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巴图尔就起来继续帮胡青牛鞣制皮毛,娜朵则是忙前忙后的准备着早饭。两个孩子也早已起来了,赶着大牛禾木和三匹马出寨子去吃草,只有白鹿,懒洋洋的找了个太阳地继续睡觉。
很快早饭就做好了,很简单的稀饭和馒头,还有一点娜朵自己腌制的咸菜。时隔半个多月,胡青牛再次吃到一口带汤水的热乎饭,心中也难免生出感慨,
饭桌上,胡青牛边吃饭,边拿眼睛不经意的观察着娜朵,面色蜡黄,双夹凹陷,身形羸弱不堪。仅仅几眼,胡青牛就已断定这个女子内里失调,气血亏空。
吃完了饭,娜朵站起来收拾碗筷,巴图尔也准备起身去忙,却被胡青牛叫住了步伐。
“等等,让你媳妇坐下,我给瞧瞧。”
起先巴图尔听到这话没有反应过来,但想到老头背着的草药筐,立刻明白了恩人可能是个大夫,要给自己的妻子看病。
巴图尔立刻夺过了娜朵端在手里的碗,嘴里激动地对着娜朵说着话,手上却小心的扶着娜朵坐到了椅子上。
被按在椅子上的娜朵神色有些慌张,但还是对着胡青牛信任的伸出了手,一双眼睛隐隐闪过期待。站在她身后的巴图尔也是如此,这个高大的汉子紧紧地盯着胡青牛把脉的手,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巴图尔也能感觉到娜朵身体的日益消瘦,别看巴图尔五大三粗,但平日里对于娜朵,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呵护,不敢让她干一点重活。
但娜朵的身体从生完阿日勒开始就变得很不好了,阿日勒是难产出生,那个时候娜朵拼了命把阿日勒生出来,自己却奄奄一息。
还是当时在世的寨医用药救回了娜朵,但两年前寨医离世,那繁琐复杂的医术没有传承下来,没人再给寨子里的人看病,娜朵的身体也就越来越差了。
巴图尔也曾想过带娜朵出山去看病,但他们的寨子一直与世隔绝,寨里的人都十分抗拒和外面的人来往,他们觉得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饭桌上胡青牛静心怡气,认真的给娜朵把着脉,不时询问着一些问题,知道的巴图尔便直接回答了,不知道的再由巴图尔从中做翻译转达。
过了半响后,胡青牛收回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抬眼便看到了一旁想问又不敢问的巴图尔。这次的胡青牛没有揶揄,而是对着夫妻两将娜朵的病情仔细道来。
“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妇人生孩子的亏空,气血两虚,虚不受补。身体就像是个破口袋,无论补什么都会从破洞里露出来。”
“你去找纸笔来,我给你写一个方子,好好吃着,调养个一年半载,寿数无虞。”
说完,胡青牛便老神在在的拿起杯子准备喝口水润润嗓子。
不想听到“咚咚”两声,抬眼就看到夫妻二人并排跪在地上,红着眼眶要给他磕头,吓得胡青牛赶紧放下杯子,要扶他们起来。
放牛回来的兄弟二人刚好看到这一幕,都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跑了过来。等知道是阿妈的病有救了,不用谁说,又是“咚咚”两声,两个小孩也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这下胡青牛扶也扶不过来,只能坐着受了他们一家人的礼。
院子里一下热闹了起来,巴图尔翻箱倒柜的去找纸笔,石寨里的人不通笔墨,很少记载。幸好他是族长,才让他勉强找出来三张宣纸和一杆秃了毛的笔。
胡青牛看了看也不嫌弃,沾了点墨一撩袖子准备写药方,撩了个空之后才看到自己穿的依旧是麻布背心,笑了一下也不在意,静心写了起来。
巴图尔在院子里鞣制狼皮更加用心,两个小孩飞奔着跑到山上去给胡青牛摘昨日他想要的阿朵花。
没事做的娜朵左看右看,突然眼前一亮,走到院中的晾衣架前,小心的将胡青牛仅剩的两节衣服收起来叠好,放到了胡青牛的房中。
胡青牛将一起都看在眼里,花白的眉眼间都悄悄染上了一丝柔和。白鹿抬头看了眼老头儿,伸长脖子在石槽里卷了几口草,又安心的睡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巴图尔终于将狼皮处理完了,两个孩子也回到了家里在院中玩耍着。胡青牛看着,又发话了。
“没事的话,跟我上山采点药吧。”
……娜朵的药现在吃不了,里面有很多需要炮制过后才能用的草药,必须去山下的药店买。这会儿可以找些鲜草药,先吃着,也有些作用。
