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语愣:“为什么是重复的?”闻老师一笑:“因为你跳着看啦!”
但在眼下这个境地, 除了这个问题没有别的可问。
她描摹着纸牌的形状,回答:“当然,闻老师没玩过吗?”
“我也玩过, 只是很少。”
他们客套又无话可说的闲聊, 却让弹幕小小高潮了一把。
【这俩西装暴徒站一起好pay】
【刚刚进来对视那一眼……我自动脑补黑手党初次交火, 结果用玫瑰代替枪炮在对方心上开了一枪】
【然后闻sir把手中的牌代替房卡塞进娄姐的深v西装领子】
【“今晚来我房间,和你谈比‘大生意’”】
【哈哈哈哈哈弹幕继续不要停,好土好咯噔又好上头】
【这对还是那个纯纯的拉郎味,嗑点全在想象……】
但更庞大的弹幕, 是铁血cp粉刷着姚子戚和黄茵花说你们老公/老婆都出来了人呢人呢人呢, 而闻雪时和娄语各自的唯粉们看不下去, 刷着请糊逼独立行走。四方掐成一团。
随着弹幕的召唤,其他几位嘉宾并未吊大家胃口, 很快也陆续进场。所有人到齐后, 赌场的大电子屏上, 出现了他们接下来要玩的扑克游戏规则——
抽鬼王。
规则很简单, 各自抽牌后依次顺时针抽下一个人手中的牌, 抽到的牌和自己手里有的组成对子之后就可以打出。
这个过程中, 要避免抽到鬼牌joker。鬼牌只混进了单张,无法组成对。如果不幸抽到,就得诱骗下一个人把自己手中的鬼牌抽走。
谁最先把牌全打光, 谁就能住最豪华的套房, 而最后一个手中有鬼牌出不掉的那个人, 就只能去住底舱了。
这是一个考验演技和心理博弈的游戏。但是对节目而言, 看点可不在输赢上。
节目组在座位划分上就暴露了真正的意图, 娄语的顺时针方向坐着的人恰好是姚子戚。他是她的抽牌人。
观众想看的, 无非是抽牌之间他们微妙的互动。
而娄语要从她的右手边抽, 那里坐着的人是周永安,至于闻雪时,他的位置同她还隔着姚子戚和黄茵花,几乎没有对上的可能。
娄语对这个安排很满意,不需要直面闻雪时抽牌,她对这个游戏就没什么压力了。
等所有人就位后,牌桌开始了自动发牌。
娄语扫了眼发到手中的全部扑克,运气不赖,没有鬼牌。这样的话只需要防着周永安,别从他手里抽到鬼牌就能顺利离场。
姚子戚一直注意着发牌的顺序,最后他看着她旁边的周永安,笃定说:“鬼牌在他手上,他比我们都多了一张。”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大家都注意到了这一点,视线一下子都集中到二人身上,观察着鬼牌的走向。
娄语瞬间绷紧神经,她的谨慎注定了要看好目标后再下手。因此即便现在大家的起始牌很多,要抽中鬼牌并不容易,她还是很小心地抽。
果然,她还没倒霉到那份上来个开门红,抽到了一张红心2。
周永安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懊恼。
就这样和平地过了好几轮,大家都顺顺利利出对子,只剩周永安在那里苦大仇深。
这个局面直到黄茵花第一个把手中的牌出完才被打破。
她惊喜地起身离开,叹说今天手气真不错。
周永安的脸色变得更难看,哀怨地瞄着娄语,暗自祈祷着她下一轮赶紧把他手头的倒霉蛋抽走吧!
刚这么想,手中的鬼牌忽然不见了。
——真的被娄语抽走了!
