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坤宁宫里守了一天, 终于等到了纳喇氏和马佳氏过来换班。奕瑶也没有多待,回头看了一眼皇后所在的方向,便离开了坤宁宫。
这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 已经把奕瑶养的身娇体贵的,一回到启祥宫, 整个人都要累瘫下了。
匆匆去看了一眼十二阿哥, 便回到自己软床上躺着了。
睡前想着自己留在坤宁宫的那碗药, 对皇后病情的担心也慢慢散去,心里头已经笃定了皇后一定会痊愈的。
人一放松,睡意就上来了, 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坤宁宫里, 皇后从长长的睡梦之中醒来,她刚才还梦到了已经去世的阿玛,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阿玛把她抱在膝盖上,教她一字一句念书的场景。
梦醒,睁开眼便是明黄色的锦账,仍还是在这坤宁宫里。
“娘娘,您终于醒了。”侍书看着皇后, 脸上勉强的笑着说道:“娘娘, 您先喝药吧!”
皇后看着那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摆摆手拒绝了, 问道:“外头是谁在说话?”
自从生病了,她对声音就特别的敏感。
只是她有些不解,就是前来侍疾的妃嫔也不敢这么大胆, 直接在坤宁外头放肆交谈, 外头的嘈杂声从何而来?
侍书无奈的把汤药放回桌子上, 回答道:“回娘娘,是侧福晋和惠嫔、荣嫔两位主子在说话。”
“额娘?”能被侍书成为侧福晋并进入坤宁宫的也只有她额娘了,可是额娘怎么会这个时候进宫了?她并没有宣召额娘进宫啊。
侍书看出了主子的疑惑,回道:“就是侧福晋,太皇太后听说您病了,特地下了懿旨宣了侧福晋和三小姐进宫来陪伴您,还是玉嬷嬷亲自去接的。”
皇后闻言一愣,她也想过要宣额娘和妹妹进宫,可是没曾想到太皇太后却先她一步为她考虑周到了。
“既然如今,侍书,你去请额娘和妹妹进来。”说来,又忍不住咳出声来,止不住的咳嗽让侍书心疼不已,可还是在娘娘坚持的眼神中,退了出去。
侍书走了出去,先是对着纳喇氏和马佳氏福身行礼,才对舒舒觉罗氏说道:“奴婢给侧福晋、三小姐请安,皇后娘娘刚刚醒了,只是身子不舒服,不能前来迎接侧福晋,劳烦您和三小姐随奴婢进去,娘娘可记挂着您二位了。”
舒舒觉罗氏看上去是个柔弱美妇人,闻言脸上有些惶恐,忙说道:“不敢,不敢。”皇后虽然是她的女儿,可如今贵为皇后,亦是主子,特别是当着其他妃嫔的面,怎么让能皇后来迎接她呢。
紧紧跟在舒舒觉罗氏身后的是皇后的胞妹,十七八出头的年纪,是个容貌姣好的美人,虽然不及皇后的雍容华贵,大家闺秀的端着和小女儿家的娇俏糅为一体,也是个极为出色的人儿。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舒舒觉罗氏拉着小女儿的手,就要跪下行礼。
皇后在侍书的搀扶下,急忙下床拉着舒舒觉罗氏起来,“额娘快快起来,您这不是折煞女儿么。”
舒舒觉罗氏看着女儿瘦削的脸庞,脸上的神情再也绷不住了,抱着皇后的手,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我苦命的女儿啊,这么就瘦成这个样子了……”
“额娘慎言,”皇后打断了她的话,苦笑着说道:“女儿有幸得到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偏爱,被册封为皇后,一国之母,命苦之说从何而来?”
舒舒觉罗氏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颗一颗的往下掉。虽然碍于皇家的威严面上不敢说些什么,可心里头却觉得难过极了。
她的女儿在这后宫里,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才苦尽甘来,这么老天爷就这么不长眼呢。
皇后看着舒舒觉罗氏的模样,就知道她额娘的性子是改
不了的,没有再劝,转身看向她胞妹:“几年没见,妹妹都是大姑娘了。”
小钮祜禄氏眼圈红红的,喊了一句:“姐姐。”
皇后叹了一口气,看着唯一的胞妹,问道:“妹妹,你如今也长大了,和姐姐说说,你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有什么打算?”
