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祁有岁的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含着泪花,  搭在肩膀上的指骨用力到近乎泛白,刺痛感从皮肤上端绵延至神经末梢,像是细细密密的针扎进血肉里,  疼,且刺骨。

    钟雪尽看着祁有岁目眦欲裂的面容,  许久,  才慢慢动了动唇,掀起眼皮,  露出一双近乎琥珀色、像一潭死水般没有任何波澜的眸子,  勉强笑了一声,像是在解释,声音很淡:

    “在你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是中度精神分裂了。”

    祁有岁闻言,瞳仁微微放大,细看似乎还有些涣散,神情逐渐变的恍惚,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再也聚不齐一丝力气般,  指尖悄然从钟雪尽的肩上滑落,  如同根本你认识钟雪尽那样,  呆滞地看着他的脸。

    他的妈妈竟然早就有精神分裂症了,还一直瞒着他

    钟雪尽见此,  僵硬地勾起唇,  笑了笑,  从窗帘中斜射进来的光线在他的脸颊上打出明暗两部分,  表情像是商店里的洋娃娃,  透着死气沉沉的麻木。

    他摸索着,  慢慢伸出手,想要攥住祁有岁的手腕,被对方用力甩开后,以更大的力度握了回去,表情近乎固执,声音低低: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祁有岁闻言,眼泪刷的一声掉了下来,眼尾通红的像个兔子般,怒视着钟雪尽,双唇颤动,咬了咬牙,撇过头去,嗓音沙哑破碎,愤怒到极致,竟然是诡异的平静: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是你儿子,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吗?!”

    “不是的。”

    钟雪尽垂下眼尾,视线落在祁有岁苍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上时,又仓皇移开,挫败地揪了揪头发,痛苦地皱紧眉头:

    “我只是,怕你知道你有一个精神病母亲,会觉得丢脸。”

    “如果你知道你妈妈是个精神病,一定会害怕妈妈吧?”

    钟雪尽抬起头,忍着眼泪,眼圈再次红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断断续续地问道:

    “那天在游乐场,你看到我发病的时候,是不是在害怕?如果我告诉你我真的有精神病,你会不会讨厌我,然后再也不想见妈妈了?”

    “”

    祁有岁沉默了,指尖慢慢地揪进被子,狠狠地闭了闭眼,许久没有再回话。

    只听窗外风声沙沙,旁逸斜出的树枝抽条伸入房内,绿芽新出,莺声燕语,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模样,独独此处的人受尽岁月的磋磨,皆浑身是伤,满目疮痍。

    钟雪尽见祁有岁久久不回话,漆黑的眼睫轻颤,掩下眸中的悲伤,将脸埋进手臂里,不多时,哭声便细细密密地穿了出来,像是受伤的小兽般,呜咽破碎。

    “”

    听到钟雪尽哭了,祁有岁才像是陡然从梦中清醒般,眸子一瞬间变的清明起来,一寸一寸地回过头,漆黑的瞳仁盯着钟雪尽,眸光像是浮着碎冰的池水,冰冷森然,许久,竟然讽刺地勾起唇角:

    “你看,妈妈,你还是不相信我。”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浓重刺鼻,像是连绵的潮水般涤荡蔓延开来,刺的人太阳穴突突的疼,祁有岁说完,忽然狠狠地深吸一口气,直到那股不舒服的冷空气成倍地灌入肺部,血液都几近凝结,才咬牙慢慢说了下去:

    “你总是这样,不相信我。”

    “我是你的孩子,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你,就像我不管多混账,你也会爱我一样。”

    祁有岁伸出手,温热的指腹摸去钟雪尽眼角下挂着的泪珠,许久,像是疲惫到极致,一句话也不想说:“我故意做那么多混账事,也只是想证明你爱我而已。”

    “我当然爱你,你是我的小孩,我怎么会不爱你。”

    钟雪尽哽了哽,盯着祁有岁平静的脸,慌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一遍遍地重复:

    “我当然爱你”

