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厌恶翻江倒海一样袭来,  谭沉黑着脸移开视线,心里想得都是要尽快搬地方。

    被谭勇杰带人回来的房子,他是半点儿都不想继续住。

    浴室里的水声渐歇,  谭沉不想在房间里继续停留,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  浴室门被一只带着湿润水汽的白皙手臂推开,  紧接着,只裹着浴袍的女人钻出来。

    她甚至没有合脚的拖鞋,赤着脚踩到地毯上,  压根没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个血气方刚的成年少男,跳着去够房间里的衣柜。

    谭沉背对着她,  余光瞥到浴室里有女人出来后,脸色就黑了个彻底。

    好样的谭勇杰,真的把人带进了他的家!

    他原本不想跟这个女人计较,但等到发现对方肆意妄为地去试图够他的衣柜时,恼怒一齐涌上心头。

    “你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句怒喝,  苏酒酒的手一抖,  扯下来的衣服铺天盖地地砸了一脸。

    “哎呦!”

    她着急忙慌地甩开砸到身上的衣服,  抬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顿时吓了一跳。

    好家伙,他不是刚走吗?怎么不到半个小时就又回来了!

    苏酒酒心虚地捏紧身上的浴袍,  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这可不像十年后,  那会儿她都已经跟谭沉培养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感情才掉马。就这样,  他最初还天天想着把她送走。

    现在刚被带回家,  掉马就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她该不会直接被扔出家门吧!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我、我”

    眼见着女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谭沉的心情变得更差。

    他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  指望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拥有什么绅士风度,那简直是扯淡。

    “穿上你的衣服,给我滚出这里!”

    一句毫不留情的怒喝,让苏酒酒委屈地瘪起嘴。

    十年后没被吼过,穿到十年前,反而被吼成这样。

    这狗男人果然十年如一日,明明猫是他带回去的,看到它变成人之后,就开始翻脸不认猫。

    “衣服湿了,没有衣服穿。”她故意赌气地杵在原地,“除了这件浴袍,里面什么也没有。”

    换做正常的男人,听到这种暗示性的话,肯定当场兽性大发。

    顺势将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家、还只穿着浴袍的女人给扑倒。

    可惜谭沉不是谭勇杰,他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事情。

    “难道还要让我给你找衣服?”

    这句反问带着十足的嘲讽,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眼里的排斥和厌恶。

    “那、那也可以。”苏酒酒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用手指了指衣柜,期待地看着谭沉,“上面有几件衣服我够不着,你帮我拿下来好不好?”

    谭沉彻底震惊了。

    这得是多么厚脸皮,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不愿意在跟她继续纠缠下去,当即掏出手机。

    “是你自己走,还是我当电话让安保过来把你带走?”

    苏酒酒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绝情,不给拿衣服就算了、竟然还要让别人把她赶出去!

    眼圈逐渐发红,她攥紧浴袍,气鼓鼓地赤脚往外面走。

    “走就走!”

    “臭男人。”

    临走还被骂一句,谭沉的太阳穴突突作响,女人和他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香气不受控制地顺着空气钻进他的嗅觉。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到女人光着的双脚,以及那号称里面什么都没穿的浴袍

    一件t恤和短裤被扔到苏酒酒的身上。

    “穿上再走。”

    苏酒酒不情不愿地拿着衣服:“还差两件。”

    几乎是一瞬间,谭沉就顿悟了她所说的两件是什么。

    耳根发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眼看着他要发怒,苏酒酒这才收起故意为难他的心思,哼了一声:“我要换衣服了,你不转过去,就代表你想看。”

    一句话,逼得谭沉无言以对。

    关键是她堵在门口,他都没法出去,只好转过身背对着她闭紧眼睛。

    “你不许偷看!”

    身后换衣服的声音窸窸窣窣响起,谭沉听得心烦意乱,一会儿后悔自己叫住她、就该把她直接扔出去,一会儿又记恨起谭勇杰、觉得这狗东西就是故意把人扔进自己的家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声音终于停下。

    谭沉不耐烦地催促道:“好了就赶紧滚!”

    没人回答他,或许人已经走了。他松了口气,刚一转身,就差点跟女人撞了个满怀。

    “你真的要赶我走吗?”苏酒酒和少年谭沉的距离只隔三个拳头,此刻正微微仰着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明明是你把我带回家的,为什么现在又嫌弃我?”

    谭沉下意识往后退,然而后面就是墙,他退一步、女人逼近一步,空间和距离越缩越小。

    “你搞清楚到底是谁带你回家的!”到底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大男孩,哪怕再怎么少年老成,遇到这种情况也是束手无策。

    其实他不顾一切地把人推开,但当看见那双含着湿意的杏眼后,熟悉感涌上心头,再也下不了手。

    女人抿紧唇,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负心汉:“就是你,你是不是不想负责?”

    她的态度太过笃定,谭沉唯一能够想到的情况,就是她被谭勇杰骗了,而谭勇杰还不想负责、于是把人扔到了自己这里。

    看这个样子,她甚至连谁骗了她都不知道!还误认成了他!

    心里蹿起一股没来由的怒火,谭沉的心情更加糟糕。

    他闭了闭眼,冷静道:“现在争论这个没有意义。谁让你过来的,你就回去找那个人问清楚,我这里不是避难所,也不是收容所。”

    “现在,请你赶紧离开。”

    看在她被骗的份上,谭沉自认为说得足够客气。

    可眼前女人的眼眶还是红了起来,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脸颊上滚落,哀怨又愤懑地看着他。

    “渣男!我看错你了!”

