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适应能力很强,特别是经历过大起大落后,将刚洗好的床单挂在晾衣杆上,小心的踩着板凳下来,拄着晾衣叉审视挂满衣服被罩的阳台,洗衣粉和咖啡味混在一起,深吸口气林安从未感到如此放松。
被智障军官塞进这件小公寓后,作为求生欲望顽强的人林安尝试过无数次自救,勇闯正门翻窗跳墙都试过,可最后永远都是被楼下看门的士兵抓个正着,有几次还是被那个智障军官抓住的。
拎着后衣领丢进公寓然后一顿威逼利诱加恐吓,窝在沙发上看着张牙舞爪的死辣脆,某一瞬间林安好像看到了抓摩西和手套先生回家的自己。
多次跑路失败被抓回后,躺在沙发上林安已经彻底摆烂,她放弃抵抗选择面对现实,与其费劲巴拉的跑路,还不如想一想要不要搞点安抚情绪的东西出来。
或许她可以烙点猪肉洋葱馅饼,没人会和好吃的食物过不去,再配上一个虚伪的职业微笑,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规矩全世界都通用。
这间公寓面积不算很大,起码比起勒罗伊家的别墅来说小的可怜,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没有书房没有后花园前庭和阁楼,即便是在巴黎众多小公寓里,它也小的有些可怜了。
说好听点这叫温馨独居小公寓,说难听了就是鸽子笼小狗窝,不过作为二十一世纪魔都社畜的林安并没感到不适,相反一股莫名的熟悉和安心感让她放松下来。
上辈子她拼死拼活工作多年才有底气租下一间比这还小的屋子,二十五平米,只有一张床和一个随时可能塌掉的小破桌子,隔断打出来的厨房布满黏腻腻的油污,小卫生间里时不时飘出难闻的下水道臭味。
可即便这样,比起她之前住的集体宿舍简直就是天堂,她终于可以不顾其他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可惜月月涨的房租让她钱包渐瘪,周扒皮老板的压榨让她累成狗穷如鬼。
然后她又很惨的遇上了魔都大隔离,整整两个多月没有工作,拿着最低工资,抢不到菜供不上水电房租,如果不是开启自己的小金库,她绝对会死在二十一世纪超一线的国际大都市里。
好不容易复工又遇上了医闹,被暴力狂潜在杀·人·犯盯上跟踪威胁踹门,辛辛苦苦写的论文被指控学术造假,被不明真相的网友人肉污蔑,甚至连家里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有问题。
种种之下林安的脑子好像有点扭曲,在度过最开始两天的应激期后,对这种不用担心生活工作,一日三餐有人送来,自己只需动动手做个饭,然后窝在沙发里吃吃喝喝看看书的生活很是满意。
特别是楼下两位兢兢业业看着自己的士兵,此刻也成了她的私家保镖,安全感简直爆棚。如果不是某个智障军官时不时过来打个卡彰显一下存在感,她真的会把这场囚/禁当成度假疗养。
“现在不跑了?”
丢下今天的物资本森继续阴阳怪气,不过对方早已免疫,抱起牛皮纸袋她连个话都没回,这简直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自己准备好的回话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尴尬的转着军帽,霍夫曼上尉感觉自己脸面尽失。
牛肉先放进冰箱准备晚上做牛柳,配菜就是万年不变的洋葱和一些辛香料,主食是昨天剩下的意面,至于蔬菜,她决定把冰箱里剩的菜叶挑挑拣拣做个沙拉。
完美的饮食,有肉有菜有碳水化合物,这一周她吃的肉比在勒罗伊家半个月的量都多,因此她长胖了一些,从八十斤变成八十二斤,体重忽高忽低对健康损害极大,不过比起骷髅架子林黛玉,她还是想体重多上涨点。
“你是听不见还是说不出话?”蹩脚且口音更怪的法语被大声说出,皱着眉头林安很想忽略他的乱叫,但为了防止耳朵被难听法语污染,她必须制止一下身后脑子有坑的党·卫·军·军官。
“我听见了。”听见你在狗叫了,掏出卷心菜坐在小板凳上择菜,再次感谢冰箱这一伟大发明,她将蔫吧掉的菜叶丢进了垃圾桶。
得到回应本森又燃起了斗志,拿起茶几上看到一半的法语小说,黑笔批注下罗密欧和朱丽叶的爱情悲剧看的人心碎。
“你还会看这种小说,不应该看医学书吗你?”