    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关系莫过于血缘,人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是习惯性地用最冰冷的视线去衡量利益,为自己谋取金钱和权利,但也总是会被亲缘关系所打动,为一些人一些事付出自己的所有,而被付出的人也会在漫长的岁月中回过头来,理解什么是爱,使一颗心在事实的最终依旧保持柔软和温情,不会变的过于坚硬。

    “我不会因为你是精神病患者所以嫌弃你。”祁有岁有点儿累了,整个人躺倒在枕头上,有些疲惫又有些茫然,盯着苍白的天花板,无声动唇,像小时候那般呢喃道:

    “你也早该相信我的,妈妈。”

    如果相信他,他们母子之间,又怎么会错过那么多时间?

    钟雪尽看着祁有岁,表情恍然又无措。

    至此,他终于在祁有岁口中得到儿子的真实想法,但似乎,一切为时已晚。

    他本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来得及,但其实对于人生来说,很多事情都是来不及的。

    时间一年年在过去,相见的人,也许下一秒就见不到了;想说的话,也许等回过神,就再也来不及说了。

    所以,该坦白的,就应该早点坦白;该爱的人,就应该早点去爱。

    很多事情,是没有“早知如此”,是没有“悔不当初”的。

    祁有岁似乎不太想再和钟雪尽说话,他本来虚弱,精神就有些不济,和钟雪尽的谈话又耗尽了他的心力,不一会儿就不受控地睡了过去。

    “”

    钟雪尽见此,只能默默地擦去眼泪,站起身给祁有岁盖好被子,随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这家医院本来就是钟氏名下的私人医院,所以祁有岁住的自然是个人单间,往来都没有什么人打扰,很适合他安静修养。

    钟雪尽关好灯,小心地关上门,直到门锁咔哒一声含上门舌,才慢慢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正准备去找祁轻筠,却不期然,迎面和回来的祁轻筠撞了个满怀。

    钟雪尽没有防备地撞上祁有岁的胸膛,吃痛地唔了一声,捂住额头,因为冲撞的力道蹬蹬蹬往后倒去,后脑差点就要撞在墙壁凸出的沿线上,好悬被祁轻筠拉住手腕,使了个巧劲儿帮他站稳。

    祁轻筠见钟雪尽摇晃的身形终于稳定下来,带着气音笑了一声,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怎么这么毛躁,这也能被吓到。”

    “”钟雪尽捂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听到祁轻筠说话,才慢慢抬起头,熟料刚将视线落在祁轻筠身上,就看见祁轻筠的右臂抱着一个熟睡的小孩。

    小孩皮肤白皙细腻,眉眼柔软和润,看上去像个金堆玉砌的小仙童,漂亮的不像话。

    钟雪尽见此,浑身一个激灵,登时清醒过来,眸中的警惕瞬间盖也盖不住,自己都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质问:

    “这是谁的小孩?你从哪里弄来的?”

    该不会是祁轻筠的私生子吧?!

    “”

    祁轻筠一看钟雪尽的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略微有些无语地伸出指尖弹了一下钟雪尽的眉心,叹了一口气道:

    “我捡的。”

    “捡的?”虽然明知不可能,钟雪尽还是对祁轻筠的说辞保持些许怀疑:

    “你没事捡小孩干嘛?!”我们自己的儿子还不够你养的?

    “这小孩我下午就碰到他,没放在心上,然后回钟家取了陪床的物品,回到医院是发现他一个人蹲在角落里,一个晚上只吃了一颗糖,见谁也冷着脸不理,被人问急眼了,也只说要找妈妈。”

    寄安扒拉着祁轻筠的肩膀,睡得不安稳,似乎被这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吵醒了,无意识用小肉手揉了揉漂亮的丹凤眼,睁开眼睛时瞳仁里像是晕着水光般明净清透,盯着钟雪尽看了一会儿,“啊啊”像是在笑,伸出手要钟雪尽抱抱。

    “”钟雪尽一脸懵逼地下意识伸出手,将寄安抱了过来,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抱他,就被寄安搂住了脖子。

    寄安像一坨小动物似的趴在钟雪尽怀里,凑到钟雪尽耳边,黑润似水晶葡萄似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奶声奶气地问:

    “我爸爸妈妈呢?”

