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新学期新惊喜，欢迎新同学林侑！”
随着班主任的声音，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门口，看向站在一片阴沉雨帘前的新同学。
可能是因为雷雨不消停，也可能是林侑脸上不加掩饰的冷淡，他闲散的样子导致气场十分冷冽。
“哟，天生臭脸啊？”
“帆哥好久没笑那么灿烂了，这新同学咖位够大。”
“草，这真是beta？你不说我还真信他是……”
昨夜流言还没来得及重新提起，提起第二性别的人就发现林侑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他下意识合上了嘴。
教室后排一个寸头的男生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欢迎啊，林同学。”
披着假意友好的讽刺，瞬间就在林侑脚下划出了一道分割线。
杨帆扫了他一眼：“贺治南，不会坐可以站着，别折腾学校的椅子。”
寸头咔地一声把椅子落在地上，拖长嗓音：“都听帆哥的。”
“你前桌呢？”杨帆蹙眉，“他又迟到？”
“不知道啊。”
杨帆长叹一口气，回头看向林侑：“林同学，你就坐贺治南隔壁的空位，那里没人……贺治南把你的东西收一下。”
说完就走出教室，显然是找人去了。
教室里安静下来，或好或坏的目光都集中在林侑身上。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座位算半个垃圾桶，每次换座位都会下意识避开这张桌子……没想到它还会有主。
看戏鄙夷的目光暴露这座位的不幸，林侑停在后排，漆黑的眼瞳缓缓落到椅子上。
寸头不知什么时候把脚踩在上面，还在晃悠。
贺治南本来还在猜好学生会怎么开口，是“请让一下”还是“请问这是我的椅子吗”之类的，可没想到林侑一动不动，只是盯着他看。
不会是吓到不敢出声了吧学霸？
直到隔壁的班长看不过眼，小声：“你踩人家椅子干嘛？帆哥让你收拾一下。”
贺治南嗤笑一声：“好嘞，给新同学腾座。”
高三学习资料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在林侑以前的班级里也有空闲的桌椅被挪用的情况，但看到贺治南从桌肚里掏出各种零食包装袋，甚至是发霉的酸奶杯时，他觉得自己还是见识浅薄了。
贺治南抖了一地残渣：“请。”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的，是雷声和课桌落地的声音，夹杂两声女孩子的尖叫。
所有视线汇集在教室最后，“垃圾桶”已经翻了，难以言喻的酸馊味在后排发酵。
贺治南先前的洋洋得意被错愕替代，两张桌子和前面那个空着的座位一同乱七八糟。
林侑脚下发出某种清脆的响声，踩碎的可能是某种零食的包装袋，也可能是先前的各种戏谑。
“我，草。”贺治南猛地站起来，“你他妈有病？”
“两个选择，”林侑迎面仰头，一点没有好商好量的意思，“要么你用，要么你洗干净。”
没有人想过开学第一天新同学会惹上贺治南。
毕竟用那张桌子最多是被笑半个学期，但摊上贺治南……毕业前都别想消停。
“选你大爷！我……”贺治南脏话刚在嘴边，脖子被忽然抵住。
“晨练呢，哥们？”
先前被点燃的一肚子火倏然被冷冰砸了一半，贺治南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齐临为什么会在这儿。
林侑的气场太强，没有人意识到齐大校霸是什么时候来的。
众人震惊的时候，林侑忽然伸出手，指尖扣着贺治南的桌子一倾把上面所剩无几的几本书全倒在地上。
附近几个人听到他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
从精灵球里蹦出来似的齐临甩开了贺治南，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兜里摸出一包湿巾按上桌子：“是这二逼涂鸦？”
林侑没出声。
然后齐临就撸起袖子，专心致志地把上面丑爆的简笔画擦干净。
不知是谁先说的一句“我草”，懵圈浪似的铺天盖地卷过六班，连着目光都变得八卦起来。
b装o呢？包养呢？这齐临怎么跟新同学好像有点猫腻啊？
贺治南被晾在了一边，整个人都火辣辣的，跟被扔辣椒池里了一样。
齐临他妈的在干什么？
气氛尴尬之际，有人小小地抽了口气：“……完了，陆哥也回来了。”
听到“陆哥”两个字，贺治南像魂魄被突然塞回体内，他侧过身，背着书包姗姗来迟的陆延殊站在凌乱的座位前。
陆延殊明明个子挺拔修长，却愣是能把校服穿成居家服的模样，松松垮垮，吊儿郎当，站在视线中心都是一副还没睡醒的松散慵懒。
“这他妈开学第一天啊，什么神级修罗场。”
“腿软，我不敢看了，去尿个尿。”
六班各种看热闹的视线烧得越发强烈，贺治南和校花vs校霸和不好惹的学霸，这怎么看都是一场世纪大战。
“所以，在干嘛？开派对？”陆延殊是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好戏，一进来就发现自己座位成了垃圾堆，后排向来空着的座位还坐着个人。