“因为我的书一本都没带来,您抓我来的时候我只有这一个手包。”
对着茶几上售价高昂的手包抬了抬下巴,关于这个双方都心知肚明的问题,翻了个白眼林安感觉很无语。被抓进来的时候她除了这个装满钱的小手包外,就剩下身上的衣服,如果不是这个智障军官还有那么一点良心给她送了些换洗衣物过来,说不定她就要裸·奔了。
“住的怎么样?”
“就那样。”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转性关心起自己生活来,但不用听阴阳怪气的狗叫还是挺好的,而且现在自己的小命就绑在他身上,不搭理懒得回话是一回事,但故意顶撞互骂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礼貌又简洁的回复一句,林安觉得自己文学素养还是挺高的,起码比那些下层士兵素质高多了。
“那就好,别到时候说我欺负你,找这间公寓可废了我不少力呢。”狭小的客厅里沙发占了不少地方,向酒柜兼书架挪动几步,对于自己精心挑选的小公寓本森很是满意。
“嗯嗯,感谢您的大缺大德,我以后做鬼都不会忘记你的。”
会多种语言的好处就是,林安可以肆无忌惮的用中文骂他,这个智障军官不会中文,或者说这个年代大部分欧洲人都不会中文,像凯瑟琳那样积极学中文的人少之又少。
对于自己听不懂的语言本森没太在意,想都不用想她肯定是在骂自己,不过拉丁语这位文学院优秀毕业生却知之甚少,语言战争下双方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大概过个一周他就会回来,不过具体哪天我也不知道。”择菜的手微微一顿,一片新鲜的菜叶被丢进垃圾桶,浪费食物的行为很不好,看的本森直皱眉头,“不准把好菜叶丢进垃圾桶,浪费食物你就不觉得可耻吗?”
对着那坐在板凳上的身影摇了摇头,沉思一会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对着那同样小的卧室笑了一下,坐在板凳上择菜的人突然打了个冷颤。
不祥的预感再次笼罩心头,上帝保佑,这个该死的辣脆不要脑子抽风搞什么幺蛾子,他应该老老实实在巴黎度个假,然后去西伯利亚挖土豆或者去纽伦堡旁听席才对。
“但愿这里够你们住,卧室就那么大点,挤一挤还是够用的。”
“···我可以睡沙发··”
“不好意思,手抖了。”
料到她会这样讲,拿起茶几上的咖啡倒在沙发上,刚泡好的咖啡香味浓郁,褐色的水印在豆绿的沙发布上散开,贴心的用匕首割掉湿透的布料,将小布片挂在晾晒的衣服旁边,看着窗外挂着万字旗的街道霍夫曼上尉心情好的不得了。
“沙发我就帮你带下去了,不用谢。”
努力克制住握刀的手,如果不是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小命要紧,林安肯定自己会冲上去给那个家伙几刀。
沙发被搬走后小客厅一下空旷了好多,回头对那不协调的地方叹了口气,切着洋葱她努力不让自己留下眼泪。
事实上本森说的没错,这间单身小公寓实在是太小了,搬走沙发后能供人休息的地方只有卧室,除非她俩之间有一个去睡地板,否则那张小床上绝对挤不下两个人。
