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憨然铁孩子铁胆鲍大头(上)

    鲍撼天上下打量金风,问道:“你说上山来有事要见我,现在人也见到了,有什么事开门见山说吧!”

    金风抱拳拱手,说道:“鲍寨主,金某此来是仰慕‘铁胆雷公’的赫赫威名,特来为民请命。恳求鲍寨主替天行道、吊民伐罪,兴义师讨伐杀人越货、为害一方的恶虎寨马匪。”随后将自己所见所闻恶虎寨、雄风堂的劣迹秽闻简略说了。

    鲍撼天略一沉吟,说道:“关于黑山孟家的所作所为,老夫也略有所闻。不过,孟中天是横行辽西、独霸一方的绿林怪杰,与我各据一方,井水不犯河水。我有什么理由,为了你的一面之词,干冒风险,黑吃黑自树强敌,平白无故引火烧身?”

    金风一呆,哑口无言。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说:“素闻鲍寨主义薄云天、嫉恶如仇,我见寨中高竖‘替天行道、除暴安民’的义旗,原来只是沽名钓誉的幌子。我真是书生意气、太幼稚、太天真了。道不同不相为谋,金某冒昧打搅,就此告辞。”说罢一拱手,便要转身离去。

    鲍撼天不料金风样貌文质彬彬,性情如此直率清高。招手唤道:“喂,年轻人,请留步!”上前两步说道:“小兄弟,不是鲍某不愿帮忙。但鲍某也不是什么忙都会帮人。我是一寨之主,所做决定要以山寨利益为重。孟大胡子在辽东的威名与老夫不相伯仲,无端招惹一个没有胜算的对手,试问对我有什么好处?”

    金风道:“九顶铁叉山既然竖起‘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义旗,就该言而有信、敢作敢当,否则便是欺世盗名。黑山一带百姓及过往商旅饱受‘恶虎寨’欺凌和威慑,谈虎色变;一条鱼能腥一锅汤,辽东道上一提起‘胡匪’两个字,人人侧目、个个胆寒。鲍寨主一向以绿林好汉自居,夸下海口‘替天行道、锄暴安良’,空口无凭何以取信于民?方今恶虎寨马匪和铁叉山义军两雄并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鲍寨主若肯为民除害,挥师讨伐‘孟家一窝虎’,必然大快人心、誉满江湖,真正得到辽东百姓的称颂和拥戴!”

    鲍撼天触动心事,微微颔首,说:“听你一席话,也算颇有见地。不过劳师远征大虎山恶虎寨,实在是非同小可的一件事,你容我仔细斟酌斟酌。”

    金风道:“也好。”

    鲍撼天说:“小朋友,老夫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有胆有识的年轻人。你能不能在山寨逗留几日,让老夫有机会促膝长谈、聆听教益?”

    金风道:“鲍寨主盛情相留,晚辈随主便,只好叨扰几日。不过金某此番有求而来,如果鲍寨主不方便派兵助力,金某还要另谋出路,不便在贵寨多作打扰。”

    鲍撼天说:“路过是,即便我帮不了你,总要聊尽地主之谊。”吩咐喽啰准备酒席招待贵。

    喽啰急忙下去传话,金风逊谢,憨少年道:“我我肚子早饿饿饿得叽里咕噜敲锣打鼓了,这老头儿愿愿愿意请,咱们还气啥啊?”

    鲍撼天笑道:“这位小兄弟言之有理,大丈夫不拘小节,既来之,则安之嘛。”

    片刻功夫,酒宴备好,鲍撼天邀金风与憨少年入席,他亲自为二人把盏,憨少年不但饭量大,酒量也是惊人,一碗酒一两口便喝得净尽。鲍撼天本是海量,见金风不喜饮酒,也不勉强,便与憨少年畅饮。

    对饮中他目光忽然落在憨少年项间佩戴的七巧铜铃项圈上,注目审视,问道:“小兄弟,你项间这串铜铃项圈很精致啊,在哪儿买的?”

    憨少年道:“不不不知道啊,这铃儿比比比我年龄还大呢,自自小便挂挂挂在我脖脖脖子上的。”

    鲍撼天愈发惊异,站起身注视憨少年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憨少年说:“我,我叫祖祖祖宗。”

    鲍撼天正色道:“我在问你正经事,别开玩笑。”

    憨少年说:“没没没有啊,我本本来就就叫祖宗!”

