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大道那边新开了家烤鱼店，向亦来的时候就已经预约了一桌。
正值饭点，里面客人爆满，大多是嘉大的学生。
就吕思思进去这么一会儿，就碰上好几个认识的跟她打招呼，每次向亦想跟她说话，转眼又被人截胡。这么几次之后，他脸都快拉到地上去了。
早知道吕思思的人缘这么好，他就该把饭店定得越远越好。
向亦面无表情扫了眼不远处的那桌，有个男生的视线正好朝他们这边瞟，明眼人都知道他在看什么。
向亦脸色一沉，突然起身，“姐姐你往里面坐一点。”
“怎么了？”吕思思正勾着菜单，刚抬头，向亦就从对面过来了。
“没怎么，”他挡在她跟前站着，“就是想跟你坐一起。”
“你也不嫌挤。”吕思思笑了笑，还是往里面挪了挪，留出一些位置给他。
“不挤。”向亦满意地坐下，余光扫过，挑衅地看了那男生一眼。
吕思思发现他的动作，回头看了看，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向亦不动声色地转回来，侧身挡住她的视线，拿过菜单随便勾画了几个递给服务员。
因为是刚开的店，有各种打折活动加持，生意异常火爆，客人一批接一批的换。
吕思思他们的烤鱼刚上桌，隔壁那桌就已经换成下一批人了。
是群刚高考完的学生，大概十几个，说说闹闹，举着酒杯为终于脱离苦海而欢呼。
吕思思被他们的气氛吸引过去，没多久突然笑着收回视线，端起茶杯跟向亦手边的那只轻碰了一下，“向亦同学，毕业快乐。”
向亦茫然地抬起头，隔壁适时传来一道毕业快乐的高呼，他愣了几秒，终于回过神，弯眸笑了起来，“谢谢。”
晚饭后，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向亦本来想带吕思思去看电影，但吕思思还有事要回学校，最后只得作罢。
看他撅个嘴巴一脸不高兴，吕思思无奈又好笑，安抚说：“电影可以留到下次看，影院又不会跑。”
“我是怕你跑。”向亦站在路灯下，透过婆娑树影看她。
吕思思被他看得无可遁形，身体里的那架鼓又开始作祟了。
她压下心里的异样，轻笑了声：“不会，我就在这里能跑到哪去，快回去吧，注意安全。”
向亦不问也不答，眼睛黏在她身上似的，周围只剩银杏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倒像是在无声地催促。
吕思思理解他迫切的心思，心里无奈，伸手在他头上轻揉了一下，“向亦，以后的时间还长，我们慢慢来，好吗？”
向亦沉默地看着她，点头轻“嗯”了一声，浓密的睫毛随着垂眸的动作自然下垂，像两把小扇子倒影在脸上，乖得不行。
吕思思看得心痒痒，手上使力，又在他头上揉了两下。向亦仰身躲开，晃了晃刘海，不满地嘟哝：“你把我头发都揉乱了。”
“哪乱了？”吕思思一本正经把手伸过去，眼尾轻扬，“过来我帮你看看。”
向亦还真把脑袋凑了过来，送上门的没有拒绝的道理，吕思思趁机狠狠地揉了几下。
然后使完坏就赶紧溜人，“我先走了——”
然而拜拜两个字还没说完，就被人从后面抓住了手腕往后一拉，整个人瞬间往后仰了去。
向亦的声音从她耳后传了过来，“我送你到学校门口。”
“不用了。”吕思思试图把手抽回来。
向亦就是不放，还握得更紧了，嘴角弯了弯，“我就要。”
吕思思是真拿他没办法，“好，那你先把我放开。”
向亦倒也听话，只是在放开的时候手指报复地捏了捏她的手腕，突然蹦了句让吕思思哭笑不得的话：“你的手腕好细。”
他们吃饭的地方到嘉大校门并不远，几句话的功夫就到。
最后到了校门口，吕思思真得走了，但是另外一道声音又插了进来，喊的向亦的名字。
两人同时回头，就见钟依站在后面一棵银杏树下朝两人挥手，旁边还站着一个男生，是周伍。
“美女姐姐，真是你呀！”钟依一个箭步冲到吕思思面前，两眼放光看着她，“我就说向亦怎么可能跟别的女生走一起。”
周伍在边上看着向亦快要打雷的脸色，连忙伸手在钟依后背戳了下，结果反被瞪了一眼，“周伍你戳我干嘛，找打？”
周伍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这动作一看就是长期锻炼出来的，吕思思在边上看得直乐。
向亦眼神审视地看着他们，“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周伍后背一凉，“额，我们在……”
他磕磕巴巴半边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钟依看不下去，直接牵起他的手拿到向亦眼前，一副天不怕地怕的架势，“喏，没看见吗，我们在约会。”
