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滞的旋转木马,散落一地的魔术道具,坐在跷跷板上笑声悲惨的法国士兵,这一切看上去荒诞又可笑,但林安知道如果自己是这些法国士兵,说不定她会比他们更加疯狂。
脚下是一脚深一脚浅的沙地,她的靴子在跟德国人满法国跑的时候破了洞,沙子和脚直接接触的感觉一点也不好,虽然克莱文暖心提供给她新的军靴,但看着那大太多极度不合脚的鞋子,发挥着缝缝补补又三年的精神林安礼貌的谢绝的对方的好意。
周围一些还保持理智的士兵看上去就像一个呆板的机器,他们聚在一起抽着为数不多的香烟,分享着一瓶不知道从哪捡来的酒,脏兮兮的脸上尽是麻木的神色。
此刻的海滩上人们情绪两极分化的厉害,冷静者麻木的好像在看别人的命运,失控者沉醉于最后的狂欢。
剩下部分军官还保持着理智,他们聚在帐篷里谈论撤退方案。
在英国空军的掩护下,小部分船只冒着被炸飞的风险来到港口将联军们带回国内,但德国的飞机和鱼雷也不是吃素的,几番交火下只有两艘小船带着不到一百人离开。
为此军官们不得不想办法配合船只,但斯图卡的火力太猛,驾驶员的手段又狠又毒辣。可供撤退行进的码头几乎全被炸毁,只留下一条临时搭建的木板码头,这无疑给撤退行动增加了极大困难。
停下脚步休息一会,吹着腥臭的海风林安望向了海岸线,对面就是英国,但想到达英国就要穿越那片死亡之海,虽然装甲师部队并未行动,但这不代表斯图卡和潜艇就能老实不动。
这段时间她过的很忙碌,大量的工作充斥着她的生活,再一次超负荷的身体闪着红灯警告她最好去休息,但源源不断的伤兵和平民让她不得不继续工作。
尽管知道历史大事件的具体时间,但她也只知道大致的时间,比如敦刻尔克大撤退她只知道小胡子的瞎指挥,以及这撤走的四十万英法联军在非洲搞的德国人头疼,五年后还成为登陆诺曼底的主力。
至于剩下的具体细节她就不知道了,本就不太全面的历史加上无时无刻的超负荷工作,虽然在这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撤退现场,但林安并没有什么金手指能让自己安心。
她现在最大的依靠就是红十字会医院,里面挤满了受伤的士兵和被殃及的平民,当然受伤士兵里大多是英法联军,德国人有自己的随军医生除了重症外基本不会交给其他机构去治疗。
而且这间医院距离敦刻尔克港口很近,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不在德国人占领的地区内,不少英法士兵会背着负伤的战友跑到这里寻求帮助。
不过随着这两天空战的进行,以及药品的短缺,医院里除了毫无行动力的伤兵外就是普通的人民群众,那些尚能活动的人都回到海滩上等着英国的船来接他们回家。
前方是死亡之海和熟悉或未知的土地,后面是恨不得违反军令冲上来大开杀/戒的德国人,两面包夹之势下那些士兵荒诞的行为好像不是那么难理解了。
"玛丽昂,你看那是谁。"伸出手指向一个有些破烂的简易帐篷,莫迪恩的语气里带着不小的兴奋。
顺着莫迪恩医生缠着绑带的手指,在那破成烂布随风飘扬的帐篷旁,林安看到了抱着枪坐在地上的皮埃尔,很明显在两种极端情绪下他是那群麻木者。
或许是那远到所有人都不相信的血脉作用,刚刚还一脸呆滞的皮埃尔瞬间抬起了头,转动几下脑袋他看见了人群中格外显眼的林安。
虽然她个子很矮站在一众士兵中很容易被忽略,但那崭新的白大褂让她成了海滩上最容易辨认的目标。
她瘦了也晒黑了,脸上还多了两道疤,要是被老妈看到一定会拎着鸡毛掸子满别墅的揍自己。
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背对太阳的表妹,恍惚间皮埃尔想起了家里那副圣女贞德的画像,还有母亲从中国带回的那副李娘子镇守娘子关。
那个曾经瘦弱安静的玛丽昂好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看上去就强大可靠的林医生。
"你好像长高了一些。"
"二十三窜一窜,如果我能长到一米七就更好了。"坐到皮埃尔旁边的沙地上,盘着腿林安感觉被太阳暴晒过的沙子有些烫屁股。
"多喝牛奶多晒太阳应该可以。"靠在帐篷杆上皮埃尔对长高这件事没什么感想,长得太高很容易被枪打中,大家都喜欢大目标,方便打还不浪费子弹。
"你接下来要怎么做?抓紧机会赶紧坐船跑到英国去,趁现在装甲师还没动。"看着一脸颓废的人,想都不用想想林安知道这二十多天里,他的世界一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船太少了,而且优先带英国人走。"
掏出怀里从死掉战友处继承的烟盒,在得到林安同意后他点起一根默默的抽了起来,他不会抽烟,苦辣的烟草味呛得他有些咳嗽,但不得不承认尼古丁的放松效果很棒,曾经被他鄙视多次的烟酒此时成了最佳镇静剂。
