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进入了早春, 空中却一点一点的飘下雪花。郁婳以前在伴生画中从来没有见过“雪”,他曾经很期待很期待一场雪的到来。
但那场雪到来时,他却突然不想看雪了。
沈夺没有带伞, 也难得地没有使用瞬间移动, 和郁婳一起在小道上一起走着。
雪飘飘洒洒, 落在他们的脸上,肩上,还有头顶。
沈夺摸了摸郁婳的黑发, 带着点湿意,有点关心地问:“冷吗?要不快点回去吧,你身体太差了, 我怕你感冒。”
郁婳制止了沈夺的动作,他喜欢看雪落在他们发上的感觉。
郁婳盯着雪看了一会,不知道是在问谁:“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沈夺自然以为郁婳是在问他, 沈夺挂着淡笑,“可能是一见钟情。”
斯人如彩虹,得遇方知有。
郁婳转过头, 看着沈夺的脸,沈夺英俊白皙的脸在雪中增添了几分温柔,郁婳盯着他看,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因为喜欢?”
喜欢?
郁婳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心口, 将这个词在口中念了一遍又一遍。
喜欢一个人就会这么奋不顾身吗?
郁婳突然说:“我好想看一次城外的雪。”
沈夺不疑有他,抓住了郁婳的手腕, 察觉到后者手腕的冰冷心中微微一惊。
下一秒, 他们出现在了城外。
末日的雪出奇的大, 本来a城是不可能出现如此盛大壮观的雪的, 可是郁婳现在真的见到了。
城市的荒凉被埋在了大雪下, 往日耀眼的霓虹灯连一丝光芒也看不见。
沈夺松开了郁婳的手,“你等一下,我去拿一个东西。”
沈夺记得住址里还有一台照相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郁婳对雪天有这么强烈的惦记感,他想给郁婳拍一张照片做纪念。
郁婳点了点头,就站在那等沈夺。
沈夺来去都很快,没多久就拿回了一台照相机,他站在离郁婳几米远的地方,抬起照相机:“你站在那,我给你拍张照。”
郁婳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沈夺的方向。
沈夺放下了相机,调动着郁婳的情绪,“怎么不笑?你笑起来最漂亮。”
郁婳很少笑,但是他还是扯出了一个弧度。
“咔吱。”
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声响,有东西松动的声音,一点细雪从天空中坠下。
郁婳抬起头,一块巨大的广告牌正在此时松动了一下。
郁婳没来的及移开,就被人砰的一声推开了。
广告牌砸在了沈夺的身上,郁婳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沈夺的后脑勺,只摸到了一片血迹。
郁婳没打算这么快动手的,他没想到沈夺会突然冲过来替他挡了这一下。
血迹一点一滴地落在了雪地上,红雪弥漫,漂亮而妖异。
郁婳的眼睛被红雪刺痛了一下,血止不住,他就算伸出手也捂不住这个伤口。
“沈夺,沈夺……”
郁婳被沈夺压在身下,他的位置很安全,一点伤也没有收到。
沈夺抬起了手,像是想要摸一摸郁婳的脸,却又无力地垂下了。
“别哭……”
剔透晶亮的微红眼眸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沈夺轻轻地咳了一声,血迹在雪面上绽放出了一朵花来。
“别怕……”
沈夺的眼睛很亮,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自责又悲伤,他努力地摸了摸郁婳的脸颊,轻声说,“我在未来等你……”
郁婳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看着沈夺的眼神越来越亮,沈夺忍着喉间的一口鲜血没有吐出来。
他怕自己吓到郁婳,一直忍着那口血。
“抱歉。”沈夺看着郁婳,“别怕,也不要哭了,我们都在未来等你。”
未来。
世界一点一点地消散,天地动摇了一瞬间,空气中的雪花消散了,压在沈夺身上的广告牌消失了,最后……沈夺也消失了。
空间茫然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可郁婳并不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他从来不是一个人。
有人在未来等着他。
无论是这数万年的轮回,还是未来的世界,都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不过是一个敌国来的小皇子罢了,来了楚国,竟还敢对皇上如此失礼?”
