赶去。
蜿蜒枯竭的河道割裂着黄沙地,一黑一黄两道人影飞速掠过沙海上空。
慕容尘的修为半年前已突破到中营位,此刻她正坐在一张蓝色飞毯上,这是慕容武请天机门专门为她打造的法器,不御空时可化作一条腰带束在腰间。
慕容尘低头看着茫茫大漠,拖着俏脸无聊道:“白云生,我们真的要去你说的什么玄武山?”
“当然。”
白云生脚踏长生剑,目不斜视地回答道。
慕容尘可爱地翻了翻白眼,继续问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也没听说过什么玄武山,我们到哪里找?”
白云生开玩笑道:“想不到堂堂星云女侠也会孤陋寡闻。”
慕容尘笑着佯怒道:“一天不揍你就皮痒是吧?”
“玄武山是土神兽玄武所在的地方,你们当然不会知道。”白云生忽然收起了笑脸,有些伤感地转移了话题,“野蛮姐,还记得大哥他们吗?”
烈风啸西北,一语定相思。
慕容尘岂能不记得那些刻骨铭心的快乐与伤痛。
这些年她只做三件事:睡觉,修行,偶尔喝酒。
或许这样可以让她不那么想念。
或许在她心里还执着着为项无间报仇雪恨。
“当然记着,只是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
一提起往事,慕容尘思绪已乱,声音里也出现了几丝更咽。
白云生瞭望着大漠无尽的苍莽,苦笑一声,怅然道:“想不到如今就只剩我们两个了。”
临到黄昏傍晚,两人落下云头,找了一处沙湾休憩。
星下沙海,篝火映天。
两人夜宿一晚,侃侃相诉,对火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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