劣质香烟味加上火药味还有血腥腐败味,揉捏着鼻子林安觉得嗅觉灵敏一点也不好,她又不是靠鼻子办案的军犬,这么好的鼻子应该分给摩西才对。
"不知道梅莎阿姨怎么样了,还有奥莉薇和艾玛。"
提到母亲皮埃尔拿烟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再次吸上一口尼古丁爆表的香烟,咳嗽了几下皮埃尔被呛的流泪。
"母亲说的对,战场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美好,没有英雄骑士也没有什么功勋奖章,每天最大的忧虑就是要如何生存下去,子弹不长眼睛,这包烟的主人在前几天往这里撤退时被打死了,我忘记他叫什么了,只知道他枪法很好是个老兵。"
继续不熟练的吸烟过肺,看着乳白的烟丝在面前升起,吐出一大口烟雾皮埃尔感觉眼眶发酸,一定是被这劣质土耳其烟呛的。
低头戳着沙滩上被踩碎的贝壳,试图将它拼回本来的形状,只可惜无论怎么组合都少了中心那一小块。
拍拍手清掉黏在皮肤上的沙子,从衣兜里掏出老军医给的奶糖,剥下那写着德语的糖纸,林安希望这位突然染上烟瘾的青年通过吃糖的方式来戒烟,就像小学模范作文里用口香糖帮爸爸戒烟一样。
"少抽点烟,以后到了英国还指望你们回来复兴法国呢。"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如果连英国也失守了呢?"
丢掉还有一点点的烟屁股,转过头皮埃尔有些好奇,他的这位表妹对战争经济和政治丝毫不通,唯一的兴趣就是看医学书,虽然此刻的情景下哪怕是傻子都知道他们没有胜算只能撤退到英国,但战争一天一个样,谁知道哪天德国人会不会把海对面的英国也占了,以他们目前的速度和劲头来看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可刚刚林安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很坚定,好像她知道一切一样,虽然很离谱但皮埃尔还是选择相信,可能林安只是想安慰一下他这个可怜的失败者而已,她真是一位善良的姑娘。
嚼着奶糖的嘴突然停住,低头继续玩着拼贝壳的游戏,思考几秒后林安打了个哈哈蒙混过关。将奶糖塞到皮埃尔嘴里,拿出医药箱里的碘伏和绷带,她准备更换一下那已经脏污不堪的纱布。
"跟着英国人坐船去英国,一定要活下来,风水轮流转,等过几年你肯定会鲜衣怒马衣锦还乡的。"
私心给他多用了一些药物和纱布,又拿出两卷绷带告诉他省着点用,伸了个懒腰林安感觉自己真是个大好人。
看着左手上洁白的纱布,将嘴中最后一丝奶味咽下,掏出怀里的十字架皮埃尔不知道要何去何从。
母亲还在巴黎,如果他跟着大部队撤退的话,那在欧洲这片土地上就只有母亲孤身一人,他的外祖父外祖母早就去世了,剩下的亲戚无一不是盯着母亲家产的饿狼,他们接受不了一个没了孩子的寡妇独占本就是她的家产。
虽然还有玛丽昂这个来自东方的远房表妹,但皮埃尔不确定在目前的情况下,如果德国人全面占领法国,他的表妹能否在自保的同时帮助母亲。
【林小姐爱上了一个德国军官,她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包括那颗不可轻易交付的真心。】
【可那个德国人是不可能娶她的,你们知道希/特/勒给他的军官们制定了相当严苛的种族法,那个军官是不会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和她结婚的。】
【而且林先生已经死了,林家所有的财产都被日本人霸占了,一个身无分文只能投靠远房亲戚的女孩,真是可怜。】
大概是四月的某个下午,应该是刚下过雨的时候,因为他还记得草地松软的脚感,还有雨后泥土树木的腥香味。他和玛丽昂在打网球,那个时候玛丽昂心情不是很好,或许是这个原因她会很用力的挥舞球拍,去捡被她打飞的网球成了皮埃尔的日常。
勒罗伊宅邸内有着被服务者数量几倍的侍从,特别是随着玛丽昂的到来,年轻的仆人数量又增加了不少,母亲认为和年轻人待在一起有助于她的心情恢复。
无聊的午后休息时光;一群正直年轻对一切都有着幻想的年轻人;好奇心在阳光下逐渐发酵,谣言的温床在这里不断的扩大。
握着手里的网球皮埃尔静静的听完了仆人们的议论,那些话语在玛丽昂来到这间宅邸的第一天就开始出现,母亲也整治过那些爱嚼舌根的男男女女,被勒罗伊家族开除的仆人很难再找到待遇不错的工作,这是巴黎上层社会一个小小的招聘标准。
可即便有如此严重的惩罚作警示,那些言语在平静几天后再次归来,而且比之前的版本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人说她是诱惑军官来维持奢靡生活的恶女;有人说她是被迫献身的可怜女孩;有人说她是凭着母亲关系作威作福的寄生虫;有人说