    “你问我?”钟雪尽本来就对寄安的亲近有些茫然,闻言更是莫名,“我哪知道?”

    “你就是知道。”寄安咬着手指,冲他笑,“你肯定知道的。”

    “这小孩脑子好像有点儿不好使。”钟雪尽回过头,对祁轻筠道:

    “赶紧找到他爸妈,把孩子送回去吧。”

    “找遍了,孩子说他妈是这个医院的主任医生,我问了一圈,也没有哪个主任医师出来认领孩子,我想报警,结果到了警局,孩子又扒拉着我的腿不肯松,我一走就哭的肝肠寸断的,民警哄了半天没办法,只能让我先带回来照顾着,他们那边再慢慢帮他找。”

    祁轻筠是老好人了,而且他对寄安也莫名不讨厌,叹了一口气:

    “这小孩挺乖的,一般不会吵也不会闹,咱们暂且照顾着,等他爸爸妈妈来了再说。”

    “”钟雪尽回过头,怀中的寄安养着头冲他笑的像个向日葵花般灿烂,无忧无虑的,让人看着心情都好了不少,半晌,才慢半拍道:

    “好吧。”

    钟雪尽看着寄安手上的银对镯,莫名觉得款式有些眼熟,想了半天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等他爸妈以来,就把他送走。”

    “嗯。”祁轻筠打开门,看着病床上睡熟的儿子,走到里间,正想把寄安放置到里面的床上,寄安却忽然扭动了一下,从钟雪尽的怀里跳了下来,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了祁有岁的床边,双臂交叠放在床上,将下巴搁在上面,认真地盯着祁有岁看了好久,忽然弯下腰脱了鞋,像个小雪团似的,连滚带爬爬到了祁有岁的床上。

    钟雪尽被寄安的动作惊得动作都慢了半拍,正想冲上去把寄安抱回来,却见寄安小心翼翼地钻进被子里,随后安安静静地窝在了祁有岁的怀里,抱着对方的手臂,再也不动了。

    从始至终,祁有岁就没有察觉有个小孩爬上了他的床,无知无觉地睡着。

    “没事,你把他拉过来反而会吵醒儿子。”

    祁轻筠走上前,将钟雪尽捞到怀里,偏头亲了一下他的鬓角:

    “别太神经过敏,儿子是病了,但是不是瓷娃娃。”

    “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祁轻筠走上前,正准备给寄安和祁有岁盖好被子,却发现寄安的手正压在被子上,像是防止祁有岁踢被子,所以尽职尽责地当了一个压被机。

    “”祁轻筠慢半拍地收回手,对寄安的存在心中更为疑惑,但面上却没什么波澜。

    他转过身,将钟雪尽推进了浴室,劝道:

    “很晚了,洗澡早点睡吧。”

    翌日,天光大亮。

    祁有岁昨天睡得着,但因为精神不济,还是起晚了,一睁眼,就看见一个小雪团子窝在自己的怀里,随着呼吸的均匀,胸膛有规律的起伏着,看上去安静乖巧极了。

    “!!!!”

    祁有岁震惊地瞪大眼,豁然坐直,又因为大脑供血不足眼前一黑,刷拉一声倒了下去,捂着脑袋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

    哪来的孩子?!

    “醒了?”祁轻筠和钟雪尽两个人都还是高中生,所以不能经常缺课,两个人商量着轮流请假,除开周末和节假日、夜晚,都是一人守着祁有岁。

    “今天的早饭。”祁轻筠将灌汤包、豆浆和粥放在祁有岁面前的桌子上,耐心地给豆浆插上吸管后方递给祁有岁。

    寄安也被祁有岁的动静弄醒了,茫然地坐起来,一头柔软的黑发乱乱地蓬在头顶,小肉手揉了揉眼睛,软软地抱住了祁有岁的手臂,满是信赖地蹭了蹭,像是在撒娇还想睡:“”

    “寄安,别睡了,哥哥都起来吃早饭了,你也去刷牙洗脸吃饭。”

