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在学校传了几天，新鲜感一过，热度也就降了下来，到最后慢慢淡出众人视野。
自那之后就没人再见到过杨婧，有人说是转学了，也有人说是退学了，至于到底怎样谁也不知道。
吕思思没心思关注这些，眼看后天就高考了，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向亦。
这两天忙办公室的事把这个忙忘了，今天吃饭的时候听宋晓微又说起她表妹的事，她才想起来。当时吃完饭就给向亦发了条消息过去。
向亦没回复，继上次吕思思警告他好好复习后，就很少来刷存在感了，但完全不刷当然不可能，只是变成了每天定时的早晚安。
吕思思发完消息就没看手机了，跟往常一样上完课，去参加部门活动，结束后见时间还早，又去图书馆待着，一直到晚上八点，才收拾东西回家。
她这几天习惯每天从学校走着回去，反正也就二十多分钟的路程，跟以前住学校的时候，从宿舍走到教学路的距离差不多。
正好路过夜市，她就去打包了一份海鲜馄饨。
夏天的夜市比冬天热闹得多，夜啤加烧烤，都已经成了夏日宵夜的标配。
人多天气热，挤在一起都能感觉到别人身上散出来的热气，稍不注意，还容易踩到别人。
吕思思往边上挪了一点，退出人群站在店门口外面等着。
隔壁是烧烤店，店内店外都是人，辣油滴在烤架上的滋滋声在喧闹中炸开，孜然香飘在空气里，把守在烤架前的狗都快馋哭了，不停地抱着两只前爪卖萌求食，可爱得不行，也逗得路人好笑。
吕思思的订单还要等上一会儿，闲来无事逗起了那只小狗。
好在老板动作也麻利，她刚蹲下没多久，餐就好了。
老板娘打包好递给了她，吕思思道了声谢，提着袋子转身从人群中退出来，但莫名地又被人撞了一下肩膀。
人多挤来挤去撞到很正常，她并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正准备走，一道陌生却又耳熟的声线从身后传来，嗓音很沙哑。
“小姑娘不好意思啊，上年纪了，眼睛不好使。”
“没……”吕思思不在意地回道，却在转身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愣了。
男人带着帽子，露出来的半张脸面黄肌瘦，密密麻麻的褶皱像是枯死的树皮。他咧嘴对吕思思笑着，嘴角因为牵扯的弧度不自然地抽动了几下。
吕思思认得他。
前几次，也是他莫名其妙地撞她一下。要说是个碰瓷，但他道了声歉又走了，说是小偷，可她又没有丢过任何东西。
吕思思警惕地后退了几步。
男人没有任何异样的举动，跟之前一样，道完歉就越过她走了。
但吕思思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她回头看了眼，男人已经拖着步子走远了，晃动的光影落下，他的身影晃晃悠悠，像个游荡的幽魂。
吕思思心下疑惑，没再做停留，直接朝人多的地方过去了。从夜市穿过长廊是广场，但过了广场就是小径，灌木丛生，人比较少。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人狞笑的神情太过渗人，以至于经过那段路的时候，她都一直绷着神经，警惕着周围的一草一木，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
小径出去是隔离带，再外面就是街道，没多久熟悉的鸣笛喧闹声传来，吕思思绷直的嘴角慢慢放松下来，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见身后没人跟着，这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站在街边的榕树下，看着灯光绮丽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车流，松了口气。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吕思思急促地喘息了几下。
刚缓过神来，手机响了，是向亦的电话。
她缓了缓，调整好情绪，接了电话。
向亦清冽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似乎没料到她会接电话，惊喜道：“姐姐。”
“嗯，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吕思思问道，一边去前面的斑马线等绿灯。
“不是你先发消息给我的么，加油这种事哪有这样加的。”向亦说。
吕思思听得好笑，“不然还怎样加？”
向亦没直说，神神秘秘地问道：“你现在在家吗？”
“怎么了？”
“姐姐先回答我。”向亦执着道。
吕思思拗不过他，“我在外面……”
她回头去看身后的路标，正要说地点，却余光扫过时，骤然间瞳孔放大，整个人愣在原地——
那个男人就站在她刚才站过的地方。
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男人赫然抬头，露出帽檐下那双贪婪的眼睛，明目张胆地盯着她，面部肌肉因为勾唇的动作抽搐了两下。
红灯还有十几秒，吕思思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十几秒也可以是漫长的存在。
她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僵硬地站在那，被迫忍受着身后那道不怀好意的视线。
