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侑的认知里，喜欢挑拨离间的人通常只属于两种情况，见不得别人好，自己过得差。
更何况陆延殊海王的标签声名远扬，他又怎么会觉得自己的同桌良善。
“够了吧。”蒋哥从桌前端了一杯白水放到林侑跟前，淡漠地隔绝闲话，“麦克风在那，想唱随便。”
女人不高兴地扭过了头，没再说什么。
陆延殊出来的时候，连伴奏都停了，ktv安静得像没人。
他总能当气氛杀手。
从进来包间这一刻起，陆延殊其实就知道自己的格格不入，也厌倦了这种状态。
视线游过桌面那桶冰再落到林侑身上，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跟进来的时候表情一样，却莫名让陆延殊觉得郁结在胸口那股气散了三分。
同桌在等他。
陆延殊靠了过来，声音很低：“脚还疼吗？”
林侑摇头，想站起来时微微蹙了下眉，一只手就伸了过来。
他借力站了起来，没动伤脚：“走吧。”
“脚踝的伤可大可小，去医院看看吧。”蒋哥触碰着平板没抬头，“猫还好吧。”
陆延殊眉头微皱，那天晚上是他大发善心替他把金吉拉找回来，但又怎么样呢。
“挺好，走了。”
两个人慢慢下楼，林侑看着陆延殊手机定点时才说：“不用去医院。”
“拍个片吧，上楼的时候好像又扭到一次。”陆延殊手没在口袋里，夜风吹过他的刘海，在眼瞳里映下寥落，“我昨晚没回家是因为网吧赛。”
话题转得有点快，林侑这才想起来他在回答楼梯上的那个问题。
“不去医院。”林侑走得慢，凉凉地反问：“你们不是人都没找齐么，你一个人训练？”
其实进早上陆延殊说他通宵上网，林侑本来是信的，但晚上看到齐临之后他就知道陆延殊没说真话。
陆延殊呛了一声，半天：“我先去便利店。”
圆不了谎就下意识逃避，挺能。
林侑站在街边，齐临给他发信息，他跟唐暄萱聊得非常融洽，求他跟陆延殊别回去。
他抬指回了个表情，随后又想到刚刚在包厢里的蒋哥。
那群人明显跟陆延殊划清界限，冷嘲热讽不断，而那个蒋哥却不在乎地表现出友善。
他甚至知道陆延殊家里有只猫。
陆延殊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瓶灌装饮料，都是俄文，印着荔枝跟葡萄。
林侑神经微跳，下意识拿过荔枝。
“你果然是要这个啊。”陆延殊轻笑，用塑料袋抱着那瓶葡萄，俯下身。
林侑眼疾手快按住了他的肩膀：“不用。”
陆延殊叹气：“医院也不去，现在伤也不处理，脚是真的不想要了？”
伤腿被后撤，避开了他的手，林侑还是说：“打车回去吧，我房间有药。”
“行。”
车很快就到，陆延殊把他扶到后座关上门，绕到另一边。
行驶的路上很安静，他却不由自主想起包间里的话。
“陆延殊挺渣的，离他远点。”
也不是说刻意偷听吧，谁让包间里的其他人不high了，他有正好站在隔音不怎么样的门口。
关于陆延殊三个字的各种流言他不是没听过，巅峰时刻他的“追求者”能有279个……第279号还正好是这位同桌。
他以前是不在乎的，可一想到这话是林侑听见的，就莫名不高兴。
“你想解释吗。”身边不冷不淡地传来男生的嗓音，透着淡淡的，夹带气泡的凉意。
陆延殊回头才发现他打开那罐荔枝喝了，一只手拿着245的瓶子，另一只手玩着手机，神情一点也没过问的意思。
莫名地，陆延殊有点想笑，忍不住便靠着窗笑了。
林侑听着他低浅又断续的笑音，皱着眉回头：“什么问题？”
“一瞬间觉得，你好像变成真的知心哥哥了。”
“……”
“以前认识的朋友，大我两届，有些过节。”陆延殊看着他慢慢覆冰的脸，漫声解释，“嗯，他们说的也对也不对，你可以选择信或者不信。”
话音其实听随意，透着一股玩似的吊儿郎当，但林侑却不耐烦他语间夹杂的落寞。
“那你是想让我信还是不信。”
这个反问掐灭了话题。
车停，两个人从各自的门边下车，林侑手里拿着空了的罐子，一时之间说不出来嘴巴里的味道。
