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说清之后，吕思思整个人松了口气，像是把身上某个东西卸了下来。
回去的时候丁念正在客厅喝水，见她那一脸轻松样，还以为是好事。结果一问，差点一口水呛到，“你还真忍心。”
吕思思耸了耸肩，脱了外套挂在衣杆上，“那也没办法。”
丁念端着水杯在沙发上坐下，“你就不怕你这么说，他更消沉，更不顾学业？”
“不会。”吕思思回答得很笃定。
丁念都没料到她会回答得这么快，吕思思反应过来，眨了眨眼，补了一句，“他不是那么容易消沉的人。”
丁念但笑不语，捧着水杯配合地点点头。
吕思思发囧，赶紧找了个洗澡的理由逃回房间。
在那之后，吕思思的日子回到正轨，白天就忙着上课和备考，晚上就跟丁念一起逛逛超市，然后买些食材回家自己琢磨菜谱。
有时候回来，会碰上恰巧出来丢垃圾的方记，都是邻居，见着了就随口打声招呼，次数多了，也慢慢熟络了。
两周后，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是下午五点。从考室出来，吕思思跟宋晓微和李枚道了别，就直接出了学校，丁念还在校门口等她。
两人买了明天的机票，还待一个晚上，就没再去超市买菜，直接在外面吃的晚餐。
晚上回去，她们跟往常一样遇到下楼倒垃圾的方记，他微笑着跟两人道了声：“晚上好。”
吕思思点头回应，然后三人一起乘电梯上楼。
方记是个温吞的性子，打完那声招呼后，就没再说话，但那飘忽的眼神时不时落在吕思思身上，停顿两秒又飞快地移开。
吕思思低着脑袋回复杨女士的消息，并没发现。丁念站在他俩中间，把方记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方记飘忽的眼神正好游离收回来，一不凑巧就撞上丁念的视线，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现场抓包，一下从脸红到脖子。
丁念眼神戏谑，他被看得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把脸转回去。
出了电梯，方记一反常态，急促地打了声跟招呼就先走了，吕思思没多在意，倒是丁念突然笑了一声。
“怎么了？”吕思思解了门锁，回头看她。
“没什么。”丁念笑着摇头，认真端详她的脸，感叹了一句：“就是发现，你真是到哪都魅力不减啊。”
“说什么呢，”吕思思听得云里雾里，只当是玩笑话，嗤笑了声，换上拖鞋回房间收拾行李。
航班是第二天早上九点的，两人各自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因为行李都不多，她们就没办理托运。
可能是连轴转了两周的脑子突然得到放松，疲惫劲得到释放，登机后吕思思就犯困。
本想着找空姐拿张毯子补觉，谁知转眼看到杨婧从身边走过，然后坐在了过道另一侧与她并排的位置上。
似发现吕思思的视线，她抬眼看了过来。
吕思思看到她有些惊讶，下意识就出口问：“你家是青市的？”
寝室其他两人是哪的她都知道，但杨婧从来不跟她们交流这些，以至于两年了，她不知道杨婧是来自哪个城市的。
杨婧今天没化妆，唇色很淡，显得有些没精神，她眼神扫过，带着点讽刺，淡漠地“嗯”了一声，便压低帽子不再交流。
吕思思也就那一瞬间的惊讶，事后就收回视线，找空姐拿了毯子倒头就睡。
青市的天气比嘉洲要好，出机场的时候能看到外面是晴天，天蓝树绿，如果不是吹来的风里带着冷意，都不会察觉现在是冬天。
吕思思放假早，机场还不至于堵成上次国庆那样。两人顺着人流出去，杨女士和吕教授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叔叔阿姨好。”丁念问了声好。
“欸，丁念你看着瘦了不少。”杨女士笑着打量她，“还黑了。”
“妈，没你这么说人家的。”吕思思无奈，拉过她还要摸上丁念脸的手，生怕她又来一句你皮肤怎么也变糙了。
杨女士不在意，一手揽一个，“先去吃饭吧，飞了四个小时，也该饿了。”
“阿姨，我还得先回去看看，你们去吧，有空我再上家里来。”丁念握着她的手说道。
杨女士没强求，“那行，回去注意安全啊。”
丁念微笑点头，又跟吕思思招了招手，“那我走了，拜拜。”
“拜拜。”
看着她走后，吕思思听到身边的杨女士叹了口气，感慨道：“这孩子变了不少，眼睛里有东西了，看来是走出来了。”
吕思思淡淡地“嗯”了一声。
当初关初去世，丁念一度认定是她的原因。那时她跟关初吵架闹了脾气，一时赌气，挂完电话后就关了机。关初那会还在外地参加物理竞赛的冬令营，打不通电话，联系不上她，怕她多想，连夜赶回来，却在路上遇见暴雪，发生了车祸。
出事那年，关初高三，吕思思高二。