直到女仆长的出现那些嚼舌根的人才停下乱动的舌头,看着他们脸上微妙的表情,带着网球他转身向花园走去。
不过是一些谣言,巴黎多少宅邸内的仆人都会这样讲自己的主人。
一路上皮埃尔不断的重复这句话,可当他看到那个身影时,一切解释都随着雨滴的到来被刷洗干净。
她穿着白色的网球服,手里是等于女仆长半个月工资的网球拍,黑色的长发在小女仆的推荐下烫成了卷,现在被扎起来搭配着蓝色的发带。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黄金手链悬挂在她的腕间,很漂亮但不太适合打网球以及各种运动,可母亲和女仆们都觉得这样很好看。
雨滴一点点的落下有些甚至滑进眼里,揉了几下眼睛皮埃尔在水雾中看到了那个身影,她正抬头看向突然阴霾的天空,带着黄金手链的手伸出好像要去接下那些掉落的雨滴,远处女仆长正拿着大衣匆匆赶来,后面是正在训斥小女仆们的母亲。
在暴雨导致的小慌乱中,她就像呆滞了一样,如果不是女仆长用大衣将她裹起来带进屋,皮埃尔相信她会保持那个姿势站着淋雨的。
因为短暂的淋雨,这位和林黛玉同名的表妹成功发起了低烧,母亲找来了巴黎所有的医生都没得出解决办法,那段时间家里的仆人该被开除的开除,剩下的都被一个个叫去训话,从那天开始谣言彻底终结,当然也可能是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继续生长。
尽管当时被雨水模糊了眼眶,但皮埃尔还记得,那张过于消瘦且病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一个被抽干灵魂的空壳。
这让他想到了小时候看到的木偶戏剧,小小的舞台内木偶们活灵活现的表演,而音乐停止艺人放下提线后,只是一瞬间那些木偶就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刚刚的表演只是虚幻出来的一样。
很多次皮埃尔都会在梦里梦回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还有浓重的草木腥香,以及那个像木偶一样的人呆呆的站在草地上淋雨。
"你以后怎么办,要跟着我们一起去英国吗?"
"现在船优先带英国士兵走,你都要排号更别说我了。"收拾好医药箱,林安听到了莫迪恩医生的呼唤,想来是又有了急需处理的病例,临走前思来想去她又给皮埃尔留了一点抗生素药片。
"省着点用,别随便给别人。放心,我在红十字会很安全的,改天我跑到瑞士,那里可比英国安全多了。"
"母亲她"
"梅莎阿姨我会帮你照顾的。"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粒,背上医药箱林安向莫迪恩医生的方向走去,留下皮埃尔在原地握着小药片呆坐。
那些军官讨论半天也没讨论出个结果,只能骂几句脏话在通过言语攻击让自己好受一点,刚刚还在玩旋转木马的士兵们抱着酒瓶瘫倒在沙滩上,一位军官试图指挥还清醒的士兵将他们扶起来,可几番尝试下那些人还是瘫在沙地上不动,看着面前的场景军官也只能作罢。
荒诞的场景逐渐被抛在身后,再次回到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打了两个喷嚏林安跟着护士去了手术室,扎着粉色头绳的小护士名叫兰妮,是土生土长的瑞士人,为了高尚的国际人道主义来到战场。
看向正在帮自己穿手术衣的兰妮,对于这种有着大无私奉献精神的人林安很是佩服,无数人想逃离躲避战争,有的人为了自己的理念投身战争。
林安是前者,兰妮、莫迪恩还有医疗队里大部分人都是前者,但看着兰妮那愈发严重的黑眼圈和憔悴下去的面庞,现在林安不太确定她的想法了。
晚餐是干巴巴的面包和香煎肉罐头,虽然味道还是一言难尽,但负责做饭的莫迪恩医生已经很努力的让它变得可口些,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肉的错,是她们的舌头和味蕾的问题。
幸好林安的味蕾早已被荼毒,面不改色的咽下最后一块肉罐头,灌下几大口水她惬意的吹着夜晚的海风,当然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陆风,她地理知识还是不错的,起码比历史好了不少。
海滩上时不时闪烁着橘红色的光点,坐在医院高台上俯瞰,林安知道那是士兵们在抽烟,虽然不健康但酒精和尼古丁是最好的放松剂。
它麻痹你的神经放空你的大脑,让你沉浸在最后的幻想乡里,尽管醒来后会是更难挨的事实,但如果连这片刻的虚幻都没有,恐怕沙滩上早就摆满了自尽而亡的尸体。
"玛丽昂医生,您不去睡觉休息一下吗?"