带着气泡饮料的感觉，却又沁着甜，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涩？他在车上看了很久包装，可惜是他一个字都看不懂的俄语。
还挺好喝。
他慢慢地将饮料瓶放进垃圾桶，从花园走到玄关，蓦地磕上了什么。
抬头才看到站在一侧的陆延殊，他表情也有点狐疑，视线被昏黄的灯光晕得有些模糊。
林侑下意识想抬手揉眼，但忍住了。
“那你呢。”他问。
这话很无厘头，林侑没听懂，偏了偏脑袋：“什么？”
“你的谣言。”陆延殊说，“为什么装oga，为什么转学。”
他认为坦白是一个交心的过程，今天他交出了一半，不从林侑这儿把另一半讨回来，会不安心。
尤其是这个人看着像只是随口问问，不是真的拿他当什么朋友。
林侑眯了一会儿眼睛，忽然抬步往前，然后在陆延殊没反应过来之前蹲了下身。
陆延殊愣了三秒，低头时才发现他捂住脚踝，嘶嘶地抽着气。
……这人刚刚往前一迈，能把伤脚踩坏？
“你是不是……”话到一半，陆延殊这才闻到那股很淡的酒味。
他反应极快，将手里的那罐饮料拿出来……这两瓶放在冰箱的最深处，他感觉用来敷脚正好，便随手拿了。
没想过是水果酒精。
酒精含量小于百分之五，也能醉？
林侑忍了忍，慢慢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脸还是没什么异样，但仔细看能发现眼睛已经有点不聚焦。
陆延殊叹气，将他搀回卧室，进门之前却莫名止步：“林侑。”
隔壁的人注意力不知道在哪，听到自己的名字反应了一会儿，慢慢悠悠地挪过脸：“嗯？”
“因为你腿受伤了还……醉了，我需要把你带回房间，我能进去吗。”
林侑细长的眼睫毛眨了眨，凑近他的脸将酿这酒味的清甜带到鼻端，距离骤然的亲近让人恍惚一瞬。
然后就听到他干脆利落的拒绝：“不行！”
陆延殊咬牙忍了忍，心说这是酒鬼，还是瘸了腿的：“但你的药在房间里。”
“我房间里还有秘密。”林侑抓着他的肩膀，但又觉得指尖使不上力气，慢慢下移变成拽住他的衣角，“没人知道的秘密。”
这个答案是意料之中，偏偏出自林侑的口又意料之外，陆延殊莫名有了别的心思，低头靠近他的眼睛：“但我现在知道了。”
林侑很快皱起眉，或许是因为酒精，蒙着雾的双眼多了两分孩子气：“你怎么能知道？你忘掉。”
“忘不掉呢？”
跟前的人慢慢抬起拳头，细长的五指收拢在前，示威般：“打到你忘记。”
陆延殊没忍住笑出声。
他慢慢将拳头压下去，却在拢他的指节时发现这人的手比他的要小：“那你说怎么办，我把你送医院检查？”
“不去医院，”林侑抿着唇，低声嘟哝，“要是露馅儿怎么办。”
“又是秘密又是露馅儿，什么事儿让你那么见不得人。”陆延殊说，“再不处理真的会变成小瘸子的。”
林侑晃了晃自己受伤的脚，没忍住咬牙。
陆延殊耐着性子低头，帮他将裤腿往上拽了一截，肿了些：“是不是很疼？”
他小幅度点头，呆呆地：“像有人用小锤子在敲骨头缝。”
“你把秘密偷偷告诉我，我帮你拿走小锤子，怎么样？”陆延殊将手搭在膝盖上仰头，“我发誓不说出去，说出去倒霉一辈子。”
刚说完，跟前人忽然抬手戳了他的侧脸一下。
陆延殊还以为他觉得小题大做，没想到林侑认真地摆出手掌：“五辈子。”
喝醉了都那么狠。
陆延殊嘴角渗出淡淡的笑意，勾上他的尾指：“我答应你。”
林侑有些呆滞地看着自己被勾缠的指尖，像被触到了什么，慢慢也跟着蹲下身。
他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往后颈轻抚了一把，然后像放证据一般将手递到陆延殊跟前。
轻得用气音在说这个十七年来从未有第二个人知道的秘密：“我是个o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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