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世有的宅子,在村中心位置。

    五间红砖瓦房大北屋,建的比临家明里宽敞高大,挤的自家院子倒比旁家窄了不少。

    赵会珍此时正在小院里炒菜。

    她刚从村里杀猪的强子家,称了二两猪肉,回家切成薄片,又从后临家院边上摘了青辣椒,炝炒着回锅肉。

    今天她儿子于飞龙回家来,赵会珍怜他在镇供销社上班辛苦,特意加了俩新鲜菜。

    于世有一进院门,就闻见了炝炒特有的肉香味儿。

    伴着一丝辛辣,他打了个喷嚏,问:“你咋又炒菜?席上剩的,不还没吃完么?”

    “咋还称了肉?”于世有边说着,往锅里探头,纳闷。

    赵会珍平白多赚了十块钱,喜滋滋乐了两天,赶上儿子回家,也就比往日大方不少。

    她把男人挤到一边,念叨:“就几片,你别吃了,给飞龙留着,他上班辛苦……”

    “辛苦个屁!”

    于世有刚想趁热夹片肉,被他婆娘打断后,没好意思再伸筷子:“他小子天天上班,就坐在农药架子后面打扑克,能有啥辛苦的?”

    说到儿子工作,赵会珍又想起一出:“老二不是答应,要给咱飞龙办转正么,过去几天了,你问了没,办得咋样?”

    “你还好意思提?”于世有皱眉,“瞧你办的事,给于越这算找的啥媳妇?”

    ……

    于世诚是他堂弟,以前给供销社运输队开车,出了事,腿落下残疾,从那之后,他们两家就合在一起过。

    那是十多年前,他婆娘也同意把在卫生所养伤的二弟接回家照顾,条件是让飞龙顶上二叔的差事,到供销社上班。

    于世诚腿不行,干不了重活,分的地只能给他家种,他们则包揽于世诚和小于越的口粮。

    其实,这账挺划算。

    一个残废吃不了太多粮食,小于越那会子还是个十岁的娃娃,他们共分到四亩好田地,交完公粮,还能剩很多粮食呢!

    这十年,于世有也知道自个婆娘时常苛待于越小子,不太管吃饱……只不过,这家里鸡毛蒜皮的零碎事儿,他懒得过问。

    但这回不一样。

    他和二弟约定好,由他家出面,帮于越娶媳妇,于世诚帮他儿子办转正。

    现在弄成这样,让他哪来的脸,立刻去追着二弟问工作?

    ……

    赵会珍也不是吃素的,见她男人把过错全扣自个脑袋上,立刻扯大嗓门,嚷道:

    “这能怨我么!娶媳妇不得花钱?现在好模样的闺女娶进家门,彩礼就要八九百!!再加上大见面、小见面,请媒人、吃酒席,没一千块,下得来么?!”

    “你不出钱,于老二砸锅卖铁的,也就拿出了三百块,够干啥??”

    要不是她从娘家那边得了信,找了这不要彩礼的,就凭这两三百块钱,婚席能办多风光?

    赵会珍拉着长脸,将锅里的菜先盛到盘子中,再架上蒸架,盘子赶紧搁上去,盖在锅中保温。

    心底愤愤地想:于老二就算不赶紧给飞龙办转正,又怎样?

    就于越小子,连初中也没念完,学历也没有,进了供销社,也不能当正式工……

    她儿子于飞龙可是有中学毕业证!

    哼,那油水岗位,早拖晚拖,迟早要是飞龙的!

    至于……老二宅子里那个病蔫蔫的丫头。

    呵!

    她还以为是多大不了的,高中生、长得俊又怎么样?

    就她家爹不管、后娘不爱的状况,酒席就算没吃完,这婚也得算结了!

    不然,她若敢走,那就是嫁过人的二手货!

    任她看不上于家破落,可二手媳妇再找婆家,还能挑到啥好样的?

    不是残疾,就是老光棍,要家里光景好些,那就只能嫁死了老婆的带娃汉子,给别人当后娘去了……

    老二家虽然穷,可于越小子长得还不错啊!

    横竖不怕她跑。

    赵会珍自觉待那“新媳妇”不薄。

    可她出去串门子时,却听到村子北头的妇人们纷纷议论:她是如何苛待人家闺女……

    什么不给吃饭,只给馊了的窝窝头;生病了也不给人家丫头买药,偷着昧下了十块看病钱。

    还说她如何抠搜、黑心肝……平日里自家天天吃白面,还时不时炒肉,却给老二家吃窝头,白种了人家的地……

    赵会珍气得直跳脚。

    这是哪个贱人背地里嚼舌根子传小话儿?

    她上前撕骂。

    无奈,那些闲聊天的妇女们也不是吃干饭的,有位口舌伶俐的当场怼的她哑口无言。

    赵会珍狠狠地跺着脚。

    扭过身子冲去了村子最北边的于老二家破旧宅子,一脚踹开木头门,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嚎叫:

    “给!这三天的干粮!可别又出去胡说我不给你吃饭,亏待了你!”

