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明天就回家了,我妈给我买好票了。”姜浩坐在餐桌前边喝牛奶边说。
“嗯,明天姐送你。”苌晓手好了之后邓景琛和时慕都没再来过,家里一下冷清了不少,没人辅导他做作业,姜浩每天都写到十点多,经常咬着笔向苌晓求助,不过一点儿用都没有。
把人送进高铁站,姜浩突然神秘兮兮的趴在苌晓的耳边说:“你在卧室睡觉记得拉好窗帘。”
“什么?”苌晓还没反应过来那小子就跑进去了,她给舅妈发了个微信告诉她姜浩上车了,回去的路上还一直想着他说的这句话,不过没什么头绪索性也不想了,最近因为姜浩和手上的伤堆积了一些工作,这不姜浩刚走第一天她就加班了。
时慕最近一段时间没去找苌晓但也没闲着,他忧心苌晓的情绪问题,接触下来他觉得极有可能是受到强烈刺激形成的应激反应,结合苌晓说的是因为家人的关系,只能猜到一个大概,姜姝要照顾沈隽不方便来回跑,自从上次从医院回去之后沈隽对姜姝的依赖更强了,两人连体婴一样整天待在一起,只能换成时慕医院诊所来回跑。
“师兄,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姜姝笑着去倒水,坐在角落里的沈隽一言不发翻看着一本书,但是紧抿着的嘴唇和绷直的身体都说明他很紧张。
“好,你最近怎么样?我听老师说你下周要去瑞士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时慕坐在沙发上笑着说。
“嗯,带着阿隽一起去,带他出去多接触一些陌生的环境和人,他现在比起之前能感知很多情绪了,我想多尝试一下。”姜姝提起沈隽眼底漾着温柔,眼角的笑意明艳动人。
“不错,他最近看起来确实和之前不太一样了,都是你的功劳。”
姜姝笑着打趣时慕,“又不和你收钱,不用说这么多好话,说说她最近的状态吧。”
时慕回忆了一下除了刚受伤那几天情绪有轻微的起伏之外一直到现在几乎没有任何破绽,不光情绪稳定,甚至非常温柔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姜姝也很疑惑,不过按照现在的描述,这个姑娘确实很健康,不需要心理干预治疗,但是她也相信师兄的判断,如果真的是心理应激反应还有暴力倾向的话,就是一个随时会爆的炸弹。
时慕又询问了一些心理暗示之类的问题就回去了,姜姝想要送送他结果沈隽坚决不让她出门,把她压在刚刚时慕坐过的沙发上毫无章法的吻落在眼睛、鼻子、嘴巴,吻的急切乱啃乱咬像一头暴躁小狮子在领地留下属于自己的气味和痕迹。
苌晓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抬头活动了一下脖子,揉了揉酸痛的肩颈,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洗漱完接到了时慕的电话,电话一接起来时慕的声音沙哑的厉害,感觉在隐忍着什么情绪,开口还是习惯性的问她晚饭吃了什么,今天有没有不高兴之类的话。
“发生什么事了?”苌晓试探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就是今天做手术有点儿累了。”时慕强压下心头的酸楚,一小时之前他刚刚在手术室宣布了一个病人的死亡时间,他以为自己握着的是杀死病魔的利刃,以为可以让这条年轻的生命重新焕发光彩,毕竟是那么阳光的一个小姑娘,总是娇娇软软的叫他医生哥哥,也会告诉他说自己不害怕,这个手术的风险极大,但是包括女孩父母在内他们所有人都愿意为了这个女孩儿试一试,术前检查一切都在按照好的方向发展,进手术室之前小姑娘还拉着他的手和他说等病好了给他做草莓蛋糕,可是他拿的只是一把手术刀,在突然恶化的病情面前无力反抗,怎么下刀都是徒劳,走出手术室的他脚步虚浮愧疚的情绪压的他直不起腰,他无法面对女孩的父母,好在女孩的父母并没有责怪他,但是他们颤抖的肩膀和泪湿的眼眶比责骂他更让他难受。
苌晓突然想起姜浩说的话鬼使神差的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看到楼下的杨树旁立着一个人,看不清脸但是举着手打电话的姿势也太巧合了,心就像被包着棉花的拳头打了一下,听着电话那头男人呼吸声,脑子里只响起一个声音:苌晓,你完了。
“上来吧,我给你开门。”
“什么?”时慕有些慌张的抬头看了一眼,让苌晓更加确认楼下的那个人是他,“上楼,给你一分钟。”
苌晓披了一件薄薄的长款衬衫外套,浓密的长发随意的搭在肩上铺在后背,站在门口听着楼下急促的脚步声,唇角微微翘起,抬腕看了一眼手表,“40,41,42……”
时慕气喘吁吁的跑上六楼,汗液打湿鬓发,苌晓弯腰拿出一双男士拖鞋放在门口,转身走进屋内去倒了一杯温水,时慕换上拖鞋关门,有些局促的站在门口,之前他可以理所当然的说是因为苌晓的手不方便,现在……
“过来啊,站在门口干什么?”苌晓端着水杯冲他笑了一下,时慕舔了舔嘴唇抬腿走到客厅,坐在他经常坐的位置上。
“刚下班吗?”
