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折微愣,随他看向江寄余。

    江寄余在旁边听了几句,颇觉好笑。

    没想到死而复生一回,她还能有被打为魔族奸细的一天。

    毓淩仙尊一把年纪,早过了血气方刚、要与人一较高下的阶段,更何况眼前不过几个后辈,只淡淡反问:“那你要如何解释,这魔族是为我所杀?”

    李默冷笑,“这还不简单。魔族触碰金铃,你为脱罪当然只能杀死同伙。”

    江寄余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还真能编出来。

    早知道有人一张嘴能说黑说白,当初与魔族讲和的时候就派你去了。

    她诚心发问:“你们抵御魔族的方式,就是拿同袍修士开刀?”

    李默面色不虞,朝后挥手,几名修士越众而出,围了上来。

    “哎呀,不用急着狡辩。”他笑容阴毒,“等跟我回刑司盘查完了,你是否清白无辜,自然就一清二楚了嘛。”

    至于人进去还能不能出来,就另说了。

    “哦。”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回手一勾,退到门边的安即墨瞬间腾身飞起,重重落到包围圈内。

    李默居高临下,睨她一眼,“她带此人入山,没准也是同伙,一起抓起来。”

    季折皱眉,不欲同他多待,绕开一众修士往门外走去。

    周遭修士同时动手,两人一左一右压住安即墨,剩下的全部举剑朝江寄余而去。

    安即墨正要爬起来,就被人反扭住手臂,对待死鱼般按回地上,头也被按住,一侧脸颊压在地面上,被按着在粗粒的沙土上摩擦,皮肤生疼。

    但还有比脸更疼的地方。

    她睁着双眼,看着在自己身上按动的四条手臂。

    看着更后面,李默抱臂站着,一张脸上是得意又嘲讽的笑容。

    为什么?

    她想。

    明明曾经,她也是如此骄傲。

    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实力高强的师叔,聪颖温暖的师弟。

    为什么要像这样,在她的眼前,一点一点打碎她的骄傲?

    折辱、不堪、言不由衷、虚与委蛇,她都历尽了。

    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

    背上突然一轻,安即墨猛然回神,抬头。

    面前是江寄余朗目疏眉的面容。

    “站得起来么?”

    她愣了愣,急急点头,手一撑地站起,拍打身上的污泥。

    环顾四周,昨夜场景仿佛重演。

    场中站立的只余她们两人,一众修士东倒西歪,口中哀叫不止。脸朝地趴在地上的人变成了李默,一把断剑悬于他颈上,迫使他极力贴紧地面,躲避参差锋利的断刃。

    门边,季折意外地停步。

    江寄余御剑看着此中情景,倒想起了一个人。

    当年她刚把失怙的池云玠从外面捡回扶桑,没多想,只将他放在外门教导,继续忙于战场事宜。

    过了多日,她重归山门,半山腰上看到几个弟子围成一团,正对着中间一□□打脚踢,动作狠辣。

    弟子们年纪都小,武功招式也不成什么气候。

    但中间那人更小。

    瘦弱的胳膊护住头颅,他身躯缩成一团,用背脊迎住拳脚|交加。

    围攻的弟子动作疾风骤雨,他无法抬头,只能像颗皮球一般被人踢来打去。单薄的肩背微微发抖。

    打骂声杂乱,有骂声、吼声、拳脚击在骨头上的脆响,但唯独没有哀叫。

    江寄余喝止那些弟子,把他们打包送去了训诫堂。再一看挨打的人,分外眼熟。

    她把池云玠扶起来,送他回了宿处。

    第二回见他是在半夜,少年坐在院门外,身边是一堆衣物褥被。冷肃的山风刮在他身上,少年抿唇,安安静静。

    江寄余敲开门,喝令弟子不许欺辱同门,将池云玠送进屋。

    第三回,她又一次阻止围殴的弟子。送池云玠回屋的路上,她问:“他们为什么打你?”

    池云玠小声道:“因为……我是从魔族堆里出来的。”

    她沉默片刻,问:“那怎么不打回去?”

    “因为我想证明,”小小的少年抬头,黑白分明的眼里映出她的身影,“我可以不是魔物堆里的人。”

    江寄余最终没把他送回去。

    她领着池云玠直上峰顶,收做了亲传弟子。

    她师父凌霄道人没有表示支持,但也未开口拂她的意。

    剩下所有人,全都劝她收手。

    席瑧更是说得直白:“此子戾气太重,平常修炼便罢了,你收他入门,将来有的麻烦。”

    但江寄余固执起来,谁也休想劝动,她将池云玠留在身边,照拂他一路修至渡劫,又看着他继任扶桑掌门。公子如玉,潇月仙君名冠天下。

    恍如昨日。

    躺在地上的李默暴跳如雷,冲江寄余吼道:“好,好!你一个奸细,胆大包天,敢打守山大弟子,我一定让刑司好好接待你!”

    江寄余未言,旁边安即墨突然看向他,“我们都是扶桑弟子,是否有通敌嫌疑,需由扶桑判决,你凭什么一口咬定?”

    她受够了。

    受够了永远无法在他人面前站着。

    受够了面对最恐怖的敌人,忍受最憋闷的屈辱。

    李默阴狠的目光转到她身上,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眼中写满了“你怎么敢”。

    “扶桑?扶桑什么时候有她这号人了?”

    安即墨丝毫不退,垂眸迎视他。

    今日她既然站了起来,就要站得够久,站得够直。

    李默咬牙切齿,质问:“除了你,谁能证明她是扶桑弟子?”

    “我能证明。”

    悠然的声音忽从院外传来,一人长身玉立,缓步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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