    祁轻筠有了一个儿子,对别人的孩子也不怎么上心,给寄安买完洗漱用品后就放任自流了,敷衍地叮嘱道:

    “粉色的杯子是有岁哥哥的,旁边那个白色的才是你的,别拿错了。”

    寄安特别乖,闻言点了点头,也不闹赖床,认真地点了点头,哒哒哒地爬下床,像个猹似的蹿进浴室,片刻后又突然跑出来,两只手拖着一个凳子跑进浴室,艰难地站在上面,认认真真地对着洗手池刷牙洗脸。

    “”

    祁有岁瞠目结舌地看着乖的简直不像是六岁小孩的寄安,抬起头,用迷惑的视线看着祁轻筠:

    “这是?”

    “我从医院捡的小孩,一直闹着找妈妈,找不到就黏着我。”

    祁轻筠其实不太关注寄安,他满心只有自己的儿子和老婆,说完之后很快就回归正题,细心地叮嘱道:

    “你先吃饭,然后再吃药。”

    祁有岁一听到吃药就皱起了眉头,很不情不愿地下床洗漱,正准备拿起水杯时,却发现水杯里接满了亮晶晶的水液,牙刷上也被七扭八歪地挤了牙膏。

    “”祁有岁的表情陡然变的微妙起来,低头看了正蹲在他脚边认真洗脸的雪团子,抬起头,忽然对着外间喊了一声:

    “爸,我的牙膏是你弄好的么?”

    “我一早就去给你买早饭了。”祁轻筠闻言有些诧异,困惑地走了进来,不大的浴室里瞬间容纳了三个人,无端显得有些拥挤:

    “我没有给你弄牙膏啊。”

    “”祁有岁垂下头,盯着脚边已经洗完脸,将洗脸水倒掉的寄安,冷不丁道:

    “是你给我弄的?”

    “”

    寄安闻言抬起头,冲着祁有岁和祁轻筠扬起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眉眼弯弯,像两片月牙儿,声音嫩生生的:

    “是呀!”

    “你身上好烫,妈妈说身上烫就是发烧了,会好难受,要多休息。”

    寄安伸出手,努力比划着,手上的银对镯叮叮当当的响着,满脸的担忧盖都盖不住,认真道:

    “妈妈说如果你生病了,就要让我好好照顾你。”

    “”祁有岁盯着寄安的脸看了一会儿,面上有些意味不明,许久没有说话,沉默着刷完牙洗完脸,然后走出去了。

    他的表情有些冷淡,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但寄安也不在意,在祁轻筠将有些虚弱的祁有岁抱到轮椅上时,还自告奋勇地想要推祁有岁出去晒太阳,结果因为力气不够大,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脸都憋红了,也没把祁有岁推动分毫。

    祁轻筠都被寄安身上那股憨傻劲儿逗笑了,将对方抱起来,塞到祁有岁的怀里,将这一大一小推出医院的花园外晒太阳。

    祁有岁生病了之后性子变的更加沉静,很难说不是因为病痛带走了他身上的生机,此刻显得格外不喜欢说话,仰着脸像一株生气不足的青竹,身形消瘦清肃,任由阳光在他脸上打下一层玉色的釉彩。

    祁轻筠不仅要顾学业,还有公司的事情要忙,低声和请来的护工嘱咐了几句,临走前看了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的祁有岁一样,想了想,蹲下身,摸了摸寄安毛茸茸的小脑袋,凑过去和寄安小声咬耳朵,换来对方握着小拳头坚定的点头后,方弯了弯眉,转身离开了。

    祁有岁坐在不远处,眯着眼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片刻后讽刺地勾起嘴角,微微阖上眼,掩下眸中的暗潮汹涌。

    已经到了盛春时刻,但空气中的风并不显得和暖,反而夹杂着潮湿的水汽,丝丝如缕钻进人的骨头里,无端有些寒凉。

    祁有岁正想让护工将自己推回病房,忽然膝盖上一重,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覆在他的膝盖和手背上,无端带来些暖和。