晚餐洋葱炒牛柳和蔬菜沙拉,无聊的吃上几口又放下叉子,看着窗外夕阳西下林安突然感到无聊,虽然在这里不用担心物质生活问题,但这里太无聊了,她开始想念伊莉莎和妓·院的姑娘们了,不知道她们看书看的怎么样了。
还有剧院的装修,姬莉夫人看上去很严厉但对女孩们都很好,她甚至开始想念勒罗伊家的一切了,想念和女仆长斗智斗勇的生活,也开始想念梅莎姨妈了,估计这个时候梅莎应该在和莱纳焦头烂额的思考对策。
趴在餐桌上将沙拉推到一边,墙上时钟嘀嗒声被窗外嘈杂声淹过,楼下有孩子在唱歌,是一些她没听过但在歌唱夏日的童谣。
听着歌声她想到了雷诺,想到了那些死在空战中的士兵,想到了初夏战地医院的演唱会,想到了庄园里那两团跳动的小火苗,想到了和凯瑟琳一起分享的冰镇苹果气泡水,还有玉兰花和摇摆乐。
墙上挂钟开始了准点的报时,一阵铛铛声惊醒了趴在餐桌上睡着的人,擦掉嘴角的口水,抹黑打开电灯的开关,刺眼的灯光让刚从黑暗中睁开的眼睛很难受,揉了几下眼睛林安一脸懵的环顾四周。
夕阳早已落下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夜,刚刚还喧闹的街道静的可怕,只有卫兵巡逻的脚步声和犬吠飘飘忽忽的传来,她一觉睡到了凌晨一点,真是一个不舒服而且习惯一点也不好的觉。
林安不喜欢这种感觉,她讨厌一觉醒来不是白天而是黑夜的感觉,在嘈杂的白昼睡去,却于寂静的黑夜苏醒,身边没有一个喘气的活物,就连天上月亮和星星也冷漠的躲起来不见她。
这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弱小可怜孤单无助空虚寂寞冷,没有一个人来找她关心她,哪怕是一句最简单的有没有吃饭也没人问。
她只能饿着肚子缩在床上强迫自己睡觉,小冰箱早已空空荡荡只剩两支药,而她宁可饿到胃疼也不想点开手机点外卖吃,因为一打开手机铺天盖地的骂声就会冲出屏幕将她淹没。
小出租屋内梅雨季留下的潮湿霉味还未散尽,黑暗中手机屏幕不断的闪烁,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那些麻烦的人麻烦的事,还有网友铺天盖地的言语攻击,她没有勇气点开早就被摔碎的手机,她太累了急需休息。
窗外稀稀疏疏的雨声将她从过去中拉回,放下被啃到破皮的拇指,将那盘冷掉油脂凝固点牛柳推走,午夜的世界静的可怕,没想到重活一辈子她还是一个人住在小房间里,或许这就是命。
“淦!我的衣服!”
最后还是风吹床单声将她彻底从低落中拽出,连滚带爬跑到阳台上抢救自己的床单衣服,雨打在身上有些凉,从高处俯瞰的感觉让她想起以前无数次站在阳台上盯着楼下车水马龙犹豫。
但现在她没空回忆往昔了,她就这一套好看又舒服的床单,要是再湿了她就要直接睡床垫了。
被太阳晒过的床单和衣服都散发着暖洋洋的味道,盘腿在床上叠衣服,对于今天的好天气林安也高兴起来。前天,更准确说是昨天凌晨的雨将她洗好的东西全部打湿,无奈之下她只得再洗一次,好在这个年代还有洗衣机和甩干机,虽然不如后世那样使用方便,但总比手洗好多了。
便捷的洗衣机和烘干机,再加上超级适合晒衣服的太阳,只是一个白天这些东西就干的很完美,将最后一件短袖叠好,抻了下懒腰,林安开始了最重要也是最艰难的一项任务。