端着自己的晚餐兰妮坐到她身边,白色的护士服同样脏兮兮的,唯一干净的就是新换上的纱布,在马斯河在来这里的路上所有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直到刚刚那场手术结束,林安才知道莫迪恩医生的腿部被弹片击中,沾满机油的弹片散落进腿部,如果不是意志坚强他可能也去见了上帝。而他逞强的行为也在今天遭到了反噬,刚刚有长好趋势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机油造成的严重感染下脓性分泌物不断流出。
院长和全体医护都要求他休息,但他又闲不住的给自己找了个做饭的活,大家都等着接应的卡车到来时第一个把他运会巴黎治疗,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清楚,这种伤口在药物匮乏的情况下,很可能继续感染,严重的甚至会截肢。
失去一条腿,这在哪个年代对哪个工种的人来说都是很可怕的事,林安不知道莫迪恩医生是怀着怎样的信念,拖着伤痛的腿走在沙滩上救治那些伤员。
"不了,莫迪恩医生伤口裂开不能久站,我要替他的班。另外叫我玛丽昂就行,真论技术我还不如你呢。"晃荡着悬在空中的双腿,一股腥臭混着尼古丁燃烧的味道扑面而来,在吃饱饭的情况下让人有些反胃。
放下手中的餐盘兰妮好像有些心事,她们所在的医疗队里只有她们年龄相仿,虽然更年长的人或许会提出些更好的意见,但同龄人间的相互交流也是必不可少的。
摘掉捆绑头发的粉色小发绳,借着海风的吹拂整理头发,看着不远处跳动的光点,兰妮难得吐露自己的心声。
"我的妈妈爸爸都是医生,所以我从小就向往成为和他们一样厉害的医生,去帮助那些又需要的人,可惜我最后成为了一名护士。"
"护士和医生一样重要,如果没有你们,再厉害的医生也没办法处理病例。而且我很佩服你,为了自己的理想和全人类的福利走上战场,你已经比很多人厉害了。"
摸着自己仅存的良心起誓,这些话是她发自肺腑最真挚的夸赞,而这番话正中兰妮下怀,红着脸金发护士腼腆的笑了起来。
"我听莫迪恩医生说你的表哥在里面是吗?"
"是的,还好我今天看了下他,就胳膊受了点伤别的没问题。"
"他会去英国吗?"
"会的,现在四十万人的生路都在那片海上,要么去后面和德国人打个照面,要么从那片海上去英国。"拖着腮帮林安眺望那片海,得益于50的好视力,她甚至能隐约看到海对岸灯塔的光芒,像是溺水者的救命稻草,也像鮟鱇鱼的小灯笼。
"为什么巴黎不设防呢?他们这做不就是放弃了自己的人民吗?"
收音机断断续续的电流声传来,飘渺的声音听的人有些头疼,但不可否认这是现在唯一获取外界消息的来源。
就在前几天林安在那台机器里听到了巴黎不设防的消息,也听到了法国征服宣布停止抵抗的声明,亲身经历后世人们津津乐道的乳法笑话,此刻林安的内心活动很复杂,就像凯瑟琳做的怪味汤调料一样复杂,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再过两天等到车子过来咱们就要撤退回巴黎了,我要回到瑞士,玛丽昂你呢?"将头发编回整洁的麻花辫,最后扎上那条粉色的发绳,对即将回到安全地带这件事兰妮很是安心。
"我应该是在巴黎,我的姨妈一个人在巴黎,不管怎么说我要去看看她才能放心。"
揉着太阳穴林安有些头疼,理性上她应该跟兰妮做伴一起去瑞士,说不定还能再去投靠苏菲和凯特,在庄园里苟到战争结束岂不快哉。
可事实告诉她,和莫迪恩医生一起回到巴黎找梅莎姨妈才是最正确的,皮埃尔这一走生死未卜,她这个外甥女又跑去瑞士好像不太好,仅存的一点点良心告诉她这样做会遭报应,很严重的报应,冬天被雷劈死的那种报应。
她那为数不多的良心在理性和现实的天平上徘徊好久,直到莫迪恩医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剖析现实的一套连击下来,她才认命的思考自己回巴黎后要怎么办。
倒也不是她不能反对,只是莫迪恩那越说越激动,一激动腿上就滋滋冒血的样子太吓人了,她可不想当莫迪恩家的报丧女巫。
而且说实话只要她还在欧洲土地上一天,除非飘到英国那个岛或者跑到毛子的西伯利亚,就算是在瑞士,只要他想那梦里三号的所作所为都能实现。
