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沉寂了多长的一段时间,乔清柠都觉得自己要拿着号码牌去奈何桥排队了,却忽然闪现在阳间。
没有了冰棺,没有了尸体,透明的身躯不断闪着,她都觉得自己要魂飞魄散了,定了许久才稍微稳定下来。
入目,又是新的环境。
氤氲着古朴气息的卧室,落脚的是毛茸茸的毛毯,复古留声机成了点缀其中的装潢,往里一看,却被一床洗得泛白的红被子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这还真是个人才,像这样的卧室里放什么红被子,还是那种洗得褪色的那种。”乔清柠略微嫌弃。
本不想往那边飘过去的,却隐隐看到床上不知道落着谁的臂弯,因为好奇,飘了过去,把被子往下扯。
竟然是那天哭哭啼啼的男人,她的老熟人。
“啧啧,几日不见,怎么连脸颊都凹陷了,有失美观啊!”看着他眼睑下的那一片乌黑,乔清柠有些嫌弃了,“也幸好,胡渣刮了,还不算邋遢。”
男人许久未动,乔清柠就这样坐在那边。
不是她不想离开,实在是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离开这样,以前她往冰棺里一躺就能去极乐世界了,可现在这里没有冰棺,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出现在这里。
暖黄的灯光下,不知是不是因为错觉,乔清柠总觉得那个哭哭啼啼的男人,脸上一片惨白,就像是一具尸体那般。
这个念头一出来,说实话,她心里有些慌张。
虽说她一个阿飘,早已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可她也没有跟一个死人共处一室的经验。
此时,她丝毫不敢向前飘一步,目光定定地落在那个男人的脸上,缓了一会儿,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慰自己,“阿飘见阿飘,没什么好害怕的。”
安慰倒是安慰了,可心口上又隐隐涌出那日的感觉,又酸又闷,不好受。
乔清柠最后还是壮着胆子,就像之前发现自己死亡时那般,碰了碰他的手臂。
好凉!
“没事的没事的,这卧室的空调开得有些大了。”
话音刚落,她抬眼就看到壁上的液晶显示屏写着“26度”,又自顾自地为自己辩解,“外头天气凉,26度肯定会觉得冷。”
乔清柠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就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没有鼻息!
“我一个阿飘,本来手脚就冰凉,肯定感觉不到那些温热的鼻息的。”
微愣片刻,乔清柠这样安慰自己,却不知为何,脸颊上莫名滚落下两滴热泪,顿了顿,才抬手擦了一下,自嘲一笑,“还真的是悬空落泪了!”
答案似乎已经出来了,但乔清柠想了想,最后还是把头微微靠在他的胸口上。
没有跳动了。
她下意识想要狡辩,可转念一想,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这样努力否定他的死亡。
“我自己都死了,就算你也死了,那又如何?”
不过是一个抱着她的尸体痛哭的男人而已,不过是一个跪在她的灵堂被别人殴打的男人而已,不过是一个在死去以后把她召唤来阳间的男人而已。
“死就死了呗,还让我过来看什么?本来我都拿到去奈何桥的号码牌了,为什么要让我过来?”
声音嘶哑得厉害,滚烫的泪水落在泛白的红床单上,竟沾湿了一片。
一股陌生的情绪,迅猛地、激烈地席卷她整个身体。
她双手紧揪着胸口处,痛得蜷缩蹲在角落里,一股扯裂开来的感觉,就像是要把她的灵魂彻底撕扯开那般,让她难受极了。
可她明明就不认识这个男人,明明就不认识。
透明的身躯又开始频闪着。
“轰隆……”
前不久明明是艳阳高照,此时却布满了乌云,狂风肆虐,雷电轰鸣,豆大的雨滴落下,劈里啪啦一阵响,带着盛夏独有的肆意疯狂。
暖黄灯光下,那一抹透明的身躯终于不再躲在角落里频闪了。
乔清柠飘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目光终于清朗,泪迹早已风干,半响,她仰头大笑。
“顾言之,你终于也死了!”
倾泻下来恨意,逼着她眼眶发狠地红,热泪滑落,她终于想起来了,想起她到底是谁,想起她为什么会死,想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她恨不得去掐他的脖子,让他死在自己手上,可当双手穿过他的脖子时,她又恍然惊醒,愣愣站在那里傻笑着,“死了?原来是死了……都死了。”
当初有多爱这个男人,她现在就有多恨这个男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可他们都死了,她死了,顾言之也死了。
乔清柠终是靠着墙壁,缓缓滑下,捂着眼睛,任由泪水肆意涌出。
她不懂,她不过是爱上一个人而已,为何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不知过了过久,窗外乌云散去,逐渐晴朗,鸟啼声透过裂缝隐隐传进来。
乔清柠神色有些茫然地看着床上的人,静默不语。
直到身体彻底消失的前一秒,才哑着嗓音开口问道:“顾言之……不是说让我早点死吗?你怎么也死了?”
轻风拂过,没有留下任何答案。
顾言之确实死了。
死在乔清柠去世的第七天里。
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暴雨天里。
戏已落幕,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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