套被罩。
虽然是个看一遍视频就知道手术该怎么做的好兽医,但在套被罩修东西做手工上,她就跟尚未进化完全刚长出手的两栖动物一样。
在家看妈妈套被罩,也在网上看了很多三秒套被罩的小妙招,但最后实践起来,她和被罩总要没一个,久而久之她形成了一个看上去很好笑但又很适合自己的方法。
连人带被子钻进被套里,然后站在床上抓住两个被角来回抖让被子平整,如果被子太大她还会把被子盖在自己头上抖,看上去就像个大号棉被幽灵。
好笑,但好用。
比如现在她就在模仿幽灵来整理被子,这床被子是公寓原主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才睡了一周棉花都抱团滚到一侧,搞的她当了五分钟幽灵都没理好那些分外团结的棉花。
当幽灵除了累之外还有一个致命缺点,她经常会踩到脚下的棉被摔个狗吃屎,特别是在现在这被子长床又小的情况下,她已经险些摔倒好几次。
最后尝试将胸口那团棉花抖开,可一个脚滑幽灵小姐狠狠踩了被子一脚,这一脚踩的力道非常大,就像她和棉被有仇一样。
晃荡着身体努力保持平衡,但在视线被挡住一片漆黑的情况下,通过身体轨迹幽灵小姐感觉自己要摔个大马趴,但愿这床厚度不均的被子能起到一些缓冲,摔一跤怪疼的她才不要。
意料之中的平地摔并没有来到,相反她被稳稳的拖在半空,挣扎着掀开头上的棉被她想看看是哪位壮士救自己一命,终于探出头她先看到了地上一顶黑色骷髅军帽。
咽了下口水林安手都颤抖起来,机械的将目光转到接住自己的壮士身上,看着那被棉被盖住的脑袋,思想斗争一番后她决定先掀开看看。
如果是克莱文她还能接受,如果是那个智障军官的话,,她绝对会三天三夜睡不着觉的。
掀棉被的手法和掀盖头很像,拎着被子边边她等着最后的开奖结果,就像大学和安然一起刮彩票一样,直到最后俩人一起刮出五块钱,买了两根雪糕和烤肠坐在凉亭磨蹭一个下午,是会被她写进人生最快乐时刻的场景。
金发,蓝眼,看上去有点生气和幽怨。
居高临下的对视一会,面对这样的开奖结果林安不知如何应对,沉默良久她将手里的棉被又盖了回去,看着面前的幽灵先生,深吸一口气她拼命挣扎起来,很可惜幽灵先生并没有放她走的意思。
锢住腰的胳膊轻轻收紧些,挣扎间头上的棉被掉落,面无表情的看着怀里不断拱动的人,硬是从牙里挤出几个字艾德曼现在心情很复杂。
“下午好。”
“不好!给我放手!”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兽医林安最拿手的技能之一就是裹猫卷,再凶悍的猫只需毛巾一裹就会乖乖的任你摆布。这套操作适合二十一世纪宠物医院的凶猫,也适用于病房里精神崩溃错乱的士兵,但林安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被裹成卷的一天。
艾德曼的猫卷手艺不比她差,被裹成蝉蛹趴在床上拒绝发言,看着门口屁颠颠傻乐的摩西,全身绷直林安不知道该讲些什么,坐在她身边的艾德曼依旧一脸平静,但通过对他的了解以及门口想进又不敢进的摩西来看,他现在心情绝对很复杂。