绝对中立是有代价的,而且也不是绝对,毕竟后世那个号称绝对中立的国家还力挺乌克兰强烈谴责大毛子呢。
同理置换一下,在这个辣脆横行的时代,屈服于对方的淫/威装作看不见或者提供一些小小的便利,好像不是什么难事。
想起梦里三号的举动,打了个冷颤林安希望自己能平平安安的活到战争结束,她没那个情/趣也没那个福气玩小金丝雀的游戏,那太智障且危险了,她的身心都承受不了。
"是有点冷了,我们回去吧。"贴心的兰妮误以为她是被海风吹得有些冷所以打寒颤,互相搀扶拖着有些麻掉的腿,两个姑娘不约而同的看向身后的海滩。
"但愿他们能全部撤退。"
"但愿吧。"
"明天好像会有雾。"抬起头看向夜空,沉思一会后兰妮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你怎么看出来的?"同样抬起头,没有被光和尾气污染的夜空爽朗无比,璀璨的星河悬在头顶,她肯定安然那个家伙会喜欢这个景象的。
"我母亲是个很出色的猎人,她会在秋天在外扎营狩猎红鹿,这些知识都是她交给我的。"提起母亲和自由自在的童年时光,兰妮的脸上又挂上了幸福的笑容,这个笑让林安想到了凯瑟琳,据说正在和木乃伊搏斗的家伙,她一定会喜欢狩猎活动的。
"那你枪法一定很准喽。"
"一般,比我母亲差多了。"回到医院两人看到了龇牙咧嘴换药莫迪恩医生,幸灾乐祸的相视一笑下,兰妮倒了两杯水递给对方,"不过用双管枪的话,五十米内的话还是可以一击命中的。"
低头看着杯子里的水,再看看兰妮那一脸人畜无害回忆童年的样子,再配上旁边莫迪恩医生的哀嚎,恍惚间林安好像看到了手拿猎/枪脚踩猎物的兰妮,灿烂的笑容陪上脚下的红鹿,咽了下口水她觉得人果然都是多面性的。
到底是救人性命的白衣天使,还是一枪取鹿命的魔鬼猎人,思考一会林安决定先睡个两小时再说。
兰妮的预言很正确,第二天早上敦刻尔克港口下起了大雾,这场大雾给联军和英国人创造的绝佳的撤退时机,尽管戈林强行命令轰炸机们冒着恶劣天气出动,但在极地的可见度下,斯图卡们只能带弹返航。
如果不是早上兰妮兴奋的低语,外加上莫迪恩医生的全面讲解,林安根本不知道著名的发电机行动早在前天晚上就开始了。怪不得她昨天一直听到斯图卡的尖啸,而且昨天抬进来的伤员都很严重。
医院里的伤兵们被战友或者护士带到海滩,紧急但细致的处理好每一个出院病例,来不及擦额头上的汗水,帮那个截肢的士兵打上她能给予的最大剂量的抗生素和止疼针,最后检查一遍伤口目送他离开,林安希望他能坚持到坐船去英国。
所有人都知道今早的大雾是最佳撤退时机,所有人都不知到大雾会什么时候散去,所有人只能争分夺秒抓紧时间处理好伤员,起码能让他们的身体撑到英国才行。
下午德国空军又开了行动,他们组成小队进行空袭,最开始大家都很恐慌,因为斯图卡的死亡尖啸足以击溃所有人都心理防线。但很快大家就发现,这场空袭简直就是扰乱性质的,大部分炸弹都落到了海里和空旷地带。
偶尔那么几颗落在集结点附近,但柔软的沙滩吸收了绝大部分能量,炸起的沙土拍在那些卧倒的士兵身上,最大的杀伤力就是一个士兵眼睛里进了不少泥沙,光是帮他冲洗就用了差不多一刻钟。
因此等待撤退的士兵们都从隐蔽所里走了出来,他们踢足球打扑克游泳,两个满脸胡子的老兵聚在一起钓鱼,可一个小时过去了别说鱼连个水草都没掉到。
而那个游泳的年轻士兵徒手抓住了一条不知道什么品种但看上去很大的鱼,他兴冲冲的将鱼拿给战友看,丝毫不顾自己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内/裤,那时候他的战友正在尝试用沙子堆一个城堡出来。
这一切比和皮埃尔见面那天更加荒诞魔幻,但生的期望在海滩上不断蔓延,这些人也进入了一种生死看淡的状态,他们用玩闹这种毫不在意死亡的方式表明自己对德军的不屑和轻蔑。
入夜后林安想收拾好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明天早上红十字会的卡车就会来接应她们,然后大家一起回到那个不设防被轻易占领的首都,在那里她会开始更惊心动魄或平淡如水的日常。
"玛丽昂!快来!要去看看萤火虫吗?"