丁念自责，每日每夜的颓废落魄着，眼神空洞，整个人仿佛只是一张失了灵魂苟活在世的皮囊。
吕思思当时听说诱导这场事故的动机仅仅只是因为关初为了哄闹脾气的丁念时，只觉得荒唐至极。她是真的不能理解，哪怕现在过去这么多年，她依旧不理解，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她会那么顾忌向亦现在这个时期。
不知不觉的，她联想到了向亦，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晚他说的以后常联系，但之后他们好像就没再联系过。
起初还好，后来半个寒假过去，向亦的头像就被慢慢淡忘在了吕思思的通讯录里，就像寒夜下的烟花，只是短暂的出现了那么一刹那。
这个寒假吕思思跟着杨女士和吕教授周游一圈，然后顺道去南城的奶奶家里热热闹闹过了个新年。
过年那段日子，无非就是走亲戚，两边的亲戚都不少，七大姑八大姨的，等走完这个年也过得差不多了。
回家之后，杨女士待不住，又跟吕教授马不停蹄去了欧洲过二人世界。
于是家里就吕思思一个人，她也乐得自在，学习之余琢磨琢磨食谱，健健身，或者跟朋友出去聚个会，露个营，把生活过得松弛有度。
一直到开学前夕，收好行李后，她闲来无事，拿手机看了看消息。
她的微信好友有点杂，学校的，家里的，还有其他情况认识的，在过年期间，很多人喜欢群发祝福语，一排滑下去，全是红点，看得眼睛疼，所以那段时间她很少看手机。
现在一看，还是密密匝匝的红点，要不就是群消息，要不就是不熟的人发来的，因为关系好的，都是打电话送祝福。
吕思思挨个清理了，清理了大概一个小时，在最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头像——向亦。
她点删除的手指顿了下，视线落在那个红点上，上面显示有两条未读消息。
她点了进去，很简洁的两条信息。
「姐姐，新年快乐。」
然后是一张烟花绽放的照片，镜头里的烟花正是最绚烂的模样。
时间是除夕夜的十二点。
吕思思看着愣了一会，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就听杨女士敲门叫她出去吃饭。她手机一收，也就没有回复了。
三月开学，吕思思跟之前一样提前回嘉洲。公寓空置了两个月，期间有保洁阿姨定期做清扫，她回去之后也不用自己做清洁。
趁着还有两天时间才报道，她拿了些从青市带回来的特产，抽空去拜访了郑承鸿，在那待了一天，下午回来的时候在小区外面正好碰上从滴滴车上下来的宋晓微。
“思思！”
她从车上下来，又去后背箱拿了行李箱，连拖带拽几步来到她跟前。
吕思思看着她一头染红的头发，挑了挑眉，“你妈同意你染发了？”
“上学期一科没挂，我妈就同意了。”宋晓微爱不释手摸了下，嘿嘿笑了两声，“怎么样，好看吗？我还顺便烫了个法式卷，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不烫一个可惜了。”
“好看的。”吕思思带着她进了小区，“怎么今天就来了，你平时不是不捱道最后一刻不来的吗？”
宋晓微撇了撇嘴角，“在家待太久，我妈已经看不惯我了，要是再待下去，我妈可能就要直接把我扫地出门。”
说起在家那些跟她妈的那些纠葛，她就停不住口，一口一个冤，吕思思听得哭笑不得。
电梯来得凑巧，两人刚到就来了，门开了，里面出来的是有些日子没见的方记。
看到吕思思的时候，他惊讶了一下，“你回来了？”
吕思思轻笑着点了下头，“刚回来，我们先上去了，再见。”
说着拉了宋晓微一把，摁了楼层，后面又进来几人，她往边上站了站。
碍于电梯里有其他人，宋晓微没多话。但她那个八卦劲能忍二十层楼已经是极限了，一进门，鞋都没顾上换，逮着吕思思问：“刚才那帅哥谁啊？”
“邻居，”吕思思从鞋柜里拿了双新棉拖，“先把鞋换了。”
“真的？”宋晓微不信。
“煮的。”
吕思思给她拿了拖鞋，起身往厨房走，“吃饭没，我这有昨天买的番茄，今晚吃意面行吗？”
“没问题，我不挑。”宋晓微跟着她往厨房凑，还想问，被吕思思一个眼刀制止了，“行吧，我不问。”
吕思思耳边清净了一会儿，没多久她又开始了，“那我问弟弟总行了嘛，话说你跟那个弟弟怎么样了？”
吕思思切番茄的手顿了片刻，神色淡然道：“挺好的。”
“什么方面挺好的？”宋晓微追问道。
吕思思瞥了她一眼，宋晓微立马识相地闭嘴，做了个上拉链的手势，“我不问，不问。”
吕思思满意地勾了勾唇，转回去继续处理番茄，同时垂下的眼睫也掩去了她眼里的情绪。
就现在这样，互补干扰，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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