    祁有岁心跳不由得慢了半拍,垂下头,随即惊讶地睁大眼——寄安正笨拙地抱来一个毯子,小心翼翼地铺在了他的膝盖上,还试图踮起脚尖,将他整个上半身都盖住。

    祁有岁:“”

    见祁有岁睁眼了,寄安也并不怕对方冰冷探究的视线,好像已经和祁有岁认识了很久那样,暖呼呼的奶团子贴在祁有岁的身上,搓了搓小肉手,在掌心哈了一口热气,随即将软暖的手掌贴在了祁有岁苍白的脸庞上,担忧地问道:

    “风吹的你冷不冷?”

    “”祁有岁静静地看了寄安一眼,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来找妈妈呀。”

    寄安理所当然道:“我等妈妈来找我。”

    “你妈不在这里,你可以回去了。”

    祁有岁冷漠道:

    “我这里不欢迎你。”

    “”寄安闻言,瞳仁里迅速蓄起了眼泪,晶晶亮亮的像是雨后荷叶上滚着的露珠,欲掉不掉,瘪了瘪嘴,眼泪汪汪地看着祁有岁:

    “你为什么又要赶我走啊。”

    他抽抽噎噎地去抹眼角的眼泪:“我答应了妈妈要保护你的。”

    他顿了顿,话都说不完整,但却字句坚定,抑扬顿挫道:“一直。”

    祁有岁心有点儿莫名其妙,想什么叫“又”,他答应了谁要保护自己,慢半拍地垂下头,指尖微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捏上了寄安的脸颊肉,像是不吃这套似的,轻描淡写道:“小孩,早说一遍找你的爸爸妈妈去,不要来缠着我,知道吗?”

    寄安闻言,纠结地皱起了黛青色的眉毛,咬着手指歪头看着祁有岁看了好久,左瞧右瞧,像是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看的祁有岁后背都快发毛了,许久,才坚定地点了点头,“好。”

    祁有岁闻言,正松了一口气,就见寄安忽然扑到他怀里,伸出手抠了抠他的脖颈肉,小小声地问他:

    “那你什么时候让妈妈回来啊?”

    祁有岁:“?”

    他气极反笑,以为寄安是在故意和自己装傻,用力把寄安从自己大腿上提到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寄安,一字一句道:

    “我这里没有你爸爸,也没有你妈妈。”

    “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你出现在我爸妈周围,所以”

    祁有岁眯了眯眼,手一指,浑身充满了浓浓的排斥气息:

    “离我和我爸妈远一点,知道了吗?”

    寄安愣了一下,指尖有些不知所措地绞紧衣摆,片刻后,垂头丧气地走到祁有岁指着的方位,不声不响地在地上蹲下了。

    祁有岁眯起眼看他:“”

    寄安被人嫌弃了,此刻像个阴郁的小蘑菇似的,捡起树枝,看似无聊地来回拨弄,等祁有岁定睛看去时,才发现他是借着树枝,把搬家的蚂蚁全部挪到了离自己很远的地方,还时不时掀起眼皮,小心翼翼地看一眼祁有岁,但对方不明所以地垂头看他时,又赶紧撇开眼睛,自顾自地和蚂蚁群做斗争。

    像是怕那些蚂蚁会不小心爬到祁有岁身上似的。

    祁有岁:“”

    寄安其实也很怕虫子和蚂蚁,他弄完祁有岁脚边的蚂蚁群,就赶紧丢开棍子,迈开小短腿跑到另一边,和旁边一个小女孩并肩坐着。

    寄安长相虽然仍旧稚气未脱,五官精致秀丽,漂亮的像个粉雕玉琢的小仙童,但眉眼已经隐隐可见日后的英气,长相并不女气。

    小女孩似乎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哥哥,不停地和寄安说这话,还把用树叶折的蛐蛐放到寄安手上,被寄安礼貌地拒绝了。

    寄安像个小受气包般抱着膝盖坐在花坛上,将下巴埋进膝盖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祁有岁,等蝴蝶之类的昆虫快要飘落在祁有岁身上时,又大惊小怪地将他们赶跑,像个小守护神似的,杜绝所有的危险靠近祁有岁,乖巧的不得了。