他眼睛一亮,脸上的喜色过于明显。于是大家都看出来鬼牌易主。
相比之下,娄语的表情淡定很多,但还是透出些微僵硬。
她就知道,当鬼牌出现在上家的时候,自己一定会中招,能苟到这轮已经很幸运了。
她将牌背面向姚子戚,在他要抽时,突然出声说:
“不要抽最左边,那是我刚抽到的。”
众人一惊,弹幕也是一锅乱炸。
【左边那张真的是鬼牌,娄语没有撒谎,5555 她就是不想让他抽到】
【现在大家手中的牌都很少了,如果姚子戚抽到的话很有可能他就得去底舱了】
【所以娄姐宁愿自己去住,妈的,绝美爱情!】
这就是观众想看的东西。
她很清楚这一点,也很乐意编造。
接着,姚子戚偏去抽了最左边那张。
“不是不相信你。”他心知肚明地补全另一半戏码,“我相信你说的,但我不想你去住底舱,所以鬼牌给我就好了。”
弹幕一片嗑到阵亡。
黄茵花安全离场后,姚子戚的抽牌人跳过她变成了闻雪时。
姚子戚故意给他施压,试图将鬼牌脱手。
“鬼牌现在就在我手上,你小心一点抽。”
闻雪时却不假思索。
他丝毫不在意自己会不会抽到烫手山芋,和其他人的谨慎截然相反,潇洒地就抽走了一张。
姚子戚表情一松。
弹幕笑成一片。
【闻sir抽到joker了哈哈哈哈】
【让他装逼!每一轮都抽得像风一样没有一点犹豫,终于翻车了。】
【不要啊邓婧赶紧来把这张鬼牌抽走求求了,底舱那种破床哪里容得下闻sir的大长腿】
【腿长可以锯掉啊,邓婧欠你们的?】
接着这张鬼牌纹丝不动地在闻雪时手里握了好几轮,姚子戚成为第二个胜出者时,牌面终于有了变化。
鬼牌落到了邓婧手里。
邓婧的表情陡然焦虑了,现在到了最后时刻,大家手里都只有两三张牌,握着鬼牌几乎代表完蛋。
她对着周永安挤眉弄眼,示意他把鬼牌抽走。周永安别无他法,只能顺势把鬼牌拿走。毕竟前有姚子戚榜样在先,他总不能输给他。
邓婧喜笑颜开——她也可以走人了。
周永安微微叹口气,满脸写着当男人好难。鬼牌又流落到了他的手上。
娄语得出这个讯息,紧跟着表情一滞。
这意味着,她也有很大概率抽到鬼牌。现在姚子戚已经脱身,她再卖人情已经没有意义。因此她只想快点打完手上的牌离场。
她当然不想真的混到底舱去。毕竟,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睡过那样狭窄的床了。
当年,还是和一个人一起挤。
那个人,如今就坐在她的左手侧,代替姚子戚和黄茵花成为她的下一顺位。
这是娄语最不想面对的现状——
她将和他面对面抽牌。
但好歹他们俩手中都没有鬼牌,也不存在着什么博弈,抽完拉倒。
她心里这么安慰自己,却在下一轮,抽到了周永安手中的鬼牌。
没办法,二选一,抽到的概率太大了。
此时场面上现在只剩下她、闻雪时和周永安。而邓婧在刚才那轮中抽到单牌脱身。
娄语面不改色地洗着牌,摊到闻雪时面前。
他们还是不可避免地交锋上了。
闻雪时一改之前的抽牌速度,手指伸过来,在她的牌上方游移。视线紧盯着娄语。
而娄语不敢做任何表情,她板着脸,看着天花板。
【好紧张啊啊啊啊娄姐加油!】
【闻雪时这b男这回怎么不急着抽了】
【男人关键时刻就得沉住气,你懂个锤子】
【卧槽哈哈哈哈,娄姐好惨!!!鬼牌没被抽走!!】
周永安的鬼牌被娄语抽走后手里只有一张单牌。他也很紧张两人这一轮的结果,当看到闻雪时的表情后,他猜测鬼牌应该还是在娄语手上,内心大大松了口气。结果再差,最多就是手里变成两张单牌,总不至于拿到鬼牌了。
他干脆闭上眼从闻雪时手里二选一,睁开眼,看到牌差点潸然泪下,想高歌一曲我的世界星星都亮了!
