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白山鸣双凤荒谷秀奇葩(下)

    (2)少侠出山

    光阴荏苒,转眼到了清明节,金风和哑师兄项问天带着祭品拜祭师父,他跪在坟前,沉痛地说:“师父,五年前您救我上山,传我武功,恩同再造。今日是清明节,我和项师兄特来拜祭您老人家。过了今天,我想下山去寻找恶僧童占鳌,为白先生报仇。待报了师仇,我会回山来终生为恩师守坟。”

    项问天听金风说将要下山去,愀然不乐,归途中闷声不响。金风想说几句安慰他的话,却又无从说起,心中也是黯然伤感。

    这晚,金风望着满天星斗思潮翻涌、难以入睡,走到庵外挥剑起舞。一团白光裹着他一袭白衫,便似群星捧月、熠熠生辉。当他舞剑归来,望见项师兄屋内还亮着灯光,哑巴正独自坐在房中喝闷酒。金风知他不舍自己离去、心中郁闷,走到门前唤了声“项师兄!”推门而入,坐在炕边,说道:“师兄,我明天就要下山去了,今晚我陪你喝个痛快!”为他将酒碗斟满,自己也倒了大半碗酒,双手端起说道:“师兄,我敬你!”

    哑巴知金风不胜酒力,但见他肯陪自己同饮,很是欢喜,面现喜色,与金风碰了一下酒碗,自己一饮而尽。

    金风也想学他一口干了,但两口烧酒入喉,便有一股麻辣火烫的感觉由胸腔反上来,忍不住咳了起来。哑巴哑然失笑,摆手示意他不必喝了。

    金风红着脸说:“项师兄,我不如你酒量大,你大口喝,我小口喝,好不好?”

    哑巴咧着嘴含笑点头,两人划起项问天教他的哑巴拳,比比划划、嘻嘻哈哈喝到中夜,都喝得酩酊大醉。

    次日,金风又到恩师齐东白坟前拜辞,哑巴默默相陪,直送下白头山。两人在山脚相拥惜别,金风走出老远,回头望见师兄项问天犹自站在原处洒泪挥手,心中一酸,热泪盈眶。

    山下比峰顶暖和得多,积雪已开始消融。金风踽踽独行,想到入山时有恩师指引,说说笑笑。而今重走来时路,睹景伤情,不胜悲凉。

    行经一处山谷,密云四合,天色向晚,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金风望见一处冈梁上有几间茅屋,炊烟袅袅,犬吠声声,知有人居,便上前投宿。

    柴门开处,一个荆钗布裙的村姑走出门来。村姑墨发如云、肤若凝脂、面如美玉、体态丰盈,相貌极其娇美。在这深山幽谷之中,绝难见到如此端丽的女子。

    金风不好向女子细看,垂下目光施礼道:“这位姐姐,在下行经此地,天晚遇雨,想叨扰宝方借宿一夜,不知方不方便?”

    那村姑见金风谈吐儒雅,颇有好感,说道:“这里只有我和爷爷两个人,你要借宿,只好住西厢仓房,不知你介不介意?”

    金风道:“多谢关照,我在那边柴房避避雨就行。”

    村姑道:“我回头问问爷爷,他若肯时,你和爷爷住在一屋,有暖炕,柴房太阴冷了。”

    金风道:“谢谢您的好意,不用了,我住柴房就行。”他知道此间十分荒僻,人心叵测,不认不识的生人,一般人不愿收留。

    金风进了南面柴棚,见里面有茅草也有木柴。他取些柴草铺好,坐在草铺上,取出包裹中的干粮吃了些。柴门开启,那村姑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米汤走进来说:“你喝碗热汤会暖和些。”

    金风忙起身接过,连声道谢。那村姑莞尔一笑,走出门去,将到堂屋门口,又回眸向这边望了一眼,与他目光相接,粉面微红,粲然一笑,进了屋去。

    外面雨势渐大,夹杂着雪花,伴着阵阵寒风由柴门缝隙中透进来,正是春寒料峭。金风收紧衣衫,袖手御寒,身子瑟瑟微抖。

    这时柴扉轻轻敲了两下,那村姑提着灯笼隔门说道:“爷爷让我给你送件棉衣来御寒。”

    金风开门接过,不住道谢。村姑道:“爷爷说他年纪老迈、身体欠佳,不愿见外人,实在不好意思!”

