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爷?”乙三再次小心翼翼开口,她垂着脑袋压低声音,一脸愧疚,“您就原谅属下这一回吧,属下一定想办法补救。”

    赵旭轻轻地翻过一页书,只作没有听见。

    任务失败没了玄铁,她还敢一脸委屈。

    只是,她倒是没有把责任归咎到那个疤脸姑娘身上,所以赵旭并没有重罚。

    那个疤脸姑娘的突然出现让乙三失了任务,也让他很是意外。虽然她的花拳绣腿让人不忍直视,但她清脆洪亮的声音、一身浩然的正气让人难以忘怀。

    他八岁时跟着母亲的人偷偷离开寺庙,到十二岁改头换面进入军中时,已经走过大晧国的大半江山,如今,几经周折终于有了自己的势力,这些年他从来不记得有陌生女子能在他脑中留下任何印象。

    让他还有些奇怪的是,他觉得这个眼睛乌青脸上有疤的姑娘并不是很丑,那双眼睛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目几分。

    能让人从芸芸众生中唯独对记得她,倒是个特别之人。

    赵旭很快将那个疤脸姑娘抛到脑后,又静静地放过一页书。

    屋子里静悄悄的,乙三死皮赖脸地杵着不走。

    “主子爷——”她悄悄抬头偷偷打量赵旭,不动声色在心里想着法子,随后她拖长调子表示委屈,声音都蔫嗒嗒的,“您不能这么对我,您把我从马戏班救出来又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养大……”

    赵旭视线从书中轻轻转到到乙三身上。

    他的侍卫杜毅熟悉地貌,跟着甲一他们去寻找失踪的阿拉善部落了,临走前安排乙三给他当侍卫,说是女子心细,留下给他处理日常事务。

    心细?

    胡言乱语,胆大包天,死皮赖脸才是!赵旭暗自嫌弃。

    乙三被那道似轻实厉的视线扫得狠狠一个激灵,身子都抖了三抖,死皮赖脸的劲头也给抖没了。

    她很明白这道目光的含义。

    再耍赖,袁老大那里若是研制出了软甲,也要没她的份了。

    乙三心里暗暗埋怨主子爷还是这么会拿捏人心,她乙三不惧皮肉之苦,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什么都不怕。

    可她怕自己不能变强,怕自己又像变得在马戏班那样被人当畜生一般活着,暗无天日,没有尽头。

    “主、主子爷?”乙三被拿捏了软肋,但还是想要再挣扎一下,最好还是能求个任务将功补过,主子爷是个通情理好说话的主子,“甲九姐姐一时迷了心窍,让属下开导一番,保准一定能让她迷途知返。”

    乙三觉得甲九性子成稳,一家人更是得了主子爷的万般照拂,之前立功不少排行位列甲字辈让她羡慕不已,现在不过是暂时被荣华富贵遮了双眼而已。只要能悔过,一向仁义大度的主子爷肯定能原谅她。

    赵旭静默不言,戴府的暗桩突然没了消息,甲三查了一番才发现,在戴府安插的甲九已经从一个粗使的洒扫婢女成了府里穿金戴银的姨娘,若不是他及时让甲三把甲九抓回来,后果不堪设想。

    赵旭冷声轻斥:“做好你自己的事!”

    乙三缩了缩脖子,心说明天再来求情,顺便让自己戴罪立功。

    乙□□下了,屋子里恢复安静。

    赵旭缓缓地翻过玉华台一早送来的消息,平平无奇的脸上神态平静,犹如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水,底下积蓄暗涌表面却一派宁静。

    戴广济嗅觉灵敏,没有浪费他制造的机会,御史一连三道弹劾,让何文正彻底失去了一个有力臂助。何府后宅传来消息,何文正的妻子已经绝食三天,连嫁出去的女儿都回来给舅舅求情,可他的妻弟注定人头落地,何文正若是要救,自己也得被牵连,贤妃和二皇子若是要插手,也会被皇上猜忌。所以,何文正为了自保,必将折损羽翼。

    一个队伍里的恶狗终于向另外的恶狗露出獠牙,大晧国这一滩脏水也该清洗一番了。

    任阳平终究算死得其所。

    赵旭心中数了数,这次的贪墨案将折进去不少权贵,就连一身军功的老英国公的儿子苏修明都会被问罪。

    “啊!”乙三的惊呼隐隐约约传来。

    赵旭被打断了思绪,不禁微微皱眉。

    “什、什么?”乙三惊呼之后,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甲九姐姐她、她被废了功夫,挂在了玉华台的训练场上示众了!”

    甲十点头,她一脸不屑:“不仅她死了,她的家人也被主子爷吩咐送去矿上做苦工了。”

    乙三感觉自己背后一身冷汗,主子还是那个主子,对忠心的属下有仁义,可是对背叛之人没有丝毫人情味。

    废了功夫!那是极刑!乙三想着自己刚才还胆大包天地和主子爷插科打诨来着,原来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啊。

    她十二岁时被十三岁的主子爷从戏团救下是不假,但后来都是袁老大带着她。她用这段过往和主子爷打趣,比他堪堪比她大一岁的主子像个庙里冷冰冰的塑像菩萨一样,从来不会恼,也不会搭理她,虽然,她觉得主子爷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傻子,可她胆子还是越来越大。

    好危险!乙三拍拍胸口,自己若是任务失败……不对不对,她又不是没失败过,主子也虽然心狠无情,但从来是非分明。甲九姐姐的父亲差点病死,还是主子爷赏了贵重的药材一直吊着一口气。

    甲九姐姐,呸,甲九这个叛徒,若不是主子爷反应快,他们可能会面临一场清洗。

    叛徒,死有余辜!