将近小半年没见两人的气氛比上次华沙偶遇尴尬了很多,趴在床上继续当着蝉蛹,秉持着沉默是金的美德林安继续降低存在感,刚才挣扎间她给了艾德曼一顿拳打脚踢,但愿这个家伙还能念旧情有点良心忘记这些粗鲁举动。
墙上猫头鹰挂钟依旧敬业的报时,又是一阵铛铛声后,叹了口气艾德曼起身离开卧室,留下床上的蝉蛹应付摩西爱的贴贴。
“吃饭。”
脱掉制服外套熟练穿上围裙,拉开冰箱门他在思考晚上吃什么,从在一周内处理掉那些事情又从柏林赶过来,刚到巴黎又被叫去开了几场会议,折腾了一天多连口面包都没吃上,现在他确实饿了,连胃抽动着都在抗议。
卧室里的蚕蛹早已破茧而出,伸手应付着过于热情的摩西,小公寓根本拉不开距离,靠在门框上熟悉的场景换了个地方继续上演。
牛排被煎的滋滋作响,煮着意面的锅子冒着热气,被切开的西红柿汁水散发着酸甜的清香,肚子很和时宜的叫了几声,坐在餐桌旁她一边哄着摩西一边等饭吃。
番茄肉酱意面黑胡椒牛排和蔬菜沙拉,过大的分量吃的林安有点撑,本就食不言寝不语的两人饭吃的很是安静,静到连刀叉碰撞的声音都细不可闻。
瘫在椅子上静坐消食,餐盘已经被艾德曼带到了水槽清洗,白衬衫黑马裤军靴和围裙看上去不是很搭,但吃饱饭困意就开始上来,她现在顾不上什么搭配好不好看了,和人类三大原始欲望之一做斗争已经耗去她太多精力。
就像前天一样,意志力薄弱的情况下她很不见外的睡着了,再醒来天依旧是黑的,但不同的是床下有抬起头打招呼的摩西,客厅里亮着暖黄的灯光,因为沙发被强行丢掉,餐桌旁的小椅子成了公寓里唯二能坐人的地方。
背着光留给她一个认真工作的背影,对自己怎么从椅子躺到床上这件事,林安很知趣的没问,她只是走到身兼多职的柜子前对着书本酒瓶摆件沉思,身后摩西打了个哈气做个了标准的下犬式瑜伽,放松好筋骨后它摇着尾巴去艾德曼那求摸摸。
继续压抑的气氛非常的尴尬,充当调节员的摩西这蹭蹭那拱拱,在意识到这俩人都没有靠近点意思后,歪着脑袋沉思一会它趴在两人中间挑眉毛观察环境,黄色的豆豆眉灵活的上下跳动,翻身露出肚皮它希望可以吸引个人过来玩一玩。
继续阅读已经被看烂的文件,食指敲击桌面发出细微的哒哒声,富有节奏的音调经常出现在刑讯室,是扰乱对方思绪的最佳武器,但现在和工作无关,只是单纯的焦虑和心烦而已。
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林安,他们之间曾经有过无数种可能,但一切都随着那封噩耗的到来毁掉了。在那规定好的计划里,她应该已经到了纽约开启新的生活,而他继续留在欧洲,独自沉浸在过往中。
所以当收到本森的加急信件时,他甚至怀疑过是不是脑震荡的后遗症让他出现了幻觉,这太不真实了,他失去过她两次,但又次次能把她找回来。
这种幸运事活了二十七年他从没遇见过,就算有一次那差不多就用掉了往后余生所有运气。
但现在她就出现在自己眼前,活蹦乱跳但又瘦了很多,继续看着报告艾德曼罕见的犹豫起来,这焦虑可不比要从英国硬骨头间谍嘴里撬出情报少的多。
她还在恨自己吗?或许她见面时的反应是发自内心的厌恶与憎恨,能老老实实在这里待一周多,也只是因为本森的恐吓和楼下站岗的士兵。
继续敲着手指,在没揣摩好对方心境前他不敢贸然行动,当他还在内心权衡思索时,身后的人很坦然的先开了口。
“要来一杯吗?”