因着三藩战事,这几年停止了选秀,所有的八旗贵女都是自行婚配,可阿玛去世后妹妹守孝三年,并未议亲。
后来虽然出了孝期,可家里弟弟年幼,额娘又是侧福晋,并没有人能替妹妹择婿。
嫡福晋虽然有这个权利,可是碍于她这个皇后的的威严,也不敢随便给妹妹定亲。
可一旦她去世了,妹妹的婚事只怕要落到了嫡福晋的手中,嫡福晋和她额娘结怨已深,只怕未必会给她妹妹挑选好的亲事。
对于家族来说,妹妹入宫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这对嫡福晋是一个震慑,对年幼的法喀和柔弱的额娘来说也是一个依靠。
可是皇后终究是不忍心,她在这高高的宫墙内,困了这么多年。
她不想自己的妹妹再步上她的后尘了。
如果妹妹愿意的话,她这个姐姐就拼最后的情分,也要在皇上面前替妹妹求的一门可靠的亲事,护她一生无忧。
对上姐姐关切的眼神,小钮祜禄氏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一咬红唇,跪下说道:“姐姐,我想要入宫!”
听到这个答案,皇后心里百感交集,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无力的看着自己的胞妹,再次问道:“你想好了?”
小钮祜禄氏明白姐姐的担心,可她还是非常肯定的点头,姐姐的病情,玉嬷嬷在接她们进宫的时候就已经隐晦的和额娘提起了。
现在姐姐是整个家族的依靠,可小钮祜禄氏不敢想象,等到姐姐去世之后,家里会变成怎么样,额娘和弟弟又怎么办。
虽然弟弟继承了阿玛的爵位,可终究不是嫡子,下面还有嫡福晋所出的弟弟阿灵阿,族里对此有很大的意见。
要不是有姐姐这个皇后在前边顶着,是什么样的后果,她根本留不敢想象。
皇后伸出纤瘦苍白的手,摸摸小钮祜禄氏的头发,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姐姐帮你安排。”
“额娘,还有一件事,待我去后……”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舒舒觉罗氏着急的打断道。
“额娘,这也不必忌讳,女儿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只怕是时日不多了。”皇后脸上一派坦然,说到死亡就好像是谈论天气一样的平淡。
“你听我说,待我去世后,让法喀自己上道折子,请辞了这公爵之位!”
“为什么?”舒舒觉罗氏不解,也不愿意儿子失去这一等公的爵位。
“额娘,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法喀袭爵的时候,阿灵阿虽然是嫡子,可年纪太小,再加上宫里还有我……可如今阿灵阿已经长大了,额娘务必记住,一定要让法喀请辞一等公的爵位!”
皇后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家额娘,虽然是在坤宁宫里,可有许多话还是不能明着说的,就怕隔墙有耳朵。
法喀虽然袭爵了,可终究不是嫡子,以皇上现在对太子的看重,只怕终有一天会清算以庶子身份袭爵的法喀。
如果在她去世之后,法喀可以主动请辞……
皇后相信,她中毒的事情,皇上绝对已经查的一清二楚了,这个时候心里头正是愧疚的时候,看在她的面子上,皇上也不会太过亏待了法喀。
送走了额娘和妹妹,皇后静坐了半响,才吩咐侍书侍画给她更衣梳妆,脸上用的脂粉是今年江南最好的贡品,果然细腻,整个妆容下来,皇后感觉得自己回到了未生病之前的状态。
康熙一进来就看到了皇后盛
装打扮的模样,脸色不再苍白,好像是回到了皇后刚刚入宫的模样,他的神情有些恍惚,回想起了皇后还是昭妃的时候……
四月二十六日,清晨,奕瑶正在用早膳,十二阿哥现在也可以用辅食了,她手里端着一碗鱼茸粥,边喝边逗着十二阿哥玩,把一个无良母亲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时,张得寿便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主子,大事不好了,刚刚坤宁宫传来消息,皇后娘娘殡天了!”
“什么?”奕瑶手一松,整碗鱼茸粥跌落地面,像是撒了一地的白花。
奕瑶不可置信的喃喃说道:“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
她明明在皇后的药里放了灵泉水的啊,就算灵泉水不是万能的,就算不能完全治好皇后的病,可至少也能给皇后缓解一些症状吧?
可这才没几天,皇后就去世了,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奕瑶跌坐在地上,一股无力感从心头涌了上来。
张得寿和冬月对望了一眼,两人也不知道如何规劝主子的好,不过如今主子正难过着,这启祥宫里的事情,他们必须得办理妥当了。
“快,让人把这里摆设全都换了,颜色鲜艳的东西赶紧撤下……”
“所有人,轮流着都去把衣服换了,没有衣服的先去冬云那里支取料子……然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切记谨言慎行、不许慌张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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