“嗯。”时慕握着水杯垂眸轻声说。
“吃饭了吗?”苌晓感觉到今天的时慕和以往很不一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和悲伤。
时慕摇摇头,“不用了,我不饿。”
苌晓歪头看着他,这种时候好像特别能够激发她的‘母性’,那种不自觉的想把喜欢的人揽在羽翼下的习惯又出现了,“我也没吃,就当是陪我一起吧,一个人吃饭太冷清了。”
苌晓在厨房忙乎,时慕跟着她进了厨房在一旁打下手,多数都是他看着苌晓在忙,切菜,开火烧油,一旁的小锅里水也烧开了,苌晓拆了两包方便面放进去,让时慕看着火,她则在旁边炒了一个香菇肉酱,等时慕把面捞出来把酱淋在上面,“大功告成,端出去吧!”
两人坐在餐桌前,苌晓突然笑了,“好像你每次来都是吃面,主要是时间不对,这么晚了面快一点儿。”
时慕也跟着笑了一下说:“我还以为是你只会煮面呢。”
“你喜欢吃什么下次给你做,我会做的可多呢!”苌晓扬起下巴骄傲的说。
“好啊,那我得好好想想。”时慕微微挑眉笑着说。
吃完饭时慕洗碗苌晓去卧室找了一瓶红酒摆在客厅的茶几上,倚在厨房门口问:“时医生明天上班吗?”
“明天休息,怎么了?”时慕背对着苌晓认真的擦拭着厨房灶台上的水渍,弯腰的样子有一种特别的魅力,和平时自信从容的气质不同,平添了一种性感,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干净的衬衫和熨烫平整的西裤,让人有一种把它弄脏弄皱的冲动。
“想请时医生喝一杯,有空吗?”苌晓倚在门框上微笑着,也许这个时候喝点酒睡一觉会好一些吧,时慕站在她面前微怔了一下,眯着眼散发出一阵危险的气息,“你家里还有酒?”
苌晓被逗笑,解释道:“前几天客户送的,就当是今天简单晚餐的弥补吧。”她找了两个杯子,“没有条件醒酒了,时医生将就一下吧,红酒对身体好。”
“适量的红酒。”时慕纠正她。
两人坐在沙发前的毯子上,杯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入口的红酒有些酸涩的味道,苌晓酝酿了一会儿装作无意中提起,“今天工作顺利吗?”