拉开酒柜橱窗拿出一瓶金绿色的酒,同样的配色让她想起那晚的一切,钻石项链拥抱,清甜的果酒指尖温热的触感和那有些牵强的吻,以及那句压抑许久从未说出过的短语。
“已经很晚了。”
摇头拒绝她的提议,站起身两人间距离缩短了一些,看到成效的摩西很是兴奋,继续扭动肚皮它想让这俩人更过来些。
“嗯。”
耸了耸肩林安并没有什么不良的劝酒文化,打开橡木酒塞,青草味扑鼻而来,她只看伊莉莎喝过这个,听说是一款非常出名的酒。
浅绿色的酒水在灯光照射下像块绿宝石,随着晃荡幅度透射出不同角度的光,像是敦刻尔克那片海一样。
在两个活物震惊的眼神中高举酒瓶一饮而尽,苦涩辛辣的味道充斥着口腔,因为喝的太快她还呛到了气管,猛烈的咳嗽几下她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你不能一次喝这么多苦艾酒。”
拿起冰箱里放的凉牛奶,一次性喝掉这么多高浓度苦艾酒很容易造成胃穿孔,鬼知道为什么这家里居然还有这种禁售酒,还是没稀释过的原浆。
拿着牛奶准备哄骗她喝掉,但刚走上去就看她潇洒的挥了下胳膊,踏着凌波微步手里还拎着空酒瓶,现在的她看上去和街头的醉鬼没什么区别。
“谁让你回来的!”
因为醉酒她说话含糊不清,哪怕艾德曼听力再好也是听了多次才听懂她在说什么。
拿着牛奶的手尴尬的停留在半空,张嘴想说些什么可一番思想斗争后还是低下了头,他猜测的没错,现在她还恨还讨厌自己。
黑色的军靴尖上沾满了没来得及擦拭的尘土,因为来的匆忙胃药都被忘在了柏林,继续低头不语,但下一秒浓烈的酒味钻进鼻腔,抬起头他看见了红着脸很生气的人。
“谁让你回来的!你回来干什么!你怎么不去挖土豆!你做那么多饭干什么!为什么不把牛奶丢掉!你···”
借着酒精林安将这段时间的不如意全部发泄出来,对着艾德曼劈头盖脸一顿捶,看的摩西又着急又不知道该如何下嘴,只能努力往两人中间挤希望能起到缓冲作用。
毫无章法单纯是在泄愤的攻击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放下牛奶任凭她捶打,如果这能让她好受一些艾德曼并不介意。
拳头的力度逐渐变小,最后慢动作无力的捶了几下,踉跄一步她险些摔倒,但就和以前一样,艾德曼第一时间接住了她。
靠在对方怀里林安感觉自己踩在棉花上,腿就像跑了马拉松一样无力,脑子也晕乎乎的,周围的一切都加了一层朦胧滤镜。又是一拳捶上去,吸了吸鼻子林安说话还是嘟嘟囔囔让人听不清。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扶好怀里已经睡着的人,轻笑一下艾德曼感到庆幸,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糟糕,刚刚她是在闹脾气而已,或许还有很多挽回的余地,但在那之前他要扶这位醉酒的女士去休息。
想让喝醉酒的人配合你很难但也很简单,连哄带骗的喂掉一瓶牛奶,但愿这亡羊补牢的举动可以避免胃穿孔的出现。跋山涉水终于将不是很配合的人带到卧室,刚想扶她躺下还在昏睡中的人却猛的睁开眼睛。
酒精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可以让人沉醉在幻想里变成软脚虾,也可以让人充满力量和斗志,比如现在将人按到在床上压制的林安就是后者。
拽着衬衫衣领她整个人都压在艾德曼身上,后者再次陷入被动,举着手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现在的局面,这有些超出他人生阅历判断了。
“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伸出的手被无情拍开,将人挪下去的计划破产,无奈下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她快点睡着身上,好在林安很大方的满足了他的愿望。
在呆坐了一会后她直挺挺的趴了下去,更准确的说是砸了下去,下巴被磕了一下有点疼但艾德曼已经没心思去管这小疼痛了。
现在两人间的姿势有点尴尬也有点暧昧,他躺在小床上,而喝醉酒的林安趴在他身上睡的正香,门口摩西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僵直着身体和神经艾德曼·施耐德二十七年的人生第一次陷入如此大的危机。