    她甩头就往外跑,被甩飞的长发扫到谭沉的脸上,痒意直击心底。

    谭沉定定地看着她离开房间,一时间不知道这到底算个什么事,想着刚才那些从女人粉面上滑下来的眼泪,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但他不可能去把人喊回来。

    他还有猫要养不对,他的猫呢?

    另一边,苏酒酒气冲冲地往外跑。

    十年后的谭沉太过敏锐,后来跟她承认过其实很早就怀疑过她能变成人。

    现在再来一次,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少年谭沉也识破了她。

    但她没想到十八岁的谭沉对能够变成人身的她如此抗拒,竟然都到了厌恶的地步。连眼泪大法,都没有打动他分毫。

    该庆幸他没叫人把她送去研究所切片吗?

    想起刚才谭沉说得那番话,苏酒酒的心情更加糟糕。

    什么叫做“谁让你过来的,你就回去找那个人问清楚”?

    什么叫做“你搞清楚到底是谁带你回家的”?

    难道不是他带她回家的吗!

    这是让她滚回去找隔壁邻居的意思?

    苏酒酒带着怨气打开院子门,刚一拉开,就看到一张熟悉的、比记忆中稚嫩十年的脸。

    不仅她愣住,谭勇杰也愣住了。

    他还特意往后退了退,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

    没错啊,是谭沉的住处,怎么突然出现一个女的?

    谭勇杰的视线肆意打量着苏酒酒,漂亮的脸蛋、男性的衣物、出现在谭沉的家一看就知道刚才干了什么。

    切,谭沉装什么假正经啊,还不是会带女人回家过夜。

    猥琐的人,思想和眼神同样猥琐。

    苏酒酒被这狗东西上上下下打量,强忍着想要揍他的冲动。

    就在谭勇杰刚想开口时,独栋住宅的门再次被打开。

    谭沉的手臂上挂着一件大衣,一眼就看到站在院门口的两人。

    少年的眉头一皱,看谭勇杰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坨狗屎。

    狗屎臭而不自知,故意挑衅:“大哥,这位就是嫂子了吧?以前没见过啊,长得可真漂亮,怪不得你都舍得把人往家里带。”

    谭沉听着他的阴阳怪气,心下大概有了猜测。

    先把大衣扔给苏酒酒,毕竟她还穿着男性的衣物,松松垮垮看上去就不太对劲。

    “是你干的?”

    谭勇杰没听懂,但不妨碍他继续笑嘻嘻地回答:“大哥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他越是这种态度,谭沉越肯定就是他把人误导进了自己的家。不然,这坨狗屎怎么可能这么巧地过来看热闹。

    “行,既然你来了,就把话说明白。”

    谭沉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苏酒酒身上,声音虽然有点僵、态度却比对着谭勇杰好太多。

    “你认识他吗?”

    苏酒酒随着他的视线看向谭勇杰,一时间竟有些犹豫。

    啊这,她该说认识还是不认识呢?

    谭沉从她的反应中看出答案,知道她大抵上还是有些印象。

    他抿紧唇角:“是不是他骗了你?”

    谭勇杰在一边被晾得云里雾里,压根不懂谭沉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什么骗不骗的?”

    “谭沉你到底在说什么?”

    三个人各想各的,没有一个人能够对上频道。

    谭沉没理他,继续问苏酒酒:“你再仔细想一想,是不是他欺负了你然后把你甩到我这里?”

    一个巴掌,响亮地落在少年的脸上。

    苏酒酒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她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甚至连这种瞎话都说出来。

    把她跟谭勇杰放在一起类比,到底是在侮辱谁?

    他哪怕不接受她,也不至于赶着出来贬低她。

    苏酒酒觉得很难过,她觉得这一趟特殊福利之行很多余,十年前的少年根本就不像她的谭沉。

    狗屁任务,还做个屁!

    耳光落下,整个院子安静了三秒。

    谭沉回过神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了女人的胳膊。

    苏酒酒冷声道:“放开!”

    一股即将失去的预感涌上心头,谭沉的手掌抓得更紧,一点儿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为什么生气?”

    他很认真地在问。

    苏酒酒不想理他,两个人挣扎间,谭沉没掌握好力道、让她一个踉跄扑进他的怀里。

    新仇旧恨一齐涌出,苏酒酒当了三四天的猫,没控制住本能地、冲他露出属于动物般的龇牙咧嘴。

    “喵!”

    熟悉的神情熟悉的叫声,谭沉只在一只猫的身上看到过。

    甚至,他怀疑自己眼花,在女人的头顶瞥见了一晃而过的猫耳虚影。

    动作比反应快地将大衣往上一提,将人上上下下彻底遮挡。

    “你先滚吧。”少年随意地抬脚,将像根麻杆一样瘦的谭勇杰毫不费力地踹出院门。

    手起脚落,下一秒,院门被牢牢地锁上。

    谭沉这才将怀里的人推开,扯走她身上的大衣,上上下下打量许多遍。

    “你到底是谁?”

    苏酒酒戾气一笑:“我是你的弟妹啊,大哥。”

    “被甩过来的,你忘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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