    鲍撼天忽然绕过桌案,俯身拉起憨少年一只脚,脱掉了他的鞋子,露出一双天足。

    金风大惑不解,说道:“鲍寨主,这位小兄弟天性浑朴憨直,并非有意跟寨主开玩笑,请您不要介意。”

    鲍撼天对金风的言语充耳不闻,拉着憨少年的手道:“你跟我去见个人!”拉起他往洞外便走。由于匆忙,竟忘了让憨少年穿上鞋子。所幸憨少年自幼练就一副铁脚板,赤脚走路也不以为意。

    鲍撼天拉着憨少年一路疾走,直奔后山。金风不明所以,唯恐憨少年有甚祸事,也忙紧紧跟在后面。

    穿林绕径走了很长一段路,进入一个绿篱红花、极为雅致的院落。鲍撼天刚到阁楼前,便急不可耐地叫喊:“香儿,你看我带谁来见你了?”但见丫鬟婆子迎出一群,躬身万福,鲍撼天并不理会,拉着憨少年直入阁楼。

    金风自觉不宜进入鲍寨主私宅,但眼见鲍撼天拉着憨少年进了阁楼,犹豫了一下,终究不放心憨少年安危,也随之走了进去。

    室内陈设雅致,宛如王侯之家。一个清丽绝俗的中年贵妇由两名年轻丫鬟搀扶着迎上前,向鲍撼天裣衽万福,问道:“鲍大哥,出了什么事?”

    鲍撼天道:“香儿,我带了一个人来,你一定想不出是谁!”将憨少年拉在中年妇人身前。

    那妇人眼神不大好,凑上前仔细看了看憨少年,向鲍撼天问:“这孩子是谁啊?”蓦然看到他项间佩戴的七巧铜铃项圈,双手抓住,颤声道:“这铜铃······这铜铃······”

    鲍撼天激动地说:“你再看他的脚!”

    那妇人俯身望去,忽然抱住憨少年的双腿哭道:“我的儿啊,娘找你找得好苦,不想今日你我母子还能重逢,这是在做梦吗?”

    不仅金风被眼前景象搞得一团雾水,憨少年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愣怔怔地说:“大大大姐姐,我我从小就就就没娘,现在人都这这这么大了,也不不用吃奶了,咋又冒,冒出个娘来?你,你好好看看,是是不是认认认错人了?”

    那妇人站起身,仰脸伸手抚摸着憨少年的脸颊,颤声道:“十八年了,孩子,你都长这般高了。这些年你在哪里啊?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憨少年咧嘴一笑,说道:“可可不是吗,糠糠糠菜半年粮,苦菜苦瓜每每每天都吃的。”

    那妇人问:“这些年你跟谁在一起啊?”

    憨少年说:“咱咱爹呗,对,对了,你你说是我娘,那咋不,不跟咱咱咱爹住在一起啊”

    那妇人道:“你那时还小,不记事,你是孩提时候被人偷走、离开娘的,那个可恶的贼人,让我们母子失散了十八年啊!”

    憨少年道:“真真真的假的?”

    鲍撼天悲喜交集,说道:“你项间这个铜铃项圈原本是挂在你摇篮上的,被贼人一并偷了去。你生下来双脚便是六根脚趾,你知为什么?”

    憨少年奇道:“咿,怪怪怪不得你脱我鞋子,你你咋知道?”

    鲍撼天老泪纵横,脱下自己鞋袜,露出一双大脚,每只脚赫然也有六趾。他激动地说:“孩子,我才是你的亲爹啊!”

    此言一出,不仅憨少年愕然,就连金风也颇感意外。

    鲍撼天让大家坐下,讲诉起那段往事:

    “十八年前,爱妻分娩在即,但孩子太大,迟迟生不出。我急得焦头烂额,团团直转。

    “有个寨中兄弟建议去蛟河县城请‘阴阳判官’狄不凡来救急。那老狄头原本是兽医出身,半路出家给人治病,大器晚成。下药猛,用的都是偏方怪招。最擅长的是正骨术,远近知名。接生的门道会不会,谁心里也没底。当时病急乱投医,就派人将他半请半绑的接到了山上。

    “当时爱妻的情形已十分危急,老狄头见到当时情景怒气顿消,答应救人。但提出一个条件,在我有生之年,不得在蛟河县境内行凶作案。

    “我发毒誓向他保证,他点了点头,说要挽救大人孩子两条命,只有一个办法:剖腹取婴!

    “这个法子险到极处,生死只差一线。我实在拿不定主意,征询爱妻的意见。爱妻想到即便自己性命不保,孩子终究能够存活,就劝我同意剖腹产婴。

    “那一夜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我的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终于听到产房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我忙奔进屋子,见到黑炭一般的婴儿已然降生,爱妻昏昏沉沉,人事不省。忙问狄神医,才知狄神医为我爱妻服用了麻沸散,这是传自神医华佗的千古秘方。爱妻失血很多,能不能脱险还要看她的造化。”

    (按:当时中医没有输血一法,外科手术凶险万分,成功率极低。)

    鲍撼天眼中闪着泪光,继续讲道:“那几天我衣不解带守在爱妻身旁,爱妻比我小着近二十岁,她能嫁给我这个草莽汉子,实在是我的造化!”

    美艳妇人打断他的话,说道:“鲍大哥,你别这么说,当年你帮我报了父仇,我感恩戴德,敬慕你是顶天立地、敢做敢当的英雄好汉,心甘情愿嫁给你的。”

    鲍撼天道:“但我心中一直觉得,伴着我这样一个莽夫,委屈了你这样如花似玉的绝代佳人。”

    金风道:“英雄美人自古便有脍炙人口的佳话,鲍寨主也不必妄自菲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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