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簌懵懵地回去,周怀岸与季忠明正聊着天,话题渐渐聊向公司的事去,她坐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会周怀岸。

    随后睫毛渐渐垂落下来。

    突然一团肉嘟嘟的身体踉踉跄跄扑到她脚下,一低头,小小咧开嘴冲她笑了笑。

    眼睛亮亮的,牙齿都露了出来。

    尹簌被他天真无邪的笑意感染到,唇角也绽开来。

    她干脆带小小溜了出来。

    外头有个院子,养着一缸荷花,荷叶翠绿,托着粉红的花朵。她环顾左右,整栋房子其貌不扬,摆设都十分有腔调,还能闻见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尹簌牵着他的小胖手下了阶梯。他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话,尹簌听不懂,犯难道“你要不带我去找你奶奶?”

    小娃娃果真牵着她,一路走出去。

    他的腿看着短,走起路来也踉踉跄跄,每回尹簌觉得他要摔倒了,想要去扶,他却像个不倒翁似的,晃晃悠悠就是没倒。

    也是个神奇的本事。

    走到厨房时,小小眼睛一亮,撒开她的手,一把扑到桐姨腿边,撞地桐姨逼退了一步。

    “哎呦喂,你要压死奶奶了。”桐姨嗔怪地看着他,小小得逞似的咯咯在笑。

    “跟着婶婶乖不乖啊?”

    “小小很乖的,”尹簌说道,“桐姨,在炖银耳莲子羹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桐姨哎呀一声,笑了笑,“不用忙活,这汤很快就煲好了,你去过跟他们赏月吧,这有我跟张妈就行了。”

    “没事,他们聊他们的,咱们聊我们的。”

    “不适应啊?”桐姨善解人意,“他们之间的话题,有时我也确实插不上话。”

    “还是找桐姨比较亲切。”她挺喜欢跟桐姨一起说话,下午虽然她查户口似的问她,但丝毫没让尹簌觉得被冒犯。

    “是嘛,我老家是婺城的,尹簌,你是哪里人啊?”

    “宣城。”

    “那也差不多,婺城跟宣城离得近。”桐姨用勺子搅拌了下,舀了下汤到碗里试味道,“那你跟怀岸是在南都认识的吗?”

    “不是,我是去年大学毕业才来南都工作,几年前我在宣城做家教的时候,认识的周怀岸。”

    “宣城……”桐姨念叨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又嘀咕了一遍,碗递到唇边又停下。

    “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想起来,怀岸之前也特别喜欢去宣城,每逢暑假就去,不过这几年就再也不去了。”

    “嗯?”尹簌心里咯噔了下,“为什么?”

    桐姨后背直了起来,拿着勺子回想了下,“老周,也就是怀岸爸爸,骂了他一通,怀岸一气之下就买了宣城的高铁,结果没想到,他第二天又回来了。”

    “两父子脾气从小不合,也不知道怎么了,过了几天怀岸又说要去宣城,人都快到高铁站,老周心脏不舒服,还好抢救及时,怀岸也因此没去成。”

    桐姨长长地叹了口气,“只是半个月后老周心脏病复发,后来就没怎么见他去过宣城。”

    尹簌心里骇然,脑子空白一片,顿了半晌才问道,“桐姨,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周去世,已经有差不多五年了,那会大概九月份吧,天气炎热地要命……”

    九月份,往前推算,那不就是周怀岸当年来她家找她的时候吗?

    尹簌愣怔,后面一句话都灌不进耳朵里,浑身的血液都冷凝住。

    院子里漆黑的夜空里,一抹流云正穿过圆月,几颗黯淡的星星闪烁的微弱的光芒。

    月光柔和,地上像结了一层霜。

    周怀岸喝过酒,让司机把周敏萱送回家,自己又叫了代驾,两个人并排坐在后座。

    他正闭着眼睛小憩,尹簌扭过头望着他。

    他的眉毛轻轻掩盖住眼睛,落下一层阴影,嘴唇紧闭,睡着时十分沉静。

    尹簌想抬高肩膀给他枕着,他却不肯低头去够,靠着她的头,蹭了蹭,脸朝向了她。

    恍惚间,她又想起那个掌着脚踏板勾起嘴角的笑,那个每天骑摩托车接送她回家的身影,那个拉她去追逐落日与晚霞的男孩。

    “怀岸爸爸对他一直很严厉,有次老师误会他跟女同学早恋,不分青红皂白训他一顿,怀岸那会也叛逆,故意当他爸的面带人去酒店。”

    “后来流言就传得越来越夸张,但你跟他相处就会知道,他不是那种胡来的男人。”

    晚上周怀岸跟季忠明在下棋,尹簌走过去。

    他注意到动静后,随意往后看了眼,心思还在棋局上,背后的手却伸了出来,拉住她的手。

    他这些年,变化很大,可某些方面,却又始终没变过。

    那个被她误解后一声不吭转身,却仍旧跑回来想低头跟她解释的人;

    那个被她伤害却还是暗地里出手帮忙的人;

    那个被她冷淡、疏远、猜忌无数回却始终关心她的人。

    尹簌眼里蓄满了泪水,转头看向窗外,用手背去擦自己的眼泪,泪水反而越擦越多。

    车子驶进梧桐路,平稳地停在楼下。

    周怀岸醒来,迷蒙睁开眼,对上她的泪痕,他愣了下,随后捏着她的下巴朝自己转过来,皱眉,“哭什么?”

    尹簌摇头,眼里噼里啪啦掉得更凶。

    停好车后,周怀岸让代驾先走,揽着她的手臂,静静地等尹簌情绪平缓下来。

    “到底怎么了?今天在那待得不开心,还是我妹妹跟你说了什么?”