……喔，新同学。
“开什么派对啊，开欢迎会。”齐临扬着下巴回头，一副有事冲我来的样子瞪着陆延殊。
气氛瞬间紧绷——要动手了吗？校花对校霸？
但所有人屏息凝神时，陆延殊失声轻笑：“齐哥，不太好吧？”
教室死寂一片。
毕竟眼前的oga太漂亮了，对于视觉动物来说，好看这种先天优势很容易成先下一城。
更何况陆延殊还罕见地带了一声“哥”。
虽然听起来有些茶里茶气，但同班一年多，就没人听见过陆延殊喊谁“哥”。
齐临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陆延殊低头看着七零八落的座位，玩笑似的委屈：“我刚回来，无辜的啊。”
“……抱歉。”齐临肃着脸，想着这确实是无妄之灾，低头帮他把桌椅扶正，“这儿？”
陆延殊看着地上的垃圾，又抬头看了一眼林侑隔壁干净的位置，瞬间做出选择：“想换座位了，劳烦齐哥帮我把桌子挪后一个位置。”
贺治南猛地回头：“陆延殊，你说什么？”
隔壁有人倒抽一口凉气，小声：“陆哥居然要跟新同学同桌？刺激。”
“想换座位。”陆延殊说话时视线都没偏一下，“哪个字听不懂？”
平静的反问，却跟先前截然不同的语气，林侑终于缓缓抬起眼。
窗外雷声阵阵，小巷里湿漉漉的初遇突然回潮，他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
齐临嘲弄地扫过贺治南，带着一套桌椅占了他的位置：“好了。”
“谢谢齐哥。”陆延殊走到最后一排，跟林侑打了个招呼，“你好啊，新同桌。”
一堆恶意间横生的笑脸，堪比沾了蜜糖的陷阱。要不是林侑昨天跟他半推半就打了一架，估计也要被他这幅乖巧骗过去。
林侑没搭理，齐临莫名交代一句：“跟新同学好好相处，有事儿找我。”
陆延殊甚至没发现这是句冲着他去的警告：“放心交给我，拜拜。”
齐临：“……”
还有三分钟上课，贺治南一脸晦气地帮陆延殊捡完书后，拖着“垃圾桶”去洗。
闹剧的主人公灰溜溜下台，班里终于活跃起来。
林侑本来垂着眼在玩手机，忽然听到有人问了声：“陆哥，今天怎么迟到？”
陆延殊懒洋洋：“睡过头了。”
“是吗？我还以为你被堵了。”那人说，“毕竟你的279号追求者把阿东揍进医院了，我还以为他小弟一定找你麻烦来着。”
林侑没反应过来这279是个什么神秘代码，但下意识觉得有些不爽。
“已经传到279了啊？”陆延殊心不在焉，“上次听不是才183么？”
那人嘴快，轻飘飘地接了句：“谁知道呢，你的追求者一向不少。”
陆延殊坐直了身子，靠到椅背上：“喔，是。”
隔壁笑着接话：“傻逼是吗你，我们陆哥多人追还要你说。”
“诶，别打，错了错了。”
陆延殊笑笑，讲台上秒针过了整点，上课铃姗姗来迟。
贺治南踏着铃声赶回来，坐在湿漉漉的桌子前，一脸阴沉地收拾东西。
林侑扫了他一眼，视线慢慢落到课表上，却发现黑板空白一片。
他终于深刻地意识到这是所三流高中，课表都没有。
“同学。”
莫名亲昵的称呼缀在耳边，林侑侧过视线，陆延殊正支着下巴一脸笑意地向着他。
虽然四周没有明显的动静，但他还是能察觉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这里。
陆延殊缓缓趴在课桌上，没有丝毫即将上课的准备：“问个问题，是什么让你鼓足勇气高三转学？”
六班昨夜的吃瓜群众都知道这是个惊天雷区，有些黑历史你知我知便罢了，问出口那不是攥着火苗往引线上凑么？更何况经过刚刚那个死亡课间的初见杀，所有人都知道林侑不好惹……哦，陆延殊不知道。
他迟到了。
林侑感受到四周无声颤栗，舌尖划过齿间，给出完美的敷衍答案：“因为被退学了。”
草，传言居然是真的。
“喔。”陆延殊点点头，认真道，“那确实得转。”
“……”
开学典礼被大雨耽搁，改成了教室里的广播激励，毕竟高三的开学时间早了其他两个年级半个月，校长致辞也不长，大多是激励性发言。
一上午眨眼就过去，陆延殊回完手机信息之后才发现隔壁已经空了。
贺治南回头：“陆延殊。”
细长的指点在椅子上，陆延殊偏了下头：“？”
“你在钓齐临？”贺治南问，“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声，早上整的我怪尴尬的。”
陆延殊慢慢吐出一个字：“钓？”
“你之前不是说看他挺横挺独么？还是手上玩弄的alpha太多，又忘了？”
窗外的阴云将陆延殊的轮廓镀了一层暗边，他眼眸稍弯：“有吗？”
“但你要失望了，齐临跟转来的那个是情侣。”贺治南却读不懂他眼里的深意，只顾着拱火，“怎么说陆哥，要不你费费神，把齐临撬过来玩玩？反正那姓林的只是个beta，肯定比不上你。”
话音刚落，陆延殊捕捉到余光晃过的身影，饶有兴致地侧开身。
贺治南猝不及防跟林侑对视。
林侑慢慢将书包勾起，轻描淡写：“那么喜欢玩，怎么不把你爸撬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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