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众镜明宗弟子都向身形羸弱的少女微微躬身行礼,周围众人都是一脸惊讶。
云柔柔也不可置信地看向太上葳蕤,她竟然会是镜明宗弟子,还是什么大师姐?!
如果她真是镜明宗的大师姐……云柔柔不由有些心虚,云家虽是仙门世家,但在镜明面前还是要礼让三分。
云柔柔刚才所为堪称无礼,若太上葳蕤只是个散修还罢了,但她竟被镜明宗弟子称一句大师姐,之前发生的事便不可轻易算了。
少年抬步走到太上葳蕤身边,感受到周遭灵力碰撞留下的痕迹,微微皱眉,口中问道:“师姐,怎么回事?”
他白衣束发,一双眼睛甚是冷清,手上有常年握剑形成的薄茧。
越重霄,镜明宗掌教门下三弟子,天赋卓绝,十二岁筑基,如今十五岁,已有筑基后期的修为。他性情冷淡,虽然师出同门,但与太上葳蕤的关系也很是平常。
太上葳蕤抬步走上竹筏,屈指敲了敲看热闹的灵驹,灵驹讨好地在她身边蹭了蹭。
见她如此反应,越重霄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毕竟他从未得太上葳蕤以如此冷淡的态度相对。
见此,云柔柔不由松了口气,这样一来,父亲应该不会知道,她也不会被骂了。
镜明宗的执法弟子面面相觑,大师姐如此,这事情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远远看到此处有人动手,却不知道回宗的大师姐也被卷入其中。
“我就是来找丢了的玉佩,你们镜明宗也不想让个小偷拜入门中吧!”云柔柔叉着腰,语气蛮横。
越重霄神情冷淡,云柔柔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实在很难让人升起好感:“我镜明宗的事,还轮不到阁下来置喙。”
“你——”云柔柔竖起眉,“你怎么说话的,知道我爹是谁吗!”
“我爹可是云家家主,堂堂华阳真人!”
果真是天真娇纵的大小姐,三句话不离父亲。一行镜明宗弟子,心中都暗自嗤笑。
还是一直护在云柔柔身后的青年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再说下去。
青年上前一步,含笑道:“是我家小姐丢了玉佩,眼见贼人混入人群中,这才差护卫将这里围住,只怕放了贼人离开,不想冒犯了贵宗大师姐。”
他又抱拳对太上葳蕤道:“方才是云氏无礼,还请道友见谅。”
抬眸看了他一眼,太上葳蕤看向身旁驾船的杂役:“渡水吧。”
竹筏推开水面,微风徐来,月白色的裙袂拂动,她鸦青色的长发散在风中,脸上从始至终都不见什么表情。
青年看着远去的竹筏,眼神微深,这位镜明宗大师姐,倒是很有些意思。
越重霄沉默不言,他身旁少年只好替他开口:“阁下如此说,的确情有可原,只是镜明宗所在,不容他人放肆。但方才云道友说得也有道理,我镜明宗不能收品行低劣之人入门下,诸位师弟中正有善卜筮之道的弟子,可以助云道友找那偷了玉佩的贼人。”
流水从高处坠落,水珠飞溅,其中赤金鲤鱼游弋,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目光彩。日月殿为水所环,是镜明宗掌教日常处理事务与休憩之处。
濮阳鸾来的时候,身为镜明宗掌教的容洵,正在抚琴。
琴音铮铮,如山中清泉流响,又如环佩玲琅,声声动人。
濮阳鸾没有说话,径直坐在他对面,直到琴曲奏罢,她才提起茶壶,为容洵倒了一杯色泽清亮的灵茶。
“如何?”容洵不急着喝茶,对自己的弟子笑道。
他生就一副光风霁月的好相貌,眉目疏朗,又添三分侠气。
“师尊的琴自然是极好的。”濮阳鸾回道,她不善音律,也只能夸一句极好了。
容洵也不在意,饮了一口茶,笑问:“你平日很少这个时候来日月殿,可是有什么事?”
濮阳鸾这才道:“师尊,大师姐回来了是吗?”
容洵动作一顿,显然有些意外:“她回来了?”