    金风忙道:“没事,我在这里躲避风雨,已经很幸运了!”

    送走村姑,金风将那狍皮大衣盖在身上,顿觉暖和许多。和衣而卧,渐入梦乡。

    睡到中夜,忽听犬吠连声。金风醒来,听外面几个人由远而近走进篱笆院子,口中不住抱怨天气。此刻院中地面已有些泥泞,只听脚步践着泥水的声音,几个人已到堂屋门前,粗暴地拍打叫门。

    过了片刻,房中亮起灯光,一个年逾七旬的老者披衣迎出,问到:“你们是做什么的?深更半夜的到此何干?”

    一个嗓音沙哑的汉子答道:“咱哥儿几个是过路的,遇到这场雨雪。这么荒凉的鬼地方,前不巴村、后不着店,又遇上这样的鬼天气,真是倒霉。老爷子,我们衣服都淋湿了,进屋避避雨雪。”

    老者点头应了一声,将几人让进屋中。

    来者共有五人,都在三四十岁年纪,相貌怪异,都带着兵刃。老者将一行人让进东屋,这是老人住的屋子。

    为首那中年汉子掀起老汉睡的被窝,大咧咧往炕头一坐,说道:“这鬼天气,又是雨、又是雪,老子浑身都湿透了。”脱下外衣往旁边一撂,吩咐年纪最轻、相貌奇丑的汉子:“老五,把我的衣服搭在火墙上烘烘。”

    年轻汉子应声拎起衣服展开,搭在火墙旁一根晾衣绳上,嘴里低声嘟囔了一句“真是个懒鬼!”

    一个肥头大耳的汉子对房东老汉说道:“喂,老头儿,有没有什么吃的?我都要饿死了!”他的上下门齿都少了两颗,说话有些含混不清。

    一个胡子拉碴、牙齿焦黄的汉子笑道:“你这个饿鬼,整天就知道吃,吃的脑满肠肥,还吵着饿。跟哥学,悠然一袋烟,赛过活神仙!”他嗓音沙哑,便是方才叫门的汉子。嘴上说着,由怀中取出一支一尺多长的铜烟斗和装着碎烟叶的小布口袋,装了一锅烟叶,打火点燃,“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那肥头大耳的胖子不以为然地说:“算了吧,烟熏火燎的,有什么好?我可不做烟鬼。还是好酒好菜、大鱼大肉来得实在!”转面对房东老人说:“喂,老头儿,跟你说话没听着么?”

    老人一皱眉,说道:“这里偏乡僻壤,没什么好东西待,只有些糙米饭,是我们祖孙吃剩的,几位人若不嫌弃······”

    那胖子粗暴地道:“谁吃你的残汤剩饭,快去做些好吃的来。有没有鱼肉?别藏着不拿出来,若被翻到,小心一顿好打!”

    老者见这些人言行粗鲁,颇为不悦,说道:“真的没有。”

    胖子说道:“那我倒要翻一翻看!”说着到外间灶房乱翻。

    老者气愤地道:“你们这些人如此无礼,此间不欢迎你们,大家请便吧!”

    胖子狞笑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大爷们走不走可由不得你了。识相的,快生火做饭给我们吃。惹恼了几位大爷,明天走时,一把火烧了你这王八窝!”

    老者气得浑身发抖,连连咳嗽说不出话来。

    这时西间屋一个青年村姑走出来,扶住老人问道:“爷爷,什么事惹您生气?”

    老人忙道:“你快回屋去,这里没你的事。”

    一个面色蜡黄的汉子刚才一直没精打采、一语不发,听到女子的声音猛地来了精神,探头向外间张望,一眼瞥见年轻村姑,顿时满脸堆欢,结结巴巴地嬉笑道:“哇哇哇噻,想不到在这兔兔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还能看到这这这么水······灵的大姑娘,哈哈,今晚可真艳,艳福不浅!”

