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汉景帝的心情不错,刘荣觉得是时候提出自己的建议了。
他踏步向前,侃侃说道:
“父皇,适才二弟提到了贾谊,最近儿臣也在读他的策论,深受启发。”
“贾谊的文章见识,天下独步,风华绝代,堪称我大汉第一才子。可惜天妒奇才,若是他还健在,定能为父皇一决胸中之惑。”
听了刘荣的话,汉景帝点了点头,眼神飘忽,似乎陷入到了回忆之中。
只听他娓娓说道:
“朕与那贾谊也曾有过几面之缘,其人才思敏捷,见识不凡,堪称国器。即便是向来心高气傲的晁错,也对他佩服不已。”
“那时候还是你们四叔刘揖做梁王,他呢,被任命为梁国太傅。哎,那一年,你们四叔不幸坠马而死,贾谊深感自责,一夜白头,不久便郁郁而终了。”
“他若是能活到如今,以他的聪明才智,想必也是汉廷一柱了,可惜了。对了,荣儿,你刚才说深有启发,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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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汉景帝的问话,刘荣回答道:
“儿臣读贾谊‘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割地定制,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尽而止’之句,有所感悟,认为这就是父皇所寻找的削藩之上策。”
“父皇,若是朝廷直接下诏削藩,网罗罪名,强行割占诸侯土地,天下诸侯势必人人自危。到时候,他们抱成一团,和朝廷分庭抗礼,定然会酿成兵祸,天下民不聊生。这绝不是父皇想要看到的结果。”
“咱们不如就像贾谊所说的那样,采取众建诸侯,以少其力的方法削藩。这绝对是一个巧妙的好办法。”
“就拿淮南国来说吧,初次分封之时,淮南国下辖九江、庐江、衡山、豫章四郡,共有几十座城池,实力强大,所以淮南厉王刘长才敢勾结越人谋反。”
“那时候,太宗文皇帝本该废其封国,将淮南领土收归朝廷。但是,民间疯传皇爷爷是因为贪图淮南国土,这才兄弟二人不相容,杀害了亲弟弟;诸侯因此人心浮动,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淮南国,对朝廷十分抵触。”
“皇爷爷仁慈,非但不再追究淮南国的罪过,反而令刘长的三个儿子分割淮南国各自为王,从此,刘安为淮南王,刘勃为衡山王(后改封为济北王),刘赐为庐江王(后改封衡山王)。”
“就这样,淮南国一分为三,虽然不如彻底收归朝廷痛快,但总算削弱了淮南国的实力,天下因此安稳了许多。”
“同样,齐国初次分封之时,齐悼惠王刘肥下辖七十多座城池,实力冠绝诸侯。悼惠王死后,长子刘襄继位,刘襄早死,无嫡子,本该国除,将土地收归朝廷。”
“但是皇爷爷感念齐悼惠王刘肥的儿子们在平定诸吕之乱的时候有功(抢位失败),将齐国的土地分封给了刘肥在世的几个儿子:刘章、刘兴居、刘志、刘辟光、刘卬、刘雄渠、刘贤。”
“此举,虽然未能将齐国收归朝廷,但是齐国从此一分为七,作为东方第一大诸侯国的齐国土崩瓦解,再也无法对朝廷造成致命威胁了。”
“之后济北王刘兴居造反,不过是以卵击石而已。若是齐国未分,起来造反,结果难以预料。”
听了刘荣的讲述,汉景帝点了点头,淮南之叛和济北之叛,都是同姓而非异姓诸侯王的叛乱,这是大汉永远的痛,仿佛还历历在目。
如今,同姓诸侯们纷纷虎视眈眈,摩拳擦掌。图谋不轨。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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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荣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这些事实足以说明,分割诸侯,而非直接将诸侯土地收归中央是最高明的削藩策略。一来阻力较小,二来不会落人口实。”
“如今,大汉实行的是嫡长子继承制,其他幼子、庶子皆没有继承权。”
“儿臣建议,对这一制度进行更改。朝廷下诏推恩,令诸侯之子,除了嫡长子继承王位之后,其他儿子,不分长幼嫡庶,都可以分的母国的一块土地为侯,直接归属临近的汉郡管辖。”
“如此,势必人人欣喜,以德政分其国,不削而其国弱矣。此消彼长,朝廷的势力却能够通过不断的蚕食诸侯之地而越来越强。”
“依照儿臣的推测,只需要一代人的时间,也就是二十年,诸侯的势力再无法威胁朝廷。百年之后,将再无跨郡连城、割据地方的诸侯存在。”
“这就是儿臣的推恩策,请父皇明鉴!”
刘荣的话,振聋发聩,仿佛一个又一个的大铁锤砸击在汉景帝的胸口,使得他热血奔流,浑身上下不住的颤抖。
他考虑削藩已经很久了,最初的计划,就是网织罪名,并以此为由,直接下诏收回诸侯的部分土地。
御史大夫晁错已经将各地诸侯的罪行搜集的差不多了。
如今,刘荣突然给他献了一条计谋,采取推恩的方式削藩。
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对于推恩的建议十分认可。
汉景帝郑重的打量着刘荣,这个儿子的政治智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贾谊的治安策,他也曾读过,为什么就没能想出用推恩的方法削藩呢?
如果此法真的能够推行下去,诸侯割据的问题将彻底解决。
只是,这个办法真的能行吗?
他的心里拿不准,确定去找亲信之人讨论一下。
汉景帝拍了拍刘荣的肩膀,以示激励,短短几天的时间,这个儿子已经给了他太多的惊喜了。
“荣儿,你的建议很好,父皇会认真思考的。”
说完,直接离开了刘荣的宫殿。
他总觉的刘荣看似完美的建议,里面总隐藏着什么重大的缺陷。
事情好像并没有刘荣说的那么简单,只是他一时之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这时候,他必须要去请教一下他的智囊晁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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