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旭当裁判。
洗牌,双方各随机发放五张牌。
尹簌拿到后,迅速抽出一张牌,倒放在桌面上,“好了。”
嗯?
这是什么路数?
众人疑惑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却也看不出什么,于是又纷纷转向尚思源。
尚思源看了眼面前的女人,分明还是个秀气的小姑娘,眼神却自信笃定,他犹豫了下,抽出一张牌。
易旭依次翻开,8:4。
尚思源脸色微变,目光缓缓朝尹簌看过去。
众人嘘出声,她竟然出张这么小的牌,不过碍于周怀岸的面子,只有齐嘉为大胆地说出来,“尹簌,你这牌也太小了点吧,难怪输了。”
尹簌点头表示赞同,小声道,“哦,那我下次出大点的。”
尚思源闻言轻蔑一笑。
第二局两人出牌都十分迅速,易旭翻开:3:5。
尹簌以微弱的优势赢了。
齐嘉为扶额,这就是你大点的牌?
不过,这样一来,场上局势可耐人寻味起来。
虽说前两局达成平手,但尚思源显然已经出了一张8,手上的大牌就少了一张,可尹簌明显已经少了两张小牌。
尽管有人看到这一层,却也没人敢说出来,除了齐嘉为。
他直起身子,扬眉笑笑,“看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啊。”
这话落在尚思源耳里,自然是刺骨嶙峋。
他拿着牌,手中微微出汗。他擦了擦手,犹豫地看向最左边的牌,纠结片刻,看了尹簌一眼,还是取了最右边那张。
5:6。
尹簌又赢一局。
局势微妙地变了下,有人心里暗自揣测,该不会尹簌真得会赢吧。
也有人站出来维护,“没到最后呢,输赢这种话说得也太绝对了吧。”
一时间大家目光意味各有不同。
古怪的是,尚思源很快出了牌,而一向果断的尹簌此刻却变得犹豫起来,握着两张牌迟迟不定,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周怀岸目光清沉,手托着下巴,望着她笑了,“你打你的,输赢都有我兜底。”
尹簌点头,思忖片刻,取下一张牌。
这局结果是7:7,平局。
最后两张牌也直接亮出来:9:8。
尚思源赢。
众人唏嘘
最后竟然还是打成平手,这也太巧了。这姑娘也不知道咋想的,一直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出牌。
最开始的两局,还以为这姑娘有什么特别的招数。可要真聪明,最后两局调换一下顺序,不就能赢了嘛。
不过……
要是真赢了,恐怕尚思源的脸面就真得不好看了。
大家摇头笑笑。
尹簌扔下牌,把牌合起来,笑了下,“看来我运气挺不错的,竟然没输。”
尚思源也将牌扔给易旭,抬眸瞧了下尹簌,眼里晕着情绪,点了根烟,咬在嘴里,“你牌玩得不错,下次有机会继续。”
一局结束,牌被收起来,没有复盘的机会,齐嘉为也没再缠着尹簌对弈,一群人又开始玩着原来的牌,转眼忘记这件事。
也只有极个别人会记住两个人的五张牌里,明显尚思源的牌面是更占优势的。当然自然也不会有人说出来。
尹簌坐回去,冲周怀岸笑。他回了一个赞赏的眼神,搭在沙发背上的手举起摸了摸她的头发,随后揽住她的手臂。
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在她耳边低语,“下次不用这么客气。”
这般亲密的模样全然落在了林栀眼里。
原本以为周怀岸只是玩玩而已,可现在显然有些不一样。
而且竟然还是她,还是四年前的那个女人。
是四年后旧情复燃,还是说,他其实一直都喜欢她吗?
这个大胆又荒谬的猜测浮上林栀心头,酸涩的情绪几乎要漫过她的心头。
不,怎么可能。
周怀岸怎么会是这种长情的人?
哪怕四年前他是,可现在他也早已改变地彻底,甚至很多时候连她都看不清眼前的这个男人。
对,不会。
林栀心里的酸涩稍稍褪去,留下一片了然的不甘与落寞。
包厢里气氛渐渐热烈,烟味也变得浓烈。各种烟味混在一起,呛地尹簌十分难受。
忍了好一阵,实在忍不下去,她凑过去问道,“我能不能先回去啊,我有点累了。”
周怀岸停下手中的牌,目光侧过去,“你等我把这局打完,我陪你一起回去。”
“这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
“哦,那我先去上个厕所。”
尹簌走出包厢,脱离烟草味的禁锢,呼吸到新鲜空气,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她特意在卫生间待久了点。
水声哗啦啦响着,可卫生间的水龙头都已经关紧,尹簌抬头奇怪地看一眼,也没再理会。
卫生间在另一边的末尾,需要走过去绕回长廊。
正到拐角时,瞥到“拥抱”的两个人,目光停顿住,瞳孔微微放大,脚步也停下来。
包厢外面的人是周怀岸和林栀。周怀岸背对着她,高大的身躯站在那,几乎要把林栀挡在身下,看着倒像是抱在了一起,所以让她造成错觉。
原来是错觉。
他们在说着什么话。
随后林栀伸出双手去勾周怀岸的脖子。
尹簌呼吸停滞了下,指尖一紧,目不转睛,周怀岸头往后仰了下,取下手里的烟,一点猩亮,拉开了距离。
一口气疏散开。
她垂眸思索了下,又自己走回去卫生间。
这一幕正好被林栀瞥见,她唇角微微勾起,又立马压住,望着眼前警惕的人,她歪头笑了下,“这只是一个代表友谊的拥抱,你误会了。”
周怀岸双手插兜,“但愿是我误会。”
林栀眼睛弯了弯,故意咬着重音,“但愿你能跟尹簌,长长久久。”
当然,如果她并不介意的话。
