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家别墅里,  和往常的安静不同,如今的气氛,是一片死寂。

    年轻的男人“蹬蹬蹬”踩着楼梯跑下去,  虽然面相和五官长得比较俊气,但眼底的轻浮和面色的虚亏都彰显着他的不靠谱。

    “站住!”大厅沙发上坐着的中年男人烦躁地喝了一声,  “你这又是要去哪里?”

    年轻男人听到这话,  不情不愿地放缓了脚步。

    “就是出去一趟。”

    另一边面色疲惫的美妇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勇杰,  听你爸的话,  今天就好好在家待着。”

    谭勇杰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知道自己是出不去了,  索性瘫回沙发上,抓起一个苹果开始啃。

    “爸,谭沉那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谭父的面色一片漆黑:“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从早上开始,他就一直坐在这里等着人回来。厨房里的饭菜被佣人热了一遍又一遍,  眼看着这都快下午三点,  还没有半个人影。

    想到这,  谭父的怒气又溢满脑干,看着对面的谭勇杰就来气。

    “都是你这个孽子惹的祸!”

    谭勇杰别过脸,  不肯承认:“要怪也怪你们,如果不是你们非要让我在国外待着,我也不至于今年才回来。国内发展这么快,我又是刚回来、哪里跟得上!”

    明明做错了事情、惹了这么大的祸还不肯认错,谭父气得手都在发抖。

    他抄起茶几上的一个水壶,隔空砸到这个不孝子的头上。

    “你再说一遍!”

    谭勇杰捂住头跳起来:“你就算砸死我,我也这么说!”

    眼见着父子真动起手来,  一旁的女人连忙扑到谭勇杰的身上。

    “老谭,  你要打就打我吧!是我没把勇杰教好,  但这次的事情并不完全都怪他啊!他还这么小,今年才刚读完研回国,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也快要自责死了。如果你再这么打他骂他,哪怕把他逼死了也挽救不回来”

    她哭诉的这一番话,句句都敲在谭父的心窝子上,让他又是气愤又是痛心。

    “他还小?他今年都26了!在国外待了六年,两年的硕士学位硬生生拖了六年才拿到手!”

    “谭沉回国接手他外公的生意时才19岁。你看看这个混蛋,26岁才回来,一接手事情就处理得一塌糊涂,他这是要害死我们全家!”

    谭勇杰原本都在母亲的庇护下不吱声了,听到这话后脸色一变。

    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拿他和谭沉比较,偏偏这二十几年,每个人都要拿他和谭沉比一比。夸完谭沉,还要再把他冷嘲热讽一遍。

    仿佛他比不上谭沉,就是一坨烂泥!

    “你要是那么喜欢他,你把他带回家啊!你看他认不认你这个爸!”

    谭父气得从沙发上站起来,绕过沙发就要打他,女人在一旁连忙护着,场面变得异常滑稽可笑。

    “我打死你这个混账!你别给我护着他!”

    “家里都成这样了,他早上还有心思把来路不明的女人带回家,他是真的不怕全家一起饿死吗!”

    谭勇杰一边跑一边喊:“什么叫做来路不明,她是我最喜欢的女朋友,我跟她是认真的!”

    谭父才不信他说的这些话,这么多年来,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混账儿子在国外过得那些荒唐生活。

    “你给闭嘴!谭沉马上就来,现在、立刻给我滚上楼!别让他见着你,又想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谭勇杰原本也不想继续在楼下待着,谭父这么一说,当即就甩手上楼。

    “蹬蹬蹬”踏上三楼的走廊,房间的门正开着。他刚进去,里面的人就闻声出来,忧虑地看着他:“没事吧?”

    “没事!”谭勇杰把自己扔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突然扭过头,“雅文,如果有一天我没钱了,你还会跟着我吗?”

    他叫的女人正是宋雅文,后者倚在床边,嘴角含笑地看着他。

    “还在担心呢?你只是做生意失败,谁在这个年纪都要吃一次亏的,本钱亏了就亏了,下次肯定能成功。”

    “如果没有下次呢?”

    宋雅文只当他在说笑:“这只是一时的气馁。”

    “再说了”她扑进男人的怀里,抬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不还有我帮着你吗?”

    谭勇杰搂着她的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听进了她的话、又仿佛没有听进去。

    几秒后,他突然道:“谭沉等会儿要来,他不是你的前老板吗?为什么你不跟着他,反而看中了我?”

    “又是这样。”宋雅文佯装生气地坐起身,“我真不知道你是患得患失、还是吃一些无关人的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眼缘,我就是喜欢你,难不成还偏让我去喜欢谭沉?”

    或许是她的话打动了谭勇杰,他抓住宋雅文的脸使劲亲了一口。

    “行了,等会儿谭沉要来,爸妈有事跟他聊,我们俩都别下去。”

    反正他也不想再看到谭沉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嗯,都听你的。”

    宋雅文在他的怀里躺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我去帮你煮壶茶吧,昨晚喝了那么多酒,总得醒一醒神。”

    “行。”

    宋雅文走出房门,进入三楼的茶水间,脸色顿时一变。

    她抬起手背,用力地蹭了蹭刚刚被谭勇杰亲过的脸颊,眼里全是嫌弃。

    什么垃圾男人,做什么什么不行,拿钱去投资竟然还亏本了。

    每次看到谭勇杰这张脸,宋雅文都忍不住想起谭沉,明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差别却这么大。

    她真是不甘心!