    他实在想不通她的眼泪因何而来,哭得他心里一颤。

    尹簌都摇头,望着窗外那轮圆月,轻声道,“周怀岸,之前那个暑假,你来我家后……是不是后来想去找过我?”

    周怀岸愣了一霎,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他用大拇指去擦她眼角的泪,略略想了想,“桐姨跟你说的?”

    尹簌点头,周怀岸倒是笑了,不以为意地觑她一眼,“就为这个哭?有必要吗?”

    “还跟你说什么了?”

    尹簌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声音一顿一顿的,“对不起,周怀岸,我好像误会了你好久好久。”

    她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只是她一直在刻意回避。

    哪怕桐姨今晚没解释,她心里都清楚,周怀岸不是外人说的那样。

    “尹老师,那个姐姐是我表姐啦,那会她都有未婚夫啦,亏你当时还那么难过,还偏偏在我面前装作不在意。”

    “你要是不那么嘴硬,我肯定就告诉你了。”

    是啊,如果她早点鼓起勇气去问,会不会不太一样?

    他们之间跨越了四年。

    四年的时光,尹簌头一次觉得这么后悔,如果她肯多相信一点自己的感觉,不那么鲁莽去否定一个人,也许他们之间可以少一点遗憾。

    如果她没来南都,那么他们会不会真得就这样错过了,他们的故事就此湮灭在她的误解与怨恨里。

    周怀岸皱眉,提起的一口气轻轻放下,迫使自己不去回想过去,伸手去擦她的眼泪,“不用,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已经过去了。”

    尹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周怀岸垂眸,一闭眼仿佛又听见了哀哀戚戚的哭声、千夫所指的骂名。心绪交织,涌动着一片了然的痛楚。

    只想连同她的眼泪一起抑制住。

    周怀岸去亲她的眼角。

    那样湿热的感觉,一时分不清是眼泪还是别的什么。

    尹簌勾着他的脖子,去热烈地回吻他。

    窗外风声萧萧,树叶簌簌作响。

    两个人都亲得气喘吁吁,她越发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滚烫的温度,他克制地停下来,手臂横在中间。

    她伏在他怀里,脸埋在他胸膛,“周怀岸,你想要我吗?”

    周怀岸眸光渐渐变暗,眉间拢着,像是山雨欲来。

    他压了压气息,凝视着她,“这算什么?补偿?”

    尹簌低着头,吸了吸鼻子,眼睛又红了,“不是。”

    周怀岸目光冷淡。

    这样的话,原本一生只有一次勇气,她羞愧又难受,手足无措,低着头避开他,只想逃离逼仄的空间。

    周怀岸看着她逃下车,并没有阻拦。

    泼墨一般的深夜,像是席卷着铺天盖地的邪念,狂风大作,枝叶摇摇晃晃,风雨欲来。

    他撂下刚抽出来的烟,风一吹,裹挟着人的理智跑远。

    ……

    尹簌拿着钥匙上楼开门,关门时一只手抵住门,把她人带进去。门啪一声锁上了。

    尹簌就被按在门板上,急促的吻辗转流连在她脸颊、鼻梁、唇角上。

    渐渐的,热气过渡到她的耳朵,过电流一般,全是酥麻。

    尹簌从没被人亲过那里,耳窝里盈满热气。他重重舔舐着,咬了下她的耳垂,她一激灵,缩了下脖子。

    周怀岸欺身而上,抓着她的手锁到身后,咬住她的嘴唇,重重吮吸着,水光透着点点欲念。

    尹簌觉得整个人都烧起来,偶尔掀开眼缝,他眼神幽深,像燃着火种,要把她卷进去。

    她难耐地探出一点舌尖,被他勾住,意志一点点消磨,心绪也被搅乱地彻底。

    好奇怪的感觉,疯狂地想跟他一起陷进去。

    她觉得浑身软弱无力,与之对比的是,压着她的胸膛那样坚硬,像是钢铁一般。

    强有力的男性力量攫着她,把她托起来,架在桌子上。

    她听见什么东西清脆一声,倒在地上,不是瓷器碎裂的声音,圆滚滚地转了一圈停下。

    游离的片刻,她呼吸紧促起来,脚背不由弓紧,又放下。

    实际上她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才没掉下去。

    任由他拿捏。

    而他的唇又再次贴上来,吮吸勾咬,呼吸缠着呼吸,像是要把一切融进去。

    一切汹涌澎湃的情绪都被激荡出来。

    尹簌呼吸不畅,周怀岸喑哑的声音响在她耳边,“过去已经过去了,无论发生什么,那是我的决定,你都不需要感到愧疚。”

    他不是什么好人,他心里何尝没有过怨念,怨她那么决绝,怨这世上的事阴差阳错,恨所有的事都堆积一块爆发。

    可怨到最后,他更怨恨自己。

    年少轻狂,做事说话毫无顾忌,荒唐又嚣张的作风更是助长了那些亦真亦假的传闻。

    可他未曾知道,自己后来会为那些做过的没做过的事付出那么沉重的代价。

    周怀岸目光晦涩,握住她的手,往下,尹簌心悸。

    他沉重的呼吸声喷薄在她脸上,声音乖戾,“你要是想补偿,其他我不认的。”

    “除非你把余生赔给我。”

    尹簌愣住,心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周怀岸眸光里的火焰淡了下,他垂眸,放开她的手,声音似乎一下没了力气,归于平静,“赔吗?”

    他后退了一步。

    黑暗中什么在轻轻拉扯着,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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