尝试着通过翻身将人放回床上,但那抓着衣领的手力气很大,在脱掉衬衫逃生还是侧躺拉开点距离间犹豫时,身上沉睡的树懒小姐好像有些清醒了。
“我不喜欢这里。”说话的声音依旧含糊不清,但因为距离很近这次艾德曼听的真切。
“那就离开这里。”
“我也不想回那个家,那里所有人都欺负我。”似乎是想起了那些难过的日子,细微的哭腔和抽噎折磨着他的神经,一只手搭在背部帮她顺气,隔着睡裙艾德曼摸到了微微凸起的肋骨和脊柱。
根据本森的来信,她的姨妈是巴黎富可敌国的富户之一,这样一个家族的继承人却瘦的和贫民窟的孩子一样,真是不可思议。
“我想继续学医可他们不同意,他们每天都给我穿小高跟鞋和束腰,没有肉只能吃草····”越说越委屈她直接哭了起来,像个考拉一样挂在艾德曼身上她越哭越大声。
哭声引来了摩西,着急的转圈想表达自己的关心之情,此刻它只恨自己挤不上那张小破床。
伸手抹去那些泪水,将人搂在怀里安慰艾德曼没想过她会在这个安稳的城市遭受那样的待遇,看来法国人的骨气全都用在了折磨无辜群众的身上,但凡他们用这种态度一致对外,说不定现在他们还在战场上互相伤害。
“那我们明天吃牛肉可以吗?没有青菜,然后去书店买你要看的医学书。”
“我应该回那里看看。”
“你不是不想回去吗?”
“但是我姨妈在那里,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我应该去看看她,可我不想再回到那里,那里一点也不好,他们都忘记我叫什么了。”
两个灵魂相互融合后,虽然林安的意识占了高地,但这不代表林小姐的存在被彻底抹去,在面对这位姨妈以及过去的事物时,她能明显感受到林小姐留下的情绪占了上风。
“你叫林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林安。”
这句回答成功让考拉小姐停止了哭泣,刚刚还在哭的人笑了起来,蹭掉眼泪她看上去心情舒爽了不少。
“是啊,我叫林安。”
“嗯。”继续拍着后背艾德曼心情也好了点,“下个月凯瑟琳就回来了,她也会住到巴黎来。”
“我想听她讲金字塔和木乃伊。”
“可以,等她回来你们有很多时间聚在一起聊天”
“我想去吃冰淇淋,还想吃火锅··”
“···嗯,都可以。”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火锅,但应该是个好吃的东西,等哪天他可以自己尝试做一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想做什么都可以···真好···”
“嗯,晚安。”
宿醉后的头痛欲裂让林安在大清早就想给自己两巴掌,揉着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些,回忆着昨晚的耍酒疯行为她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床底下摩西探出脑袋来打招呼,厨房传来油脂焦化的香味,扶着墙防止自己摔倒,再次瘫在椅子上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要喝点燕麦粥吗?”扎着围裙艾德曼如昨晚所说做了大块的煎牛排,不过考虑到她可以因为醉酒没有胃口,加了牛奶和糖的燕麦粥也出现在餐桌上。
拿起勺子挖了两口粥吃,无聊的撸着摩西狗头,窗外明媚的阳光和飞过的蝴蝶都提醒她今天是个好天气,一个适合做任何事的好天气。
“你不去工作吗?”
“我在休假。”将切成块的牛排粒放到她面前,摘下围裙两人享受着有些晚的早餐时光,“等下你要回你姨妈家看看吗?你可能要在那里住两天,等过段时间换个大点的房子你可以再选择要不要住到这边来。”
“可以晚上再去吗?现在太阳好晒。”鬼才想在盛夏中午顶着太阳腿到凯旋门那里,她绝对会中暑的。
“我开车带你回去。”丢下一块牛肉给摩西,放下手里的刀叉艾德曼心情很好,就算现在有人抓他去加班都能欣然接受,“刚好看望一下你姨妈。”
“···这算是见家长吗?”
“我没有家长。”
“…别说了,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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