    嗓门大的,恨不得让全村人都听见。

    宋清宁刚从邻居王婶子家里回来。

    临走时王婶儿还给她口袋里装了俩鸡蛋,又给她一盘子苹果。

    被赵会珍骂上门时,她正倚在桌旁,削着苹果,边细想着王婶子说的,于世诚和他堂哥嫂家这些年的纠葛……

    这于世诚也太老实了吧?

    宋清宁想着,不禁摇头。

    地给了别人种,对方不管吃饱,不知道要回来?这算什么合伙过日子,分明是被赵会珍一家子吸血。

    厚道也要分对谁……若对上这种奇葩亲戚,对他们的厚道,可就是对自家人的残忍。

    宋清宁严重怀疑,于越初中没念完就出去打工,和赵会珍的苛待脱不了干系。听王婶子说,在于世诚出事之前,小时候他学习挺好,也没那么不爱说话。

    后来,每当学校收书本费、学杂费时,就听赵会珍骂骂咧咧,到处宣扬,她家日子都被这一老一小给拖垮……

    正削着苹果,赵会珍尖锐的声音穿透土墙,直涌进宋清宁耳朵,她眉头一挑,手下动作放慢了些。

    赵会珍拎着半兜黑窝头,骂骂咧咧地进了屋。

    门也没敲,她掐着腰,竖起一对三角眼,颐指气使地将几个黑窝头重重扔在木桌上。

    那架势,活像打发叫花子。

    数落念叨完,居高临下地盯着还带些病气的宋清宁,抱怨:

    “真是让你娘给骗了!”

    “没过门前,你娘还说什么你老实贤惠,就爱看书。我寻思着,你毕竟喝了这么多年墨水,怎么着也不该不通人事儿!谁知道竟是念书念傻了的!”

    赵会珍一屁股坐在木桌旁边的椅子上,斜眉竖眼,继续数落:

    “这嫁过来的姑娘,席都摆了,没听说谁能凭一张嘴,说不嫁就能不嫁了……白白浪费了给你们准备的那么多酒菜……”

    宋清宁让她吵嚷的头疼。

    本不想跟这种撒泼的人起正面争执,以免掉自己的身价。

    却听这泼妇还念叨那桌子酒菜,她扫了眼木桌上零散歪着的几个黝黑发亮的地瓜面窝头,轻飘飘地说:

    “那些菜大娘不是都拿走了么,一口都没给我留,怎么能算我浪费?”

    “四周邻里可都看着呢,您自家人吃香喝辣,给我的却是馊了的窝头。”

    赵会珍虽极度抠门,却特不喜别人说这一点。

    顿时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脚骂道:

    “你这不安分的丫头片子!再出去和邻里乡亲编排我,以后,连这窝头都没得吃!”

    宋清宁懒得搭理她:“那好啊,不如您先把照顾我拿的十块钱还我,以后我自己买吃食,就不劳您费心了。”

    “哪有什么十块钱,早花完了,你别胡说八道。”

    宋清宁垂下视线,冷笑:“是么?那咱找村里干部评评理,之前看见的人也不少,乡亲们挺热情的,而且大伯还是村里会计,更能算清楚您给我的这五个馊窝头值几分钱!”

    赵会珍明白,要是因为这事闹腾到村里,她男人定会嫌丢人发飙。

    这才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个手帕,极其不情愿的把那张大团结钞子拿出来。心如刀割,不舍得交出去。

    这钱她才拿了几天……还没焐热呢!

    斜倚在榻前的人儿,缓缓伸手,那腕子纤细洁白,犹如皓月,说出的话,却让赵会珍心中一凉:

    “村委会这会儿还没下班,大伯应该也在那儿吧,正好当着大伙的面……”

    赵会珍“嗷”地一嗓子,把钱重重拍在床榻上,指着她鼻子怒骂:

    “整天病病歪歪,也不下地干活,怎么知道粮食金贵?吃个饭还挑三拣四!我们老于家这是倒了几辈子的大霉,娶了个奶奶回来供着……”

    “喔!你不说起地,我还没想起来。”

    宋清宁收好那张那团结,起身下了榻,找了个空口袋,扔给赵会珍,道:

    “既然,大娘都提到这里,那咱们重新算算,按当时你们的约定,一天一斤粮食,你欠了我多少口粮?”

    “以前的呢,我就不追究了,但从你们把我娶进门那天开始,我可是一粒麦子都没见着!大娘,多的话也用不着说,先把三月份这三十斤粮食给送来吧。”

    赵会珍眼睛瞪得如铜铃,心肝都像被人狠狠揪住,她想张口大叫,女孩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要是再乱骂,吵得我病情加重,可得赔我医药费。”

    赵会珍气得浑身乱颤:“你真真是掉到钱眼里了!”

    “非也,我只拿自己应得的东西,多了一文不取,可谁要少了我的,我也不会让她好过。”

    宋清宁把玩这那张大团结,抬眸一笑:

    “就这么定了,以后每月第一天,您把三十斤口粮准备好,要不按时送来,等我上门……”

    “我可带着称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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