林栀越过周怀岸,就要昂首阔步地离开。
一道微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灌进来,“林栀,很多事,我都一清二楚,不戳破,只是看在林淞的份上留个面子。”
林栀脚步霎时顿住,缓缓看向他,声音掩盖住几分慌乱,“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周怀岸淡淡地吸了口烟,眼角眉梢吊着笑意,“一个提醒而已。”
……
周怀岸喝过酒,叫了代驾,与尹簌一同坐在后座,“你牌技竟然这么好,我倒是没看出来。”
“运气好而已。”她眨了下眼睛,微微有些得意。
周怀岸微醺的双眸里晕着笑意,揽着她的手臂,“怎么猜中他的心思的,打牌可没几个人能赢过他。”
“我哪有那么神,只是占了点优势而已。”
“我是新手,哪怕我输了,也没有关系。但他不一样,大家都觉得他赢是理所应当的事,压力都给在他那边。”
“第一局,我赌他肯定会想赢,用一张大牌来压住我。”
“你就正好把最小的牌出掉,消耗掉他的大牌。”这是田忌赛马的策略,周怀岸笑了,“第二局也是故意说的出大牌,正好借机出掉第二张小牌。”
尹簌点头,他果然知道。
“扔个烟雾弹嘛,听见我出大牌,他自然会出张小牌,来保留实力。”
很漂亮的计策。
这局正好就把她第二小的牌出掉,剩下的局势基本就由尹簌掌控了。
“那后来怎么放水了?”
尹簌顿了下,答道,“平局也挺好的。”
周怀岸抚着她的手臂,目光深邃地望着她。眸子里晕着几分笑意,却又在深处,升腾起一种复杂的感觉。
晚上喝多了酒,他有些醉意,闭上眼睛小憩一会。
睁眼后手机已经收到多条微信。
林栀:忘了跟你说,我去抱你的时候,尹簌恰好在拐角那,虽然她也看见你推开了我,不过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解释一下。免得你们生出嫌隙。
齐嘉为:周哥,我真就是嘴瓢,我也没把消息告诉尚家那小子和林栀,今晚的事你多担待啊。
周怀岸撇过头。旁边的人也闭上眼睛,安然地睡着。头垂在脖子上,下巴弯下去。她刚刚的表情没有一丝异常,似乎完全没受到影响。
雨淅淅沥沥地变大,雨丝转为鼓点,雨刮器飞速刮去狼狈的雨水,但玻璃转眼很快又模糊起来。
周怀岸撑着伞把尹簌送到家门口。
楼道里的灯亮起,照拂着两个人。
“你回去喝点橙汁,米汤也可以,加点白糖,解酒效果很好。”
他喉咙里嗯一声,垂眸,放开了她的手。
尹簌扭过头,打开自己的包,正准备掏钥匙开门,听见他唤了声自己的名字,停住动作,“怎么了?”
周怀岸又走上来,拥着她的腰,微微低头,蹭了蹭她的脸,“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嗯?”尹簌愣了下,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目光。
“你要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周怀岸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指尖,神情认真。
他的声音轻柔得不像话,尹簌握着钥匙,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开,只想顺着他的意。
可是,该问吗?问谁呢?
她不知道。
一个突然被展现的世界,她手上突然被赠予了一把钥匙,却不知道究竟要不要走进去。
玩玩与认真还是有差别的。
这是一道界限,问下去就已经越界。
尹簌望着周怀岸,眼里情绪很浓,最终只是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好。”
周怀岸静静看了她好几秒,缓缓放开她,声音很淡,“回去休息吧。”
楼道安静下来,甚至能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
尹簌拿着钥匙插进门孔,缓缓拧开,握着门把手,在吱嘎声中,她看见周怀岸转身的背影。
走到窗户边,那辆黑色的奔驰已经没入夜色中,消失在茫茫大雨里。
……
周怀岸坐在后座,只觉得烦闷。摸出身上的烟,点燃后,指尖一缕青烟缭绕。
烟味传到驾驶位上。
代驾是一个忠厚的中年男人,他问道,“先生,你准备去哪?”
周怀岸报了公寓的名字。
安静的车厢内突然响起一串铃声,代驾礼貌问道,“先生,你介不介意我接个电话,我老婆打过来的,查岗。”
周怀岸有些醉意,烦闷道,“你接吧,注意看路。”
“喂,老婆,我开车呢……放心,不是女人……我马上就回去了啊,在家等我……”
挂完电话,代驾谢谢道,“谢谢啊,我老婆疑神疑鬼的,要不是我接了电话,她肯定以为我鬼混,要回去闹。”
“没事。”周怀岸目光移到驾驶座上,“你老婆每天都查岗吗?”
“是的,有时候接的是年轻女人的单子,看我跟别的女人待一块,她就不放心。”男人憨厚地笑了下,抱怨的声音里也藏着一丝幸福。
周怀岸目光一顿,随意道,“要是有天她不查岗了呢?”
“那我反而还不适应了,她都不担心我跟别的女人待着,说明她已经不在意我了,那怎么行……”
周怀岸摇头笑笑,摇下车窗,拿着烟头往外抖了抖,烟灰刹那溶在了雨里,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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