果然时慕捏着酒杯的动作明显僵硬,沉默了一会儿将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还挺顺利的。”
“看来今天是个幸运日,我今天也很顺利,庆祝一下吧!”苌晓给时慕又倒了一杯酒,自顾自的和他碰了一下。
时慕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喝酒,可能是心情不好,也可能是酒量太差,才一杯他的脸上就浮起红晕,眼神湿漉漉的像一只被淋湿的小狗狗,看的苌晓心里酸酸的,突然他一把抱住苌晓,将人带到自己胸前,下巴搭在她的肩上,小声的说:“其实我今天的工作不太顺利,很不顺利,有一个女孩儿在我的手上离开了,其实她不是第一个,生老病死我都理解,只是在手术之前一切都很顺利,真的很顺利,可她还是走了。”
剩下的话时慕没有说出口,他那么自信胜券在握的事情失败了,明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那苌晓呢,会不会现在的顺利也是一种假象,到最后也会像今天的女孩儿一样让他束手无策,什么也做不了,他第一次产生了巨大的自我怀疑。
苌晓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眼前这个落寞的男人,生老病死再正常也无法让人平静的接受,他内心的煎熬和痛苦也不是她一句轻飘飘的话可以抚慰的,只能回抱着他轻声的说:“我在呢,我陪着你。”
“你会一直在吗?”时慕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落在她的心上重重一击,一直在,苌晓在心里暗自叹息,有谁会一直在呢?
她给不出承诺只能沉默着不说话,感觉时慕抱的越来越紧,因为不安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但始终没有追问第二遍,苌晓身上的淡淡的花香混着红酒的香气钻入他的鼻子,真实存在的体温给了他片刻的安心,如果我治好你的话你会一直在吗?
苌晓去一个卫生间的速度时慕就不知道又喝了几杯,等她回来的时候人已经满脸通红,看她的时候都眯着眼睛,衬衫的扣子解开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靠着沙发朝她勾了勾手指,苌晓无奈的凑了过去,时慕突然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不顾她愠怒的眼神笑呵呵的说:“你长得真好看。”
时慕一直看着她笑,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嘴里喃喃的说着:“我会治好你的,我会治好你的……”苌晓的心一阵刺痛,扶着他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可是时慕故意使坏就是不肯起来,还把她一起拽倒在地毯上,箍着她的腰不让她动,眼含柔情的盯着她,鼻尖轻轻的蹭着她的鼻尖,呼出的酒气仿佛都带着他的深情,苌晓觉得自己好像也喝醉了,忍不住伸手去抚平时慕紧紧皱着的眉头,装作很凶的样子说:“时慕,你再不走的话就真的走不了了。”
时慕喝醉了听不懂苌晓的话,只能捕捉到只言片语,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大,“走哪儿?你不许走!”
“不走不走,你先起来,该睡觉了。”
“睡…觉。”时慕缓慢的重复着苌晓的话,木然的看着她,“和你一起睡吗?”
“嗯,和我一起睡,咱们先起来好吗?在地上不能睡觉对不对?”苌晓耐心的哄着他,顺着他,就想赶紧从他身上起来,再这样她的心脏受不了啊,心率不齐了快,现在的时慕傻乎乎的像个小孩儿一样,真想把他弄哭。
苌晓从茶几和沙发逼仄的缝隙里爬起来,也不知道时慕这么大的一个人是怎么躺下的,时慕被她拉起来两个人东倒西歪的往卧室走,好不容易安抚他睡下,想去给他倒一杯温水,结果时慕拉着她的胳膊不让她走,紧张的问:“你去哪儿?”
“你喝醉了,我给你倒杯水就回来好吗?”苌晓摸摸他的头柔声哄着。
“我没醉,你别走。”时慕像个小孩子一样可怜巴巴的看着她,苌晓最受不了就是这样,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就无法拒绝他提出的任何要求。
“一起睡。”时慕往里面挪了挪拍着床期待的看着她,没办法苌晓只能躺在他身边。
“你在我家楼下站了多久了?”时慕也不睡觉就睁眼看着她,苌晓好奇想问一下,也没抱着得到答案的心思。
“嗯……20多天吧。”时慕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说。
20多天?苌晓愣了一下,她本以为是从她受伤以后开始的,不来的时候也许会在楼下看看她,难道是更早的时候吗?
“你是不是傻,天天跑身体吃的消吗?”苌晓的心被塞得满满的,从来没有一个人为她做过这样的事情,这样把她放在心上,心疼的摸着他的脸,“真是个傻子。”
时慕搂着她的腰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我担心你,不看一眼不放心。”苌晓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你到底喝醉了没啊?”
“睡觉吧,晚安。”时慕在她额头上落在一个温柔的吻,下一秒就闭上眼睛睡着了,苌晓却睡不着了,盯着时慕看了很久,看的眼睛都酸了才柔声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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