    祁有岁仍旧不想理他,等晒够了太阳,伸出手滚动轮椅,就想离开,寄安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像个小鸭子似的,有时候走路不稳摔了,也一声不吭,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摇摇晃晃地跟在祁有岁的身后,又乖巧又可爱。

    他一边走,一边自顾自地和祁有岁没话找话:

    “刚刚那个姐姐说,她爸妈妈妈好久没有来看她了,因为她有白血病,所以她爸妈就生了二胎。”

    寄安趴在祁有岁手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去戳祁有岁的手背,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她好可怜,是不是?”

    祁有岁闻言,冷漠的表情倏然一僵,斜眼瞥了寄安一眼,见他任旧扣着手指嘀嘀咕咕,顿了顿,依旧闷声没有理他。

    晌午时。

    钟雪尽和祁轻筠就算再忙,中午还是会来医院陪祁有岁吃饭。

    饭照常还是祁轻筠亲自下厨做的,往常只要是祁轻筠做的饭,祁有岁就算再没有胃口,都好歹会吃完一碗饭,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浅浅尝了几口菜就皱眉放下了筷子,说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将碗一推,摇头说不想吃了。

    这些菜都是祁有岁平日里爱吃的菜,祁轻筠和钟雪尽端着碗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明所以,反观寄安倒是挺能吃的,还把祁有岁碗里的饭吃干净了,吃到肚子都微微鼓起,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筷子。

    祁轻筠觉得这小孩挺有趣,忍不住多嘴问一句:

    “像你这么大的孩子,不挑食啊?”

    “妈妈说,不能挑食。”

    寄安认认真真地把饭碗里的白色米粒都吃完:

    “我要听妈妈的话,因为挑食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挑食的祁有岁:“”

    好气哦。

    钟雪尽见寄安这么乖,心道是什么样的妈妈才能把寄安培养的这么好,于是便忍不住多问了寄安几句,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知道名字和长相,总更好找些。

    “妈妈的名字?”寄安才是个六岁大的幼童,闻言有些迷惑,理所当然道:“妈妈的名字就是妈妈啊。”钟雪尽忍不住扶额:“忘了你年纪还小了。”

    寄安对钟雪尽的话不以为意,一提到妈妈,就有些兴奋地手舞足蹈:“在我四岁之前,都是妈妈一个人把我带大的,所以在我心里,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他伸出五根手指,慢慢掰着,努力和三人形容道:

    “他,他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还有一张嘴巴!他是世界上最好看最温柔的妈妈!”

    祁轻筠:“”

    钟雪尽:“”

    祁有岁:“”

    这完全想象不出来有多好看好吗?!

    祁有岁见钟雪尽和祁轻筠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寄安的身上,见此轻“啧”一声,有些不爽地皱了皱眉。

    寄安坐在祁有岁的对面,对祁有岁的表情变化十分敏感,闻言赶紧站起来,趴在祁有岁的怀里,伸出手贴在祁有岁的额头上,忧心忡忡道:

    “你是不是又难受了?我去给你找药好不好?”

    钟雪尽闻言奇道:

    “你知道哥哥要吃什么药吗?”

    “他才不是我的哥哥。”寄安瞪大眼,摇了摇头,反驳完这句话后,跑下床,从一堆药里准确地挑出祁有岁要吃的,按剂量分毫不差的调配好,接着蹬蹬蹬地跑到祁有岁面前,像献宝似的,眼睛亮亮的:

    “吃药!”

    “”

    祁有岁本来不想吃药,但被寄安期待的眼神看着,想不吃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只能冷着脸接过钟雪尽替过来的水,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把药吃完了。

    钟雪尽见此,忍不住舒了舒眉,夸道:

    “寄安,你好棒啊,这都记得。”

    “当然了。”寄安双手背在身后,声音脆生生的像切开的苹果,爽朗清脆:“我可以过目不忘!”