霍誉路过大殿时恰巧听见了宫人们的议论声,他正要去和小皇帝议政,听到了这句话也只是皱了皱眉。
小皇帝并不是个皇帝,如果不是因为郁婳是郁氏剩下的唯一血脉,霍誉也不会扶持这样一个荒淫残暴的病秧子上位。
霍誉冷着脸走进大殿之中,也不下跪,只是拱了拱手和小皇帝请了个安。
小皇帝坐在高处龙椅上,轻轻咳了一声,伸出一双苍白如玉的手抓着帕子掩了掩唇,“皇叔请起。”
霍誉皱起浓眉,俊美无涛的脸有些严肃地看着小皇帝的脸。
小皇帝生的瘦弱,脸也只有巴掌大小,没什么男子气概,一张脸被精致耀眼的十二冠琉遮去了大半,只能依稀看见那漂亮孱弱的下半张脸,还有那常年含着脆弱感的漆黑眼眸。
霍誉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有点不满地训责着小皇帝:“陛下,冬日严寒,须得好好保重身体。”
小皇帝轻轻嗯了一声,声线还带着少年人的清澈。
霍誉这才想起来,这金台之上的小皇帝今年也只是个未及弱冠年华的孩子。
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霍誉森冷威严的眼眸扫过大殿一侧的另一位月白色常服的男子,脸上有几分不悦显现。
小皇帝的确是个被宠坏的孩子,霍誉方才对小皇帝起的那一点怜惜之情在他见到温棠之后就烟飞云散了。
一个皇帝,怎么能养别国的质子来做男宠?
成何体统?!
当今皇帝好龙阳的事情早已不是一个秘密,甚至天下老百姓也有所耳闻,但是小皇帝千不该万不该看上了敌国太子。
温棠虽然面如冠玉,长了张面若好女的脸,可温棠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霍誉在看见温棠第一面就知道温棠绝不会是一个小小的质子这么简单,温棠是一匹蓄势待发的狼。
温棠被圈禁在楚国的后宫也不过是韬光养晦罢了。
小皇帝荒淫无度,在天底下搜刮金银财宝也就罢了,为人张扬肆意,骄纵跋扈,这后宫养的不止是温棠一个美人。
小皇帝后宫三千佳丽全是男人,还是从天底下搜寻来的不同美男,每次宴会这些男宠更是成群结队。
成何体统?!
霍誉的眼眸掠过小皇帝那张苍白虚弱的脸,甚至有些怀疑他这便宜皇侄是怎么拖着这种残败身子去“幸”那些男宠的。
难不成还是那些男宠去宠爱他?!
霍誉心头掠过这个想法,心里一跳,神色愈发冰冷了。
小皇帝又轻轻咳了一声,声音冷淡中带着一种故作的老成:“不知皇叔今日请求召见是为了何事?”
霍誉冷着声音出声:“臣来禀报北地的灾事。”
郁婳“哦”了一声,示意霍誉先禀报。
霍誉示意了一旁的官员,那官员就滔滔不绝地开始汇报起北地的灾情。
霍誉在这时就一直打量着小皇帝的神色,却看见小皇帝的神色越来越困倦,双眼就快要合上了。
“陛下。”霍誉冷然出声。
小皇帝陡然间回过神,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苍白的脸露出了一点羞赧的红。
霍誉看着小皇帝这个神情,责备的话在口中转了又转竟然没能说出口,霍誉只能冷着声音说:“陛下昨夜是否未能安眠?”
小皇帝轻轻点了点头,发白的指尖搭在大腿上,摩挲了一下皇袍,看上去有些惧怕霍誉的样子。
霍誉作为摄政王,从小皇帝登基起就一直辅导着小皇帝,他手握大权,小皇帝自然也惧怕着他。
小皇帝没有说话,霍誉见他这副模样又微微软下了心。
——这小皇帝身体状况太差了。
可霍誉的心软并没有延续太久,温棠在一旁微微一笑,说道:“这都怪温某,昨夜陛下在我那听琴听的有些久了,走的时候天色已亮,这才没有休息好。”
“温棠。”小皇帝似乎有些不满地喊了一句温棠的名字,漂亮的眉微微蹙起。
隔着十二冠琉,霍誉看不清小皇帝的神情,只是从他这清澈悦耳的声音中听出些许气力不足来。
小皇帝竟然和温棠厮混了一宿,难怪眼下还带着浅浅的灰色,难怪方才差点阖目安眠!
霍誉今日顾及着小皇帝的身体,没有过多训斥小皇帝,反而将矛头转向了温棠,声音低沉的森冷:“温皇子既然有此雅兴,倒不如教导教导宫内乐人,以免陛下诸多相扰,碍了殿下的清静。”
霍誉只不过虚称温棠一句“殿下”,实际上根本不把温棠放在眼里,说话时也没有看向温棠,而是盯着金台上瘦弱的小皇帝。
温棠虽然形势不利,却也不是个善茬,微微一笑后他淡然回应:“温某也曾这样与陛下说过,只可惜陛下不喜听乐人的琴音,倒只把温某当做了知己。”
温棠三言两语就把霍誉带着讽意的话打了回去,还引得霍誉对小皇帝的花言巧语更加不满。
霍誉扫过金台上苍白的那张美人脸。
——小皇帝理政能力欠缺,花言巧语却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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