濮阳鸾迟疑道:“师尊不知么?我听执法弟子说,他们都见大师姐渡水回岛……”
依常理而言,太上葳蕤回岛之后,理应第一时间来拜见身为师尊的容洵。
容洵放下手中茶盏:“看来,她心中仍然有怨。”
他心中有些复杂。
数日前,他因五弟子泠竹擅闯云湖禁地重伤之事,迁怒了代行掌门事务的太上葳蕤,说出的话不免有些伤人。
他连夜为泠竹疗伤,却无暇顾及太上葳蕤在日月殿外跪了几个时辰请罪。
待到泠竹转危为安,他终于想起太上葳蕤,却见濮阳鸾握着代掌门令,匆匆而来。
容洵很有些措手不及,他实在没想到太上葳蕤会因此交还代掌门令,甚至离开了镜明宗。
叹了口气,他起身走到窗边,有些说不清当下心情。
容洵是上一代镜明宗掌门的亲传弟子,他闲云野鹤惯了,就算做了镜明宗掌教,也未曾改了性情,一年中倒有大半时间都不在宗门。
恰好他当上掌门不久,太上葳蕤便拜入他门下,容洵便将许多事情都交给她处置。
而当年的太上葳蕤认为,这是师尊信任,不可辜负,是以兢兢业业担起了这份责任。
甚少为宗门俗务烦扰的容洵,在太上葳蕤离开之后,便被镜明宗的各种俗务占据了所有时间,不说抚琴品茶,连打个盹的功夫也不剩。
没了太上葳蕤代为打理俗务,容洵才意识到,这镜明宗掌门做起来实在没有那般轻松。
宗门俗务千头万绪,纷杂繁琐,容洵又是个散漫的性子,那几日过得真是苦不堪言。
但一时之间,他又找不出第二人来助自己打理门派俗务。对于修士而言,潜心修行才是最要紧的事,如何愿意浪费时间在这些无益于修行上的事。
不过容洵出自清溪郡仙门大家容氏,他去信族中,令其遣几名长于俗务的管事前来,总算得以解脱。
之后,对于替自己掌管宗门俗务近四年的太上葳蕤,容洵心情难免复杂。从前他觉得这些不过是随手就能解决的小事,如今才体会到这些小事中的不易。
自己那日一时情急,话说得的确有些过分,容洵本以为太上葳蕤能理解,毕竟泠竹……
如今太上葳蕤回了镜明宗,却并未前来拜见容洵,可想心中还未释怀……
濮阳鸾低下头,有些出神,这些日子,她总是忍不住想起那场大雨。
容洵回过身,对濮阳鸾道:“既然回来了,你便代我去看看少虞吧。”
七百年前,太上葳蕤还是镜明宗大师姐,那时她也不叫太上葳蕤,她叫,容少虞。
容洵的容。
“是……”
“听说大师姐回来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听说?”
“就是今天,云家的小姐来拜见掌教,不想丢了玉佩,便拦着不让湖边的人渡水,执法弟子听到动静赶去,谁想正好看见了大师姐。”
带着一胖一瘦两兄弟往前走的赵立动了动耳朵,大师姐回来了?
“好好的,她出去游历做什么?不过炼气七重的修为,有什么可历练的。”
“不是说,上回就是因为大师姐,泠竹师姐才会在云湖禁地受伤,她离开镜明宗,是不是因为心虚……”
赵立听到这里,挑了挑眉头。
他上前按住正在说话的少年肩膀:“我怎么听说,是泠竹师姐自己私自闯了云湖禁地,大师姐是为了救她才进去的?”
往日赵立当然不会管这些闲话,但现在又不一样了,自己受了大师姐的好处,当然不能看着她被污蔑。
跟在他身边的胖瘦两兄弟也帮腔道:“对啊,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这怎么能怪大师姐!”
“赵师兄……”正说话的人讪讪地看着赵立,不敢反驳,毕竟,赵立在众弟子中还是颇有些名声的。
恶名的名。
“赵师兄说得是,是我们说错话了。”
“大师姐真的回来了?”赵立也懒得与他们废话,直接问道。
其中一人点了点头:“与我同住一个院舍的师弟今日正跟着越师兄巡逻,亲眼看见了。”
“真的回来了……”赵立摸着下巴,喃喃道。
他挥了挥手:“行了,你们走吧。”
看见赵立走远,说话的几个外门弟子才道:“赵师兄什么时候这么维护大师姐了?”
“他不是最讨厌大师姐吗?”
见赵立换了个方向,瘦弱少年连忙跟上他的脚步:“赵师兄,不是说去用饭吗?”
“容少虞……不,大师姐回来了,我当然要立刻去拜访她。”
赵立想,他上次仔细研究了从大师姐院外拓印下的藤缚阵阵纹后,竟然得以顿悟。他能感受到,顿悟之后,突破筑基的桎梏竟然松动了。
或许不用多久,自己就能晋升筑基。
要是容少虞……不,大师姐肯指点自己一二……
赵立笑了起来,正吃着桂花糕的小胖子慢吞吞地说:“赵师兄,你笑得好像偷了鸡的黄鼠狼。”
赵立头上蹦出青筋,一把拍在他头上:“会不会说话啊!”
他这样威武雄壮,哪里像黄鼠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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