    “寄安这孩子,还真的挺乖的。”

    晚上,钟雪尽坐在里间的沙发上写作业,边做边感慨道。

    祁轻筠正半倚在床上看笔记本,闻言摘下蓝光眼镜,抬起头,认同地点了点头,开玩笑道:

    “有他陪着有岁,我竟然莫名觉得挺放心的,明明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

    “他这样,我倒不舍得他走了。”

    钟雪尽叹了一口气:“有他在,有岁才能乖乖吃药,整个人好像也有生气多了。”

    “毕竟是别人的小孩。”

    祁轻筠招了招手,将走过来的钟雪尽拉到自己腿上,抬起头亲了他一下,叹了口气:“如果有岁也能和寄安一样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对不起,我没给儿子一个健康的身体。”钟雪尽挫败地垂下头,头发软趴趴地散在耳后,既失落又无助:

    “如果有岁也和寄安一样就好了。”

    他的本意本是想说如果有岁和寄安一样健康就好了,但没想到,站在门口听完这句话的有岁却忽然身形一滞,瞳仁陡然变的黑沉起来。

    白日里寄安趴在他耳边说的话又再次涌上脑海,一字一句层层叠叠,像是压在理智的弦上,重到几乎压断祁有岁的神经,他握紧门把的手用力到几乎颤抖,手背青筋绷起,无端显得有些狰狞。

    爸爸妈妈,是什么意思?

    他们想要又乖又健康的、像寄安那样的孩子,所以不想要他了吗?

    还是说,他们也想要个二胎?钟雪尽忍不住扶额:“忘了你年纪还小了。”

    寄安对钟雪尽的话不以为意,一提到妈妈,就有些兴奋地手舞足蹈:“在我四岁之前,都是妈妈一个人把我带大的,所以在我心里,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他伸出五根手指,慢慢掰着,努力和三人形容道:

    “他,他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还有一张嘴巴!他是世界上最好看最温柔的妈妈!”

    祁轻筠:“”

    钟雪尽:“”

    祁有岁:“”

    这完全想象不出来有多好看好吗?!

    祁有岁见钟雪尽和祁轻筠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寄安的身上,见此轻“啧”一声,有些不爽地皱了皱眉。

    寄安坐在祁有岁的对面,对祁有岁的表情变化十分敏感,闻言赶紧站起来,趴在祁有岁的怀里,伸出手贴在祁有岁的额头上,忧心忡忡道:

    “你是不是又难受了?我去给你找药好不好?”

    钟雪尽闻言奇道:

    “你知道哥哥要吃什么药吗?”

    “他才不是我的哥哥。”寄安瞪大眼,摇了摇头,反驳完这句话后,跑下床,从一堆药里准确地挑出祁有岁要吃的,按剂量分毫不差的调配好,接着蹬蹬蹬地跑到祁有岁面前,像献宝似的,眼睛亮亮的:

    “吃药!”

    “”

    祁有岁本来不想吃药,但被寄安期待的眼神看着,想不吃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只能冷着脸接过钟雪尽替过来的水,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把药吃完了。

    钟雪尽见此,忍不住舒了舒眉,夸道:

    “寄安,你好棒啊,这都记得。”

    “当然了。”寄安双手背在身后,声音脆生生的像切开的苹果,爽朗清脆:“我可以过目不忘!”

    “寄安这孩子,还真的挺乖的。”

    晚上,钟雪尽坐在里间的沙发上写作业,边做边感慨道。

    祁轻筠正半倚在床上看笔记本,闻言摘下蓝光眼镜,抬起头,认同地点了点头,开玩笑道:

    “有他陪着有岁,我竟然莫名觉得挺放心的,明明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

    “他这样,我倒不舍得他走了。”

    钟雪尽叹了一口气:“有他在,有岁才能乖乖吃药,整个人好像也有生气多了。”

    “毕竟是别人的小孩。”

    祁轻筠招了招手,将走过来的钟雪尽拉到自己腿上,抬起头亲了他一下,叹了口气:“如果有岁也能和寄安一样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对不起,我没给儿子一个健康的身体。”钟雪尽挫败地垂下头,头发软趴趴地散在耳后,既失落又无助:

    “如果有岁也和寄安一样就好了。”

    他的本意本是想说如果有岁和寄安一样健康就好了,但没想到,站在门口听完这句话的有岁却忽然身形一滞,瞳仁陡然变的黑沉起来。

    白日里寄安趴在他耳边说的话又再次涌上脑海,一字一句层层叠叠,像是压在理智的弦上,重到几乎压断祁有岁的神经,他握紧门把的手用力到几乎颤抖,手背青筋绷起,无端显得有些狰狞。

    爸爸妈妈,是什么意思?

    他们想要又乖又健康的、像寄安那样的孩子,所以不想要他了吗?

    还是说,他们也想要个二胎?钟雪尽忍不住扶额:“忘了你年纪还小了。”

    寄安对钟雪尽的话不以为意,一提到妈妈,就有些兴奋地手舞足蹈:“在我四岁之前,都是妈妈一个人把我带大的,所以在我心里,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他伸出五根手指,慢慢掰着,努力和三人形容道:

    “他,他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还有一张嘴巴!他是世界上最好看最温柔的妈妈!”

    祁轻筠:“”

    钟雪尽:“”

    祁有岁:“”

    这完全想象不出来有多好看好吗?!

    祁有岁见钟雪尽和祁轻筠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寄安的身上,见此轻“啧”一声,有些不爽地皱了皱眉。

    寄安坐在祁有岁的对面,对祁有岁的表情变化十分敏感,闻言赶紧站起来,趴在祁有岁的怀里,伸出手贴在祁有岁的额头上,忧心忡忡道:

    “你是不是又难受了?我去给你找药好不好?”

    钟雪尽闻言奇道:

    “你知道哥哥要吃什么药吗?”

    “他才不是我的哥哥。”寄安瞪大眼,摇了摇头,反驳完这句话后,跑下床,从一堆药里准确地挑出祁有岁要吃的,按剂量分毫不差的调配好,接着蹬蹬蹬地跑到祁有岁面前,像献宝似的,眼睛亮亮的:

    “吃药!”

    “”

    祁有岁本来不想吃药,但被寄安期待的眼神看着,想不吃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只能冷着脸接过钟雪尽替过来的水,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把药吃完了。

    钟雪尽见此,忍不住舒了舒眉,夸道:

    “寄安,你好棒啊,这都记得。”

    “当然了。”寄安双手背在身后,声音脆生生的像切开的苹果,爽朗清脆:“我可以过目不忘!”

    “寄安这孩子,还真的挺乖的。”

    晚上,钟雪尽坐在里间的沙发上写作业,边做边感慨道。

    祁轻筠正半倚在床上看笔记本,闻言摘下蓝光眼镜,抬起头,认同地点了点头,开玩笑道:

    “有他陪着有岁,我竟然莫名觉得挺放心的,明明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

    “他这样,我倒不舍得他走了。”

    钟雪尽叹了一口气:“有他在,有岁才能乖乖吃药,整个人好像也有生气多了。”

    “毕竟是别人的小孩。”

    祁轻筠招了招手,将走过来的钟雪尽拉到自己腿上,抬起头亲了他一下,叹了口气:“如果有岁也能和寄安一样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对不起,我没给儿子一个健康的身体。”钟雪尽挫败地垂下头,头发软趴趴地散在耳后,既失落又无助:

    “如果有岁也和寄安一样就好了。”

    他的本意本是想说如果有岁和寄安一样健康就好了,但没想到,站在门口听完这句话的有岁却忽然身形一滞,瞳仁陡然变的黑沉起来。

    白日里寄安趴在他耳边说的话又再次涌上脑海,一字一句层层叠叠,像是压在理智的弦上,重到几乎压断祁有岁的神经,他握紧门把的手用力到几乎颤抖,手背青筋绷起,无端显得有些狰狞。

    爸爸妈妈,是什么意思?

    他们想要又乖又健康的、像寄安那样的孩子,所以不想要他了吗?

    还是说,他们也想要个二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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