“哎呀。”周伍反倒不好意思了，偷摸着约会还被自己表哥撞见，别提多尴尬。
吕思思挑了下眉，在三人身上扫视一圈，突然有点理解宋晓微平时吃瓜的心情了。
先抛开其他不说，原本的婚约对象跟自己的表弟成了一对，这一幕怎么看都有点修罗场的意味。
吕思思忽然很好奇向亦会是什么反应，正期待，就见他直接略过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眼神甚至还带了点嫌弃，最后直接看向了她，“姐姐，要不我们还是去看电影？”
很好，又绕回来了。
“看什么电影？”钟依一听看电影，也赶着凑热闹，“一起呗，我们也去。”
吕思思还是那句话，“下次吧，我还有点事，得走了。”
钟依遗憾地啊一声，“什么事不能推到下一次吗？”
吕思思摇了摇头，她计划内的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推。向亦委屈地看着他，澄澈的瞳孔在灯光下亮得出奇，让人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吕思思当作没看见，朝他挥挥手，“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别玩太晚，拜拜。”
看着她走远，钟依一脸的幸灾乐祸，瞥了眼向亦：“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是颗没人要的小白菜。”
向亦没搭理她，钟依更来劲了，还不怕死地想要火上浇油，把周伍吓得够呛，赶紧捂住她的嘴，心虚地看着向亦：“哥，她就是开个玩笑，别当真。”
向亦漠然地看了他俩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他前脚一走，钟依后脚挣脱周伍的手，转身就是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有病啊，干嘛捂我嘴。”
周伍是怕了她了，“姑奶奶算我求求你了，别跟我哥开这种玩笑，会出事的。”
向亦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他没人要，他小时候不懂事，看周围人背地里都这么说他，觉得好玩也跟着学，甚至傻到故意在他面前去说，结果大冬天里被他毫无留情一脚踹进泳池，差点淹死。
以至于现在回想起当时那股骇人的窒息感，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打寒颤。
-
那晚没看成的电影，最后一直没有看成。
期末了，吕思思的事只多不少，每天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部门或者办公室，而向亦找着各种借口约她，五次有三次都都被拒绝，幽怨得都快成孤魂了。
吕思思也没办法，她忙得晕头转向的，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只能在晚上洗漱后躺床上那会儿回复下他的消息。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高考成绩出来那天，吕思思从最后一堂考试出来的路上，听到有人在讨论今年的分数线和文理科状元的时候，才意识到她好像冷落向亦很久了。
刚好期末结束了，吕思思正想着打个电话问问，就听宋晓微突然叫了一声，然后疯狂拍她的肩膀，“卧槽卧槽——”
吕思思被吵得耳朵疼，“怎么了？”
宋晓微激动地问：“弟弟是叫向亦没错吧？”
吕思思：“嗯。”
她刚点头，一个手机就直接朝她的脸怼了过来，接着就是宋晓微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弟弟是咱们市的理科状元！我天720，让我回去复读三年都考不出这个分数。”
吕思思听到这分数也愣了愣，她一直知道向亦的理科成绩很好，但看到的时候还是惊了。
宋晓微翻着向亦的各科成绩，一翻一个卧槽，“思思你这补习英语的水平有点子牛哦，142，我高中三年都没考过这个分数。”
“多少？”吕思思以为自己听错了。
“142。”宋晓微凑到她耳边喊，吕思思感觉耳朵快麻了。
这个分数她也属实没想到，今年高考的英语试题她看过，相较于前几年的难度要大一些，但又比平时她给向亦做的模拟题要简单一点。