她的呼吸不自觉地加重，向亦很快发现不对劲，“怎么了？”
吕思思压下内心的慌乱，淡然地收回了目光，让自己看起来什么也不知道。
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手脚都是软的，呼吸也一下比一下重。
听到向亦问他怎么了，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明知远水救不了近火，她还是脱口而出：“好像……有个人跟着我。”
向亦的语气顿时变了，“你在哪？”
吕思思闭了闭眼，“上学期那个便利店的对面。”
绿灯亮了，吕思思没有跑，而是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向亦出乎意料地冷静，在电话里对她说：“你先别回家，那附近有个超市，你先进去。”
吕思思用余光关注着身后，那个人在她过马路后，也跟着过来了，这下很明显不是巧合了。
向亦那边嘎吱嘎吱地不知道怎么了，声音断断续续的，只偶尔能听到一两句清晰的声音。
她握紧了手机，“向亦，你还在吗？”
“我在，电话别挂，往人多的地方走，我马上就到。”
吕思思轻轻“嗯”了一声，只当他是安抚她。东郊和芳林苑就不在一个区，打车要一个小时。
前面有个便民超市，吕思思径直走了进去，超市晚间有些打折活动，住附近的很多阿姨最喜欢这个事件来买东西，所人还算多。
她混在人群里，假装挑选东西。她现在不敢回小区，只能这么耗着。
男人很有耐心，站在一个货架后面等着。到最后看着超市的人越来越少，吕思思的心一点一点往下坠。
向亦那边只听得到风声，像卡带的收音机，滋滋滋的响。吕思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最后掐断了向亦的电话。
据她刚才这一路的观察，这个人瘦得不正常，一些动作和表情也很不对劲，有可能吸过毒，所以冒然找旁人帮忙激怒他不是明智的选择。
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吕思思想了想，还是点开了通讯录打给杨呈。
杨呈一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满世界飞，在不在嘉洲很难说，她只能碰碰运气。
然把电话刚拨出去，还没等接通，吕思思就看着向亦来了。
他几乎是两步并做一步，从超市门口跑到她跟前，额前的碎发都已经被汗打湿了，轻喘着气，看着她的眼神凶得快要吃人，“都说了电话别挂，还干嘛突然挂电话，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我……”吕思思有被吓到，她还是第一次见向亦生气，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掐断了还没拨通的电话。
抬头心虚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故意的。”
向亦还气着，天知道刚才她突然挂断电话的时候，他有多害怕。不过他没发作，冷声问：“那个人呢？”
吕思思装作拿东西，回头看了看，“还在。”
语罢她悄声提醒说：“他可能是个吸毒的，你别乱来。”
向亦眼神阴狠，勾唇冷笑：“不会，走吧，不用管他。”
吕思思被他牵着走出了超市，他们前脚走，那个男人后脚跟着。
两人出去后，吕思思才看到外面随便瘫倒在路边的山地车，“你骑自行车来的？”
“嗯。”向亦过去把车扶起来停在规范停车区，转身勾住她手腕往巷口带，余光无意扫过后面盯着他们的男人，在吕思思没看到的地方从兜里掏了包东西不动声色地摆弄了下。
吕思思茫然地跟着他，“我们去哪？”
向亦没说话，只是牵着她往巷子里越走越深，人也越变越少。
眼看就要走到死胡同了，向亦的身影蓦地停下，吕思思反应不及，一下撞了上去，刚好扑进他怀里。
正懵圈，头顶就传来一声坏笑，“姐姐现在就投怀送抱是不是有点早了？
他作势收拢双臂，“不过没事，我不介意。”
“好好说话。”吕思思瞪了他一眼，推开他，“到底来这干嘛？”
“等会就知道了。”向亦让她在外面等他，说完脸色一冷，从另一条巷子岔进去了。
大概几分钟，他又回来了，但吕思思发现他的脸色比刚才来的时候还要不好。
气压低得可怕，后槽牙咬得紧紧的，甚至因为用力，腮帮都是绷着的。
吕思思：“发生什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么？”
向亦拳头捏得咔擦响，昏沉灯光下，吕思思能看到他脖颈鼓起的青筋，藤蔓一样蜿蜒攀附在他的颈间，看着都疼。
向亦不说话，吕思思只好握上他硬邦邦的拳头，揉了揉，让他放松下来。
“找那个人去了？”
向亦点头。
“你跟他动手了吗？”
还是点头。
“那受伤了没？”
“没。”向亦终于舍得开口，嗓音哑哑的。
吕思思耐心问：“那到底怎么了？”
向亦又陷入沉默，过了一好会儿，慢慢抬头，昏黄灯光落在他眉心，光影下掩映下的眼神藏着吕思思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目光沉沉看着她，突然低声道：“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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