兰妮兴奋的声音在窗边响起,打开窗户林安看到一脸兴奋的小护士,还有她身后装备整齐蓄势待发的年轻人们。
"什么萤火虫?"疑惑的歪着脑袋,林安不知道这个季节会不会有萤火虫出现,这在安然的专业范围内。
"跟我们出来你就知道了!快来吧玛丽昂!不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伸手拽住黑发医生的白大褂袖口,隔着窗台林安能看到她眼里兴奋的光芒,海浪翻涌声和飘渺的歌声传来,恍惚间林安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条美人鱼,甜美的歌声诱惑着她前往未知的海底。
海滩上确实有无数萤火虫,它们闪着橙红色的尾灯,随着士兵们的呼吸而闪烁不停,这一景色很壮观也很美丽,如果不是尼古丁味太呛人的话,林安一定会用相机拍下这空前的萤火虫盛景。
即便是漆黑的夜晚,从英国而来的船只也没间断过,它们在海面上形成一个个光点,这很危险,因为在黑夜中的亮光是绝佳的轰炸目标,尽管浓雾未散能见度依旧低下,但此刻德军飞行员正满肚子火无处发泄,说不准哪个不听命令的叛逆小伙就会带着他的座驾给海滩来上一发。
但黑夜也是最佳的保护,如果明天的太阳升起驱散浓雾,那岸上这些士兵下场只会比前几天更惨,因为后方的装甲部队火气更重,他们被还没到沙漠的沙漠之鼠拦住了脚步。
上有满肚子怨气的空军,后有气到喷火的装甲部队,前后夹击下为了防止可怕的报复出现,大家只能期望撤退的速度快一些,撤退走的人更多一些。
跟在拎着提灯的兰妮身后,紧紧拽住医药箱背带,此刻林安知道了什么叫好奇害死猫,也知道了这些青年那极高的国际人道主义精神。
如此绝佳的撤退条件下却有一个地方成了最大的麻烦,因为四五米的潮位差,大型军舰尚能停靠在能停泊的最近处,那些身体素质还算可以的士兵们泅渡到船边撤退。
但那些伤兵不行,他们的身体不足以支撑这段泅渡,断掉的手脚和刚好一些的撕裂伤,是累赘也是会导致感染丧命的因素,虽然一些身强体壮的士兵可以带着他们游几个来回,但在这些天事物不足精神受折磨的情况下,身体再强韧的兵王也支撑不了几个来回。
"所以我们的任务很简单,两人一组,找到一处能让小船停靠,距离也可以的地方,然后一人举灯招呼小船过来,另一人去找伤兵让他们上船。"伸脚试探面前的海岸是否满足这个要求,得到不行的答案后兰妮带着林安继续向前走去。
"这很危险,如果空军脑子一热丢个炸弹下来怎么办?"紧张兮兮的望向四周,明天就能撤离林安不希望自己不幸死在这里,她还没有那么高尚的品德,她是个俗人只想保命。
"不会的。"再次试探面前的海岸,这次的答案好像是可以,高举手中的提灯吸引小渔船的目光,兰妮对这有些危险的行动很有自信,"英国空军就在附近随时待命,而且能见度太低了连月亮都看不到,德国人现在更想突破蒙哥马利的防线,说不定空军都到后面去了。"
"可是"
"玛丽昂,就在昨天晚上我们一起救治的那个士兵死了,就是手断掉截肢的那个,你还记得吗?"继续吸引着小船的目光,换下已经酸麻的胳膊兰妮的语气很是平静。
"为什么?我给他打了最大量的抗生素和止疼了,而且他的战友承诺会背着他一起走的!"
瞪大眼睛林安不太相信兰妮的说辞,那场手术她做了三个多小时,她亲手从死神那里将人抢了回来,可短短一天就告诉她那个士兵死了,她不能接受这个说法,而兰妮语气依然平稳,好像她只是一个看客,一切和她无关一样。
"他被他的战友背着游向军舰,可炸弹落在他们身边,他的战友被震晕了头呛水了,但那种情况下他都没放开手。"
咽了下口水兰妮好像看到有一艘船给了她们回应,但她不确定那回应是给自己的还是给其他同伴的,继续晃动手里的烛灯,一滴灯油滴在手上疼的她吸了口凉气,但那盏灯还是高高举起未曾放下。
"再不放手两个人都会被淹死,所以他推开了自己的战友,一只胳膊还怎么游泳,他就那样没有声音的沉没下去。这些是一个爬回岸上的士兵告诉我的,他们一百人一起游向军舰,可最后只有不到五十人成功上船,很多重伤兵自愿把机会让给了身体还好的战友,因为那段距离他们根本过不去。"
"玛丽昂,我们救了很多人,但光救是没有用的,如果他们不能撤退到英国,那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无用功。不能再死人了,这片海滩上死掉的人已经太多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很简单,吸引小船过来,让伤兵们快速上船,虽然不知道能否安全到达,但这是我们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事了。"
"看啊玛丽昂!有船过来了!我在这里接应它,你快去叫伤兵们过来!求你了玛丽昂,帮帮他们吧,想想你哥哥,想想皮埃尔,想想所有反抗着的人们,想想那个没有战争所有人都能平安生活的世界。动起来吧玛丽昂,我看见那船过来了!"