    但不甘心也没用,如今只能先把谭勇杰牢牢地抓住,后面的再慢慢筹划。

    楼下,谭父又耐着性子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门口传来停车的声音。

    女人立马站起身,刚想快步走出去,就看见依旧坐在沙发上没动的谭父。

    “老谭,要不我们出去接一下?”

    谭父冷哼一声:“有老子请儿子进门的道理吗!”

    女人左右为难:“但今天”

    她的未尽之言只有两人心知肚明,后者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跟着女人一起出门。

    这还是第一次,谭沉回家需要他们俩亲自出门迎接!

    别墅外,第一个下车的人就是谭沉,还没等谭父走上前,男人就转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一个年轻的女孩从车上跳下。

    女孩下车之后,熟练地挽住谭沉的胳膊,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谭父还是第一次在谭沉身边看到女人,想起先前叫他回来的借口,这一幕就是彻彻底底在打他的脸!

    如果是以往,谭父肯定忍不住;但这次,他忍住了心底的火气。

    “你终于回来了。”

    旁边的女人立马帮他接上话:“这位是?”

    谭沉一反常态,低头微笑地看着女孩:“这是我的女朋友,酒酒。”

    苏酒酒不想叫人,眼前的这两个人,一个是谭沉的继母、一个不是后爸堪比后爸,都没有认识的必要。

    她适时低头,羞涩地躲进谭沉的怀里:“讨厌!”

    谭父:“”

    继母:“”

    唯有谭沉宠溺地帮苏酒酒撩起耳边的一缕碎发:“酒酒有些怕生,就不叫人了,先进去。”

    看着他这幅反客为主的样子,谭父气得怒喝一声:“你!”

    刚准备开口斥责,一旁的女人暗地里拉了拉他的衣角,冲他摇摇头。

    谭父想起自己的目的,这才憋住气,率先转身进屋。

    “不叫就不叫。”继母罕见地扬起一个略微有些讨好的笑容,“快进屋,饭早就准备好了。”

    苏酒酒跟着谭沉一起走进谭家,好奇地看了两眼这栋别墅。

    啧,还没有曾外公家里的一半大呢!

    谭家真没用。

    继母已经去厨房催菜,谭沉挑在谭父的面前坐下,苏酒酒紧挨着他。

    “说吧,叫我回来到底有什么事?”

    谭父常年居于高位,就听不得谭沉的这个语气。

    “你这是怎么跟我说话的!”

    “我跟外公也是这么说话。”谭沉嗤笑一声,“如果你听不惯,我现在走也行。”

    一句话堵死中年男人,他粗喘了几口气,闭上眼缓了好久,才终于挤出一句话。

    “吃完饭再说。”

    “不用了,我跟酒酒中午已经吃过了。”

    事实上,谭沉带着人吃完才过来的。

    “电话里你说我母亲想让你看着我成家立业,我总要满足一下母亲的愿望,于是把酒酒带了回来。现在人也看到了,如果没什么事,就不用过多寒暄。”

    谭沉的冷淡和抗拒,谭父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又气又无可奈何。

    说到底,当初是他自己把这个儿子推出去的。

    “既然你不想吃饭,那就跟我去书房,我们单独聊一聊。”

    谭沉拽着苏酒酒的手没放:“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没什么不能摊开聊的。”

    面对着这么一个丝毫没有沟通意愿的儿子,谭父终于忍不住了。

    “谭沉!我这些年也算是尽了养育之恩,你现在连跟我好好坐下谈一谈都不愿意了吗!”

    “请你说话严谨点。”哪怕是谭父如此暴怒,谭沉的神情也分毫未变,“我待在谭家的这些年,你们没少在外公那里拿好处,这只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谈不上有什么恩情。”

    “我以为这个共识几年前就已经说清了,看来你还是记不住。既然如此,我们也没有什么好继续聊下去的。”

    说完,他拉着苏酒酒的手,作势就要走。

    谭父没想到他真的这么绝情,说走就走,一时间也急了。

    “谭沉!”

    “算我求你,看在我们有血缘关系的份上,帮谭家最后一个忙。”

    中年男人的声音中,罕见地带着一分祈求,虽然很微弱,但还是被谭沉捕捉到了。

    他没想到当初闹掰都没有低过一次头的男人,今天竟然在他的面前示弱。

    这未免有些好笑。

    又有些存疑。

    什么事情能让他低头?

    “什么忙?”

    谭父一开始还说不出口,等谭沉实在不耐烦时,才低声说了一句话。

    谭沉一个字也没听清,耐心几乎耗尽。

    “说大点声。”

    谭父从鼻间深吸一口气,想到家里现在的情景,逼迫着自己像曾经的儿子低下头。

    就像二十多年前在秦老爷子面前低头一样。

    “谭家,快破产了。”

    不高不低的一句话,不仅传进了谭沉和苏酒酒的耳中,还传到了在二楼楼梯拐角处偷听的宋雅文耳边。

    谭家,要破产了?

    谭父苦涩道:“谭沉,这次只有你能帮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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