    乙三心里恨恨。

    苏锦梨回到梨香院时,杨妈妈一脸焦急地告诉她,太夫人要见她。

    心里“咯噔”一下,苏锦梨觉得自己得想办法掩藏自己的行踪,最好找机会避去庄子上,或者装病避开祖母和父亲。

    去了寿安堂,今日破天荒英国公苏修明竟然也在。

    苏锦梨恭敬又温顺地行礼问安,在苏修明厌恶的眼神中坐了下来。

    太夫人简单说了英国公府接下要和长公主联姻,苏修明将在半年后与灵寿县主成亲的消息。

    苏锦梨心中冷笑,脸上却有些惶恐,眼睫毛微微颤抖着,眼眶里瞬间就有了雾气,像极了一直瑟瑟发抖的小白兔:“祖母,父亲要娶新夫人了吗?锦儿有些害怕。”

    太夫人微微皱眉,她有些心疼唯一的孙女如此怯懦,但更多的却是对她的胆小不经事有些看不上:“锦儿,你马上就要及笄了了,是个大姑娘了,别家姑娘早就学会了中馈帮着家里管事了,而你却还只想着自己。害怕?害怕什么,害怕即将进门的母亲会对你不好?锦儿,只要你对长辈恭敬有礼,做好自己的本份,长辈都会喜欢你的,不必担心。”

    更不必如此小家子气!最后这句,太夫人没有说。

    但苏锦梨似乎从她眼中隐藏嫌恶中看出来了。

    她将头埋得低了一些,好像听了长辈的教诲有些不安。

    “唉——”一声短短的叹息传入耳中,那是父亲苏修明的叹息,“当初,我就该拼死阻止父亲和那个什么部落联姻的。女儿肖母,真是没错!”

    苏锦梨连忙站了起来,垂手而立:“父亲,女儿错了,女儿一定好好侍奉新夫人,一定不会让祖母和父亲担心。刚才是锦儿不对,锦儿一定好好改过,请父亲放心!”

    苏锦梨一边说一边默默垂泪,可能在两位长辈的威严之下,她连擦眼泪的胆子都没有,任由珍珠般散落的眼泪往下落。

    太夫人皱眉,儿子的婚事不如意,也没心思看孙女在她跟前哭:“好了,回去吧。还有半个月就要办及笄礼了,回去好好准备。”

    苏锦梨声音犹如蚊蚋般的应了一声:“是,祖母。”

    然后,在两位长辈都有些不耐烦的眼神中,恭恭敬敬地行礼离开。

    第二日天还没亮,太夫人刚起身就听见顾妈妈过来说:“大姑娘病了,说是染了风寒,刚派人来向您告罪,说是这几日都不能来请安了。”

    太夫人看了一眼顾妈妈,顾妈妈会意,把私下打听到的真是情况悄悄说了:“老奴听说啊,大姑娘昨日回去哭了一晚上,今日起来不但眼睛肿得核桃似的,连头都疼得不行,所以才差人来告罪的。”

    太夫人闻言,微微摇头,一开口声音里有无奈更有不屑:“如此胆小怯懦,以后能有什么用。这异族人之后,到底还是血脉太过轻贱,教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得有什么长进。罢了,爱哭就让她哭个够吧,也莫想要有人专门去安抚宽慰她了,也该学着长大了。顾家的,传我的话,就说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病,这半个月都莫要出院子了。”

    顾妈妈眉间一跳,这是变相禁足了!

    太阳升到当空的时候,苏锦梨已经开开心心地去过了药铺,来到了槐树街了。

    因为那五百里银子,她已经成了药铺的小东家了,虽然这辈子和老师的关系还有待慢慢熟悉,但她手里的部族秘方足够让老师震惊许久了。

    如此,她和穆双的丁籍就落在张记药铺里了,名义上是药园的药师。

    苏锦梨在药铺用了午饭,像只快乐小鸟一般飞去了槐树街。

    “你、你怎么又来了!”小胖子痛苦地惨嚎。

    他往盒子偷偷抓铜板的时候,又倒霉得被抓了现行,小胖爪子被那个丑姑娘像个铁箍一样紧紧箍住,一动都动不了。

    他苦着脸皱眉思索,想要走为上策。

    “我放手,你也放手,”小胖子叫心虚地叫喊着,和苏锦梨谈条件。

    “好,”苏锦梨笑眯眯地回应,放开了手。

    然后,只见那个浑身肥肉的小胖子像条泥鳅似的,“滋溜”一下就逃走了。

    他不辩东西,只求快跑,慌不择路一头扎就进了一个过路的男子怀里。

    男子差点被撞个趔趄,摊主阿婆连忙道歉:“九郎啊,对不住啊,小虎子又顽皮了!”

    小胖子撞得脑袋嗡嗡作响,他气得小脸瞬间涨红,眼珠子瞪得溜圆,恼羞成怒地转头看向始作俑者苏锦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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