他把手中最后一张牌组成对子打出去,露出八颗大白牙嘿嘿一笑:“抱歉两位。”
娄语伤脑筋地看着手里的鬼牌,动作极慢地洗着,拖延面向闻雪时的时间,思考自己该如何应对。
赌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最后的厮杀。她手里还有两张牌,一张单牌一张鬼牌,闻雪时手里只剩下一张单牌。
她必须哄骗他抽到鬼牌。
想到对策后,她转过身,面向他。
那一瞬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仿佛……仿佛是出租屋里那张陈旧的小餐桌。过分年轻的闻雪时坐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浅笑着凝视自己,目光轻柔地像在触碰一块琥珀。
娄语轻轻一眨眼,旧桌消失不见,随着那道目光一起。
只剩下豪华的赌桌,以及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岁月留了下来。
证据就是他看着她时,那道不带任何情绪的笑容。
娄语西装裙上的胸针在这一刻莫名穿透薄薄的布料,刺进了胸口,传来轻微的阵痛。
弹幕又在疯狂议论。
【他们互相看着不说话是啥意思啊?】
【眼睛里有红外线光在扫牌吧】
【傻逼吧你们当拍赌王呢】
娄语在闻雪时面前摊开牌背,说了句和刚才一摸一样的话。
“如果我说,我依然把鬼牌放在了左边。”她垂下眼睛,“你相信吗?”
闻雪时嘴角轻轻扬了一下。
他没说信还是不信,甚至都不分出时间判断她话里的真伪,直接挑起指尖,捻住左边的那张,抽了出来。
娄语刹那间心思千回百转。
最后,视线落在自己手中孤零零被留下的一张——
艳丽的,不知道在嘲笑谁的joker。
这场决斗转眼间就结束了,没有观众期待的屏息以待,她输得干脆。
她骗了他,鬼牌不在左边,被他识穿。
而她之所以那样做,只是为了突出自己的双标。
关键时刻了,她想到的不仅是输赢,还有炒cp的附带价值。
cp最大的看点是什么?不就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吗。这是粉丝们认为的“爱情”:我可以对其他人残忍,我可以欺骗别人,但我不会这样对你。
她有时候觉得这些粉丝真的很可爱,在不可能里寻求可能。
这里是哪里,名利场啊。
爱是这里的海市蜃楼。
他们这些在名利场里泡烂了,把灵魂早就踩进烂泥里的人哪还会有什么真感情。
或许有些看客也很清楚吧,他们只是享受着这份真实的虚假。
那么,她就更得卖力表演了不是吗?
她耸耸肩,很遗憾的语气:“好可惜啊,没骗到闻老师。”
闻雪时翻开自己手中仅剩的黑桃q,加上从她那儿刚抽到的,凑成一对,扔到桌子上。
他冷不丁切掉麦,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回应。
“你怎么知道你没骗到我呢?”
娄语神情一怔。
闻雪时语气轻飘。
“如果我说,我是相信你的话才去抽那张牌。你又相不相信?”
娄语还未反应过来,闻雪时已经重新开麦,很绅士道:“对不起了。如果娄老师住不惯底舱,我们可以交换。”
“没关系,我愿赌服输。”
她径自走向行李置放区,拿走唯二剩下来的其中一串,属于底舱的灰扑扑的钥匙。
钥匙环圈进自己细瘦的手指,娄语垂下视线,自嘲地勾了下嘴角。
你又相不相信?
——她当然不相信。
恐怕在她还没说出口的时候,他就猜到她把鬼牌藏到右边去了。
如果他真的以为鬼牌在左边还去抽它,目的是什么。总不可能也是不想让她去住底舱这样可笑的理由。
他们之间不存在炒cp的必要。
更不存在他还会有的,一种名为怜惜的温情。
她缩回脑袋,下铺收拾的动静立刻变轻了,但依然还是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
娄语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声音恼人,她尤其喜欢听这种声音,这会让她联想到很久远的高中时代,晚自习时全班都静悄悄的,只有书页翻动的笔头落纸的沙沙响,夹杂着整理课桌的乒乒乓乓。
这些声音都是她最好的催眠剂。
她闭上眼,摇晃地梦到自己穿着高中时代的那身蓝白校服,坐在靠窗的位置,玻璃窗上映出教室的白炽灯和自己十几岁的青涩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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