一艘小渔船闪着回应的灯光全速驶来,而它身后还有一艘两艘无数艘船从英国各个港口河道出发,冒着被飞机轰炸被潜艇击沉的风险,它们来带士兵们回家了。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吸了吸鼻子林安从未想过亲身经历这场大撤退会是这样,它不再是书上一串冰冷的文字,不再是百科上没有起伏的ai语音,不再是一些人口中的历史事件。
它有着血与火的温度;它有着最强烈的情绪;它有着人类最真挚纯粹的善与恶;它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行动之一。
【敦刻尔克,四十万人,四十万个故事。】
"你欠我一杯咖啡。"
"什么?"低下头兰妮有些疑惑。
"我的夜诊金很贵,而且熬夜必须要喝咖啡,等明天你要给我煮一杯咖啡喝。"转身向士兵聚集点跑去,林安没有回头,现在一切行动必须快速起来,挤出来的几秒钟积少成多说不定就能再多运一批士兵走。
海滩上一些士兵已经知道她们的行动,虽然每个人都想乘船逃离,但所有人都说自己伤很轻能游过去。看着互相推辞起来的士兵们,感叹着他们的精神,林医生快速判断谁需要坐小船,然后伸手把他们从人堆里抓出来。
这个举动被一些士兵说是女巫抓小孩,说完他就被来自东方的女巫掐了一下,看得身后抽烟的士兵笑到呛口水。
"玛丽昂?"
"林医生?"
在她忙着抓小孩的时候,两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其中一道有点陌生但让林安印象深刻。转过头她看清了声音的主人,但随之而来的是倒吸一大口的凉气。
皮埃尔头上缠着纱布,光着的上半身也被纱布裹的相当严实,脏兮兮的旧纱布绝不是她留下的那套。而他身边那个满脸脏泥的家伙咧嘴一笑,闪亮的牙齿成为夜空中最耀眼的存在,是雷蒙,那个口香糖广告候选人,只可惜现在和他的野生双胞胎兄弟雷诺一样瞎了一只眼睛,右胳膊骨折吊在脖子上,同样裸着上半身看着滑稽又可笑。
"真巧林医生,我们又见面了,你最近"
"没时间解释了!快上船!"
一手一个法兰西小鸡仔,带着身后不多不少刚好十人的伤兵队伍,东方女巫向着人鱼同伴那里奔去。
"妈妈!她们在那!刚好十个人!"一个扎着围裙的小女孩举着灯兴奋的喊着,而她的母亲,一个有着大红鼻子的短发女人也站直了身。
"快点姑娘!我们时间不多了!能多来几次是几次!快点啊小伙子们!"
一番激励下来这一队惨兮兮的精英连终于到了目的地,小鱼船停的很近,很多腿还行的伤兵自己就能上船,剩下一些则需要辅助。好在这艘船的主人力气大的出奇,跳下船她将不方便行动的伤兵们扛起放到船上,很快这十个伤员都坐好了位置。
看着船上即将离开的两人,再看看雷蒙那已经开始渗血的白色绷带,叹了口气林安将医药箱丢到皮埃尔怀里。
"到了英国好好养伤,巴黎有我和莫迪恩医生还有莱纳先生在,梅莎阿姨不会有事的。医药箱里还有点抗生素和止疼药,自己省着点用,都是特别好的药。"
趁着女人发动船只的功夫,林安头脑风暴可以嘱托的事项,在这个年代每一次分离都可能是永别,或许皮埃尔和雷蒙以后会跟着沙漠之鼠去非洲,那里有同样难搞的沙漠之狐等着他们。她历史成绩很糟糕,此刻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至于金手指她可想不出来。
"反正你们两个都好好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一起走吧玛丽昂。"
伸出手拽住林安的衣袖,看着这位相识并不算久的远房表妹皮埃尔很想带她一起走,如果她继续留在法国,那个辣脆一定会找上她,他不希望自己的家人受到伤害。
听到那个有些陌生的法语名字林安顿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恢复如初。
"我不叫玛丽昂也不叫林颦颦,我叫林安,树林的林,平安的安。"
一片沉默中皮埃尔知道了答案,从他固执的叫她玛丽昂开始,一切就被一堵看不见的墙隔开了。
"我相信你,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然后堂堂正正回到法国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当雷蒙还在为这突如其来的中文疑惑时,女人有些粗糙的嗓音猛然响起,这吓得他差点伤口崩开。
"船搁浅了!谁来推一把!"