然而后面这些解释的话胡青牛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因为一听他要采药,一家人都动了起来,收拾的收拾,准备的准备。巴图尔甚至找来了一个竹椅子绑在了背上,准备背着胡青牛上山。
还是胡青牛随手找了个石子把白鹿砸了起来,让白鹿驮着自己上了山。
找草药的过程还算顺利,胡青牛毕竟是一代神医,草药的生长特性一清二楚。一路骑在白鹿的身上,便能带着大家来到大致的地方。
到了地方后胡青牛就会口述草药的样子,让大家帮忙去找,但三个人类其实根本帮不上忙,还是需要胡青牛亲力亲为,拄着拐杖弯着腰一步一步的看过去。
倒是那只叫做禾木的大牛真的让人很惊奇,胡青牛说的草药,三次里,禾木能找对两次。看的胡青牛惊叹连连,忍不住拿怀疑的眼光看向白鹿。
白鹿也没办法啊,都说了大牛禾木是天生地养的,感觉就要比自己厉害很多。
到了后面,白鹿干脆就跟在禾木的屁股后面,禾木走哪她就走哪,果真让她发现了好几株胡青牛要的造谣。
采完了娜朵要用的草药,看天色还早,胡青牛干脆带着他们去采了一些别的常用草药。这样后面不管是寨子里的人,还是马群有个不舒服,胡青牛也能对症下药。
等胡青牛他们下山的时候,不仅原先的草药筐满了,就连大牛禾木的背上,也被放了好多的草药。
回到寨子后,胡青牛便挑了几种草药递给巴图尔,告诉他这是给娜朵的草药,有喝的,也有泡脚的。
直到这是巴图尔才明白原来这次上山是为了娜朵采药,感动的立刻又要跪下,还是胡青牛故意怒斥他“还不快去!”,才让这个高大的汉子止住动作,匆匆的往伙房跑去。
只是晚上胡青牛要睡觉的时候,巴图尔非要挤进恩人的房间。没过一会儿胡青牛的屋子里就传来了阵阵惨叫声。
原来巴图尔曾经在山下的城镇里偶然感受过按摩的魅力,既然恩人不让他下跪,他就只能换一个方法来感谢了。
只是巴图尔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力道对普通人来说究竟有多大,于是第二天白鹿就看见胡青牛不仅一瘸一拐的出了门,就连上半身的行为动作都变得奇怪了很多。
巴图尔看着胡青牛这个样子,尴尬的挠了挠头。上前想说些什么,但却见胡青牛惊恐的往后退了两步,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看的白鹿偷偷笑出了两排大牙。
端着早饭出来的娜朵看着丈夫不靠谱的模样,气呼呼的给了巴图尔后背两巴掌,最后只能把好吃的都放到胡青牛的面前,歉意的笑了笑。
胡青牛不在意的摆摆手,又把吃的挪到了桌中间,坐下用起了早饭。
今日的胡青牛换回了长袖,不仅穿上了自己干透的里衣,外面还罩了一件娜朵用家里麻布学着缝的外衣。虽然很简单,但看久了莫名有点闲云野鹤、仙风道骨的模样。
吃完早饭后,胡青牛坐在院中和巴图尔聊着天,询问着下山的路,白鹿也走进院子认真的听了起来,准备听明白后到时候送胡青牛下山。
刚说了没一会儿,便渐渐听到了喧闹的声音。一抬头,发现是不远处一群人正往巴图尔家走来。
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巴图尔便起身走向院外去迎族人。一群人站在院外说起了家乡话,白鹿和胡青牛听不懂,只能看到不时有人将目光投向他们的身上。
过了一会儿巴图尔面色为难的走了进来,站在胡青牛面前小心的说着。
“寨子里的族人们听说了你给娜朵治病,都想让你给他们看一看。作为族长,我不能拒绝,但你是我的恩人,如果你不想看,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胡青牛听了巴图尔的话以后,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院外的众人,眼中的讥讽转瞬即逝。接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巴图尔,看的巴图尔冷汗直冒,感受到了胡青牛的不悦,立刻出声说道。
“我这就去给他们说不行。”
说着就要转身。不想这时胡青牛却笑着说:“看病可以啊,不过我只看上午,下午还要上山采药呢。”
突然得到胡青牛的同意,巴图尔喜出望外,就想跑出去告诉族人这个好消息,但还是真诚的对胡青牛说道。
“你放心,我一定看好你,不让他们打扰到你。每天下去还是和你上山采药。”
说完就跑出了院子,高兴地和族人们说着什么,院外的人也高兴地大声聊着天,最后齐齐的站在院外给胡青牛鞠了一躬。
胡青牛看见了,但坐在椅子上的身影并未移动。
白鹿站在胡青牛的身后,不知道胡青牛怎样想,但白鹿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在心里准备早点带着胡青牛离开。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