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峰上, 濮阳鸾在感知到熟悉的气息后,便立刻向主峰山巅赶去,看着越来越近的穷奇, 她眼中现出惊喜之色。
师姐回来了!
裴行昭背着刀走到了她身边:“濮阳师姐。”
正抬头望着天边的濮阳鸾收回目光,向他一笑:“裴师弟。”
不用多久,陆云柯、叶不孤、水盈盈和水十七先后都到了, 珠珠跟在萧玉虚身旁,对众人羞涩一笑,颊边现出两个小小梨涡。
长陵来的时候, 手里还抓着一枚正要批复的玉简, 慌慌张张道:“我没来晚吧?”
楼玄明倚在树上,懒洋洋地道:“没有。”
喻梦丘来得最晚, 脸上沾了黑灰, 一身法衣破破烂烂, 很是狼狈, 看来又炸符了。对他这副模样,众人也不觉得意外, 为了试验全新的符文回路, 炸符对喻梦丘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生了双翼的穷奇自天边落下, 其形如虎, 气势凛然。
远远看着太上葳蕤, 濮阳鸾等人脸上都露出喜色, 正要迎上去, 前方却有一道身影闪现。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燕愁余已经奔上前,伸手抱住了太上葳蕤。
濮阳鸾微微睁大了眼,连面上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裴行昭也显露出惊色, 更别说其他人。
长陵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感叹道:“连大师姐也敢抱,真是不怕死啊。”
只怕下一刻,他就要被大师姐扔飞了。
其他人也抱有相同的想法,但过了一息,两息,三息……
大师姐为什么没有推开他?!
“我现在能不能也上去抱抱师姐?”喻梦丘试探着开口,既然师姐没有推开燕师兄,自己好歹是她亲师弟,待遇总该比燕师兄好一点吧。
萧玉虚默然一瞬,温和地看了他一眼:“最好还是不要。”
陆云柯不太明白:“为什么?”
坐在树上的楼玄明终于忍不住开口:“因为打扰人谈恋爱,会被驴踢的。”
这句话还是他从长陵口中学会的,楼玄明觉得用在这时候非常恰当。
“什么?!”
众人异口同声道,数道目光同时投向楼玄明,难得受到如此关注的他坐直身,有些后悔将话说得太快。
师姐和燕师兄?裴行昭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
虽然……虽然燕师兄人还不错,但师姐……
师姐那样好,可不是谁都能配得上的!这一刻,众人的想法奇异地重合了。
见他们惊得表情失控,萧玉虚有些奇怪:“你们都不知道?”
我们当然不知道,众人在心中齐齐大叫道。
这句话不必说出来,只从神情萧玉虚便能看出,他的笑容仍然一片温和,看着拥抱的太上葳蕤和燕愁余,感慨道:“大约是我忘了,他们看起来还真是般配啊。”
不——
这个说法显然无法受到在场所有人的赞同,数道灼热的目光投向抱着太上葳蕤的燕愁余,其中尤以濮阳鸾最甚。
面无表情地盯着燕愁余的背影,濮阳鸾双眸微深,注意到她的神情,楼玄明忍不住往后靠了靠,将话咽了回去。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招惹她了。
如果可以,燕愁余根本不想松开抱着太上葳蕤的手,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师姐——”
随着濮阳鸾等人上前,燕愁余只能依依不舍地放开怀中少女。沉浸于同太上葳蕤久别重逢的兴奋,他没有意识到隐隐落在自己身上的异样目光。
有萧玉虚领着随太上葳蕤回来的凤池领妖族前去安置,其他人便簇拥着太上葳蕤向主峰行去,燕愁余被有意无意地挤到了一边。
回到山门中,众人七嘴八舌地关心起太上葳蕤此行经历,又争先恐后地说明小孤山这些时日发生种种,几乎没给燕愁余说话的机会。
若是他到这时候还什么都没察觉,那也未免太迟钝了。
对于小孤山众人这般反应,燕愁余也不难理解,毕竟在他们心中,太上葳蕤地位特殊。
是夜,长陵在明光殿中安排了接风宴,特意准备了不少上好的灵酒。
太上葳蕤并不好酒,这一夜却放任自己喝了不少。
长陵等人更是干脆放弃了酒樽,抱着酒坛豪饮。
没有人会忘记五年前那场大战有多惨烈,其中稍有不慎,小孤山或许就会陷落于金翅大鹏手中。
为了逼退他,萧玉虚神魂之力耗尽,陷入沉睡,叶不孤修为尽废,太上葳蕤与深渊巨鲸重伤,可以说,小孤山高端战力险些尽数覆灭。
还有那些他们或许连名姓都不知道的小孤山弟子,为了守住山门死战不退,厮杀声震天而起,鲜血染红战场,直到今日,濮阳鸾都还将那一切记得清清楚楚。
而现在,挑起那场大战的金翅大鹏已然陨落,战死的小孤山弟子,终于得以安息。
清冽酒液入喉,喉中灼烫,濮阳鸾抱着酒坛,双眼微微发红。她还记得那些与自己并肩而战的弟子,其中许多得以幸存,但还有许多,已经长眠于地下。
心中千头万绪,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抱着酒坛痛饮。
曾经悬在小孤山头上的利刃,无数血仇,如今终于得以了结。
这个时候,没有人再多说什么,他们都清楚各自心情。
月上中天,明光殿内众人大都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萧玉虚没参与这场酒宴,他只剩神魂,自是喝不了酒的,失了修为的叶不孤浅酌几杯,也离了场。
长陵趴在桌上,醉眼惺忪,口中还不住道:“喝——”
他说着,揽住酒坛撑起身,一个不稳便跌坐在地上。
“真凉快……”长陵也懒得爬起身,干脆就这样坐下。
抬头望着殿外明月,他喃喃道:“我们终于报仇了……”
他以为,这或许要很久,也或许根本不能做到。
那是渡劫中期的大妖,天下能有这般境界的修士,寥寥无几。修真界强者为尊,弱者便如蝼蚁。
长陵不止一次见过这样的事,只是从前他未曾身在其中。
而五年前,死的是他身边的人和妖。
他抖着手,将酒樽斟满,向地面倾倒:“第一杯,祭天祭地,祭岁月酩酊——”
“第二杯,祭山河,祭风月,祭浩荡青冥——”喻梦丘强撑着翻过身,大笑道。
方才他带着人想灌醉燕愁余,可惜实在低估了他的酒量,反而自己醉得不轻。
长陵高声叫好,倒下第三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体已经仰倒下去,醉得人事不知。
水盈盈和水十七已经化作原形,两只萤蓝水母摊在地上,触手里还卷着酒坛。一向不胜酒力的珠珠趴在桌上,面色酡红。
一旁,陆云柯和裴行昭也已经醉得七荤八素。
如此一来,殿中如今还清醒的,便也只剩太上葳蕤、燕愁余和楼玄明了。对于自己酒量很有数的楼玄明,是唯一没参与灌醉燕愁余活动的人。
燕愁余喝了不知多少,神色却还如常,他举起酒樽,向太上葳蕤遥遥一敬,这是长陵特意为他安排的,离太上葳蕤最远的席位。
看来要得到这些师弟师妹的认可,并不容易,今夜恐怕只是个开始,燕愁余暗自叹息,面上却未泄露分毫,含笑看着太上葳蕤,将盏中酒液一饮而尽。
“第三杯,祭你,祭我,”他补上了长陵未能说完的话,“祭生死——”
太上葳蕤嘴边挑起轻微弧度,举起酒樽,同样一饮而尽。
看着这一幕,楼玄明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了,他还不如像其他人一样醉死过去,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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