为了方便伤员上岸船停的离海岸很近,但有些超载的重量让小发动机难以承受,本该轻易离开的海岸现在寸步难行。
还是兰妮先反应了过来,放下手里的灯她冲上去想推动那艘船,看着咬牙努力的姑娘,深吸一口气林安也拼尽全力去推这艘超员的小船。
"再加把劲姑娘们!它在动了!"
女人声音很高甚至盖过了发动机声,无数水花被螺旋桨打起拍在脸上,海水灌进靴子,海盐刺激的伤口疼痛不止,但现在没空管那么多。她们要让这艘船离开海岸,穿过海洋回到英国。
"我已经很用力了"大口喘着气兰妮看上去很狼狈,她旁边的林安也好不到哪里去。
"再加把劲马上就成功了"
看她们推的辛苦有几个士兵甚至想跳下船减重帮忙,但他们都被林安和兰妮骂了回去。
"一个都别给我下来知道知道我们为了救你们废了多大力吗!"
"就是我洗纱布手都洗疼了!再用力,我感觉它动了!"
"我我一站手术室就是一天出来腿都不能打弯你们要是现在、现在跳下来,我就把你们打到进手术室!"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大象过来拉船啊!"
"海里应该是鲸鱼才对吧!"
当两人还在为是大象还是鲸鱼争论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加入了她们的推船队伍,一阵痛苦的闷哼声后林安看清了来着是谁。
"莫迪恩医生!"
"你的腿!"
"别说话!用力推!"
咬着牙莫迪恩疼的脸都在抽搐,刚缝上的伤口再次开裂,血的味道在海面上散发开来,海盐不断冲刷着伤口,豆大的冷汗从额头留下,莫迪恩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你的腿支持不住的!"
高声喊着希望他离开,林安和兰妮都不想这位医生再度倒下,他的伤口已经很糟糕了,这样下去只会变得更可怕。但莫迪恩好像没听到一样,咽下嘴唇被咬破流出的鲜血,继续艰难发力他什么都顾不上解释,只能勉强说出几句话来安抚两位姑娘和船上的伤兵。
"我是医生,我发过誓要要帮助所有人,我是一个医生我是法国人!"
温热的水珠从脸上滑落,深吸掉即将流出的鼻涕,低下头使出全身力气,三个人拼命将船推向海里。船上士兵们早已红了眼眶,他们丢掉枪丢掉鞋子丢掉任何可能造成负担的重量,只为给三位推船的勇士减轻难度。
远处几个护士发现了正在拼命的三人,她们跑过来一起推着这艘载满希望的船出港,这是她们作为医生作为护士能做的最后一件事。船长将发动机的绳子扯到最直,轰鸣的声音搅动着所有人都神经。
直到某一瞬间林安感觉自己向前摔了一跤,随后是欢呼欢呼声和发动机正常运作的声音,晃荡着身体勉强站直,她看到那艘船向远方奔去,她好像看到了流泪的皮埃尔和雷蒙,也看到了欢呼跳跃的小女孩,还有倒在海里的莫迪恩医生。
望着逐渐消失远去的灯光,林安好像想起来自己的证件和雷诺的信都在医药箱里,她还要回巴黎把信交给雷诺的家人呢,她还没问皮埃尔雷诺姓什么呢。
兰妮的惊呼在身后响起,但林安没空搭理她,浓雾散去一点她看到了满天星河和皎洁的圆月,星河倒转间海浪无声将她包裹,咸苦的海水味呛进嘴里。
原来海底是这样安静无声。
再次醒来她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兰妮将她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颠簸的晃动让她知道自己是在卡车里。喉咙有些不适可能是呛水导致,一抹阳光从卡车未被遮挡的地方穿过,有些刺眼但又很温暖。
"你醒了!"温柔的声音让林安想到了莉娜,但那灿烂的笑容又像极了凯瑟琳,思索一会林安觉得兰妮就是兰妮,她不像凯瑟琳也不像莉娜。
"我们救了很多士兵,他们都成功离开了。"汇报着昨晚的战果,对于这样的成就兰妮很是兴奋和欣慰,"你晕倒呛了水,我把你捞上来了。"
"莫迪恩医生怎么样?"
"他在另一辆车上,伤口紧急处理过了,放心,我们很快就到巴黎了,那里有最好的医生给他治疗。"
"那就好。"枕在兰妮大腿上林安有些累了,"我可以再睡一会吗?"
"可以。"拿起一件大衣盖在她身上,排着她的后背兰妮轻哼起摇篮曲,阳光打在她的金发上,就像卢浮宫里挂着的油画一样神圣安宁。
"我叫林安。"
"兰妮·理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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