    老汉怒道:“你们这些人真是无礼!”

    黄脸汉子走近村姑,嬉皮笑脸地说:“说说说句喜欢的话也······算无礼,这样如······花似玉的一个大······姑娘,埋没在这样荒荒荒无人烟的鬼鬼鬼地方,真是可可······可惜。老爷子,你招···姑爷不?”

    村姑忿然道:“你这人说话放尊重些!”

    黄脸汉子道:“妹······妹子,我我我放尊重些,你也须乖······乖乖的听话。大······哥我这趟苦······苦差事害得有半半半月没近女女色了,今晚和你好······好好快活快活!”说着伸手去摸村姑脸颊。

    村姑羞愤难当,怒道:“无耻!”挥手打了黄脸汉子一记耳光。

    黄脸汉子揉了揉脸,恼道:“打打打是亲、骂是爱,你你说我无耻,我我我就无······耻给你看看!”猛地上前合臂搂住村姑,野蛮地向西间闺房中拖去。

    村姑的爷爷怒骂道:“你们这些畜生,快放开我孙女!”赶上前拉扯。黄脸汉子回身一个“窝心脚”踹得老人倒摔出去,跌在灶边,半晌爬不起来。

    那肥头大耳的胖子笑骂道:“老四这个色鬼,见了女人就猴急得一时也等不得,害得哥几个一口热饭也吃不上!”抬腿向老人踢了一脚,骂道:“不识相的老家伙,快生火做饭,吃了饭,哥几个轮班做你的姑爷!”另外几人哄堂大笑。

    忽然房门一开,一阵冷风裹着一个白衣青年进了堂屋。众人一愣神间,那青年冷冷地说道:“放开那个姑娘!”

    肥胖汉子上下打量白衣青年,见是个长身玉立的白面书生,也没放在心上,笑道:“你是她男人吗?没办法,老四色劲上来,我们也拦不住!”

    白衣青年身形一晃,已进了西间屋中。只见黄脸汉子已撕破村姑衣裙,正欲施暴,白衣青年上前一把揪住黄脸汉子发辫,倒拖着将他扯到外间,那黄脸汉子犹自挥拳蹬腿极力挣扎。

    金风手一抡,将近乎赤裸的黄脸汉子甩了个趔趄、扑跌在地,他上前俯身扶起了房东老人。屋内众人都惊异地将目光集中在金风身上。

    黄脸汉子恼羞成怒,爬起来扑进东屋拔出一把鬼头刀,返身回来,怒吼一声恶狠狠向金风劈来。

    金风以身护住老人,右脚起处正踢中黄脸汉子握刀右手的手腕,钢刀顿时脱手。身形一转之间,左脚也是一记“窝心脚”,正踹在黄脸汉子胸口,将他踹得向后倒摔出去,撞在几个同伙身上。

    此刻为首的懒汉见势不妙已穿好衣服,他手提鬼头刀望着金风故作镇定,懒洋洋地说道:“好身手!真是人不可貌相,你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金风道:“我叫金风,你们是什么人?”

    五个汉子面面相觑、窃窃私语:“金风?他就是金风!就是独眼头陀要找的那个人!”

    为首汉子面现狞笑,说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天让你死个明白,我们‘游荡五鬼’,奉独眼头陀指令,要到长白山查访你的下落,不想今晚竟在此处巧遇,真是冤家路窄。弟兄们,并肩子上!”挥刀劈向金风。

    金风剑眉一竖:“既是童老贼的走狗,今天就留你们不得!”探手入怀掣出灵蛇剑,挽了个剑花,将鬼头刀荡开,说:“我不想你们肮脏的血脏了老人的屋子,咱们出去打!”

    “懒鬼”说道:“臭小子,真狂妄。好,出去就出去!”五鬼气势汹汹随金风出门到了院中。

    正是:千锤百炼出深山;降妖除魔头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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