据她上个学期对向亦英语水平的了解，这个成绩放在当时属于超常发挥了，能有这个成绩，只能说明这学期下了不少功夫。
宋晓微看完向亦的，接着又打电话给她妈问她表妹的成绩，表情跟去赴死的，吕思思在旁边看着都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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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达这边看到向亦成绩的时候也是连声卧槽。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分，看到新闻的时候，差点直接钻进手机屏幕里。
半晌后回过神来，一拳落在向亦左肩，脸都笑开花了，“你小子深藏不露啊，竟然是个学霸。”
向亦嗤笑了一声：“神他妈学霸。”
王达：“啧啧啧，学霸说话就是这么横。”
“那可不，状元郎啊，在古代可是要封官加爵的。”刘二突然从旁边的小房子钻出来，也跟着傻乐。
“差不多得了。”向亦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还没完没了了。
“这怎么行，走！”王达浓眉一挑，“今晚咱下馆子，再叫几个人，哥几个给你好好庆祝庆祝。”
“下次吧，今晚有别的事。”向亦懒洋洋地伸了伸腿，从躺椅上坐起来。
“你能有什么事，你爹忙着给自己擦屁股，总不能又找你麻烦了。”
王达当他在推脱，没当回事，说着已经转头拿手机找到他那个兄弟群准备叫人了，结果语音键刚按下去，突然反应过来。
“我擦，你小子不会又是想去找那女的？”
向亦没说话，当默认了，王达当即手机一撂，脸都青了，“不是，我说你怎么回事，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这都多久了，人要对你有意思，早他妈答应你在一块了，还用你磨磨唧唧到现在。”
“你说你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喜欢什么样不行，偏喜欢这么个不喜欢你的，这不纯属给自己找虐受么。”
王达脾气一上来，说话就是这么冲。
他活得糙，为人处世也糙，在他这里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处得来就处，处不来趁早断，像这种吊着拖着都他妈是耍流氓。
向亦知道他没恶意，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只解释道：“她不是你说的那样。”
“我知道。”王达也不是说那个女生不好。
前段时间来修车的时候他见过，白白净净一美女，身上的教养和气质一般人家养不出来，不存在戏耍别人感情的的嫌疑。
他恼的是向亦整天粘着人家追，跟丢了魂似的，半点野性都没了。
他还记得当初在赛道上第一次见到向亦的时候，明明是匹桀骜不驯的孤狼，十六七岁，谁也不放在眼里，凡是招惹他的人，最后没有不落得头破血流的。但是看看现在，都成了只上赶着撒娇卖萌的小奶狗了。
都说英雄不过美人关，古人诚不可欺。
王达也无话可说，只一个劲地摇头叹气：“当初认识你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你他妈会是个恋爱脑。”
其实向亦自己也没想到，按照他的成长环境来看，他理应是个对感情淡漠的人。因为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圈子，里面的婚姻关系几乎都是畸形的。
他见过婚后相敬如宾的，也见过男人在外包情人妻子装作不知情甚至为他打掩护的，还有就是像向东远和唐之琳这种，在外立个模范人设，人后就各玩各的。
看惯了这些，向亦曾一度是厌恶婚姻的，甚至厌恶所有亲密关系。
如果不是在七岁那年遇到吕思思，向亦都可以预见自己的未来。
无非就是接受向东远的安排，然后就这么耗下去，耗到向东远再也支配不了他的时候，他再亲手结束那段形同虚设的婚姻。
可是现在，他却变得开始期待曾经让他嗤之以鼻的那种关系了。
也许王达认为他是恋爱脑，但向亦自己不这么认为。与其说是恋爱脑，不如说他只是单纯的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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