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岩凝视着盛宸，瞳孔缓缓收缩。
盛宸长长地出了口气，道：“任何选择都是要负责任的，你不担，就有其他人替你。”
司岩怔了怔，笑道：“公子你这么说，华姑娘有朝一日若知道了，定会伤心的。”
盛宸没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而是径直问道：“人在吗？”
司岩目光微晃。
盛宸一挑眉，道：“怎么，有问题？”
司岩定了定神，正色道：“天刚亮，便有人敲门。紧接着，房少爷便离开了，至今未归。至于他去了何处又遇到了什么人，属下尚未收到回报，暂且不知。”
盛宸道：“那秦姑娘呢？”
“说起秦姑娘”，司岩略略停顿，接着道，“这次中州的英雄大会，关中秦家表面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不想竟也是深藏不露之辈。”
盛宸瞧了司岩一眼，道：“这江湖之中，通常越名声在外者，越是不好相与。你在中原武林行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道理又不是头一次知道了。”
司岩道：“道理属下自然明白，只是秦姑娘怎么说也算是个熟人，属下终究不及公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
盛宸道：“你也说过，若以秦姑娘的身份来说，她和江湖中哪种势力都有交往都不算有问题的，既如此，我们也不便轻易便下结论。”
司岩眨了眨眼，道：“公子是想见秦姑娘？”
“不”，盛宸截口道，“不是我，而是你。于公于私，现在，都是去见一见她的好时机。”
司岩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要去也不是现在。”
盛宸浅浅含笑，道：“你仿佛特别不喜欢现在。”
“也没有”，司岩挠挠头，道，“公子不是要这房少爷的外宅看看吗？”
盛宸瞅着司岩笑。
司岩认真道：“明知道这房家的外宅有古怪，属下怎么能再让公子独闯龙潭进去呢！”
“你小子从哪里学得”，盛宸伸手敲司岩的额头，“现在这么会拍马屁。”
“公子爱听才叫拍马屁”，司岩笑得狡猾，“公子不爱听，就叫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公子爱听吗？”
盛宸不说话了。
司岩迟疑片刻，认真道：“属下这就去办事，公子尽管放心。不过，公子若真要进去一探，还请小心。”
“好”，盛宸点点头，道，“你也一样。”
司岩隐隐约约地总觉得盛宸这句“你也一样”话中有话，不过，他还未有机会琢磨清楚，他已经见到了秦玉凤。
不仅见到了，还在茶楼最繁忙的时辰面对面坐在了一起。
茶，清茶。
司岩接过茶盏，顺势微嗅，赞道：“好茶。”
秦玉凤嫣然道：“果真好茶？”
“确实好茶”，司岩笑了笑，道，“这茶，品着不像是中州能喝得到的，倒像是来自京城的茶庄之中。”
秦玉凤目光闪了闪，道：“大司尊好灵的舌头，这确实是我秦家茶庄的茶，中州是买不到的。”
司岩又笑了笑。
秦玉凤看着司岩，轻轻一笑，道：“大司尊突然来找在下，应该不只是想请在下一同品茶这么简单吧。”
司岩笑道：“秦姑娘都已表现了秦家的诚意，那司岩也就不虚客气了。姑娘说得对，司岩今日前来，确实不只是为了品茶。”
秦玉凤凝视着司岩，瞳孔缓缓收缩，又放松了下来，道：“大司尊不必直言，且容在下猜上一猜。”
司岩笑道：“请。”
秦玉凤眼珠一转，笑道：“贵公子前日对青青说了几句重话，可是要你来替他道歉的。”
司岩道：“是，也不是。”
“也不是？”秦玉凤嫣然道，“”也是”我懂，这个”也不是”的意思是？”
司岩径直道：“华青青姑娘近期的行踪秦姑娘了如指掌，可是如此？”
秦玉凤点点头，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司岩依旧没正面回应秦玉凤的问题，他浅浅一笑，道：“”陈氏连环箭”，姑娘听说过吧。”
秦玉凤目光晃动，笑道：“我倒是想没听过，是，我听过。”
司岩缓缓一笑，道：“有仇？”
“算是吧”，秦玉凤皱了皱眉，接着道，“怎的突然问起”陈氏连环箭”？”
司岩轻轻笑了笑，忽然道：“”陈氏连环箭”出现在中州了！”
秦玉凤微微怔了怔，笑了：“大司尊这么说，是为了看在下的反应吗？”
司岩又笑了笑，没有承认，但也没否认，只是笑了笑。
秦玉凤道：“众所周知，这”陈氏连环箭”昔年遭逢大难，兄弟两人只留其一。后来，当江湖中人人都认为声名显赫的”陈氏连环箭”就此就会消失时，”陈氏连环箭”又出现了。”
司岩截口道：“出现在黑道。”
秦玉凤看着司岩，道：“这几年下来，”陈氏连环箭”已成了黑道之中数一数二的杀手。江湖中人为请他们，花费的金银不计其数。然而，他们也证明了，他们配得上那么高的要价。”
司岩道：“但凡找他们，为得都是杀不好杀的人。”
秦玉凤沉吟道：“何止不好杀……”
司岩等了会，没见秦玉凤有说下去的意思，这才接口问：“我听说，秦家和”陈氏连环箭”的仇怨，结在他们进入黑道之前。”
秦玉凤点了点头，道：“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司岩瞅着秦玉凤笑。
秦玉凤忽然后心有些发凉，紧接着，他听到自己一字字道：“难不成，有人请”陈氏连环箭”刺杀公子？”
司岩笑了：“我说没有，姑娘信吗？”
“那……”秦玉凤停顿了下，继续道，“没事吧？”
司岩道：“姑娘问的是我家公子，还是”陈氏连环箭”如今的掌权之人？”
秦玉凤不说话了。
司岩看着秦玉凤，缓缓一笑，道：“没事。”
秦玉凤还未来得及回应，司岩已接着说道：“就是”陈氏连环箭”派来埋伏我家公子的子弟伤亡惨重。”
司岩依旧没给秦玉凤时间反应，便继续道：“当时我在现场，如若”陈氏连环箭”此战派出最强者，起码，不会如现在这般实力大损。”
秦玉凤沉默了半晌，忽然道：“大司尊是说，有人，应该就是他们的雇主蓄意向”陈氏连环箭”隐瞒了一部分情况，从而造成了他们重大的实力损失。”
司岩缓缓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缓缓地将这口气吐了出去，彻彻底底地吐了出去，道：“和江湖中大多数人对我家公子的想象并不相同的是，他不喜欢杀人，尤其不喜欢被人当成借刀杀人的那把刀。”
秦玉凤皱了皱眉，道：“是以，你家公子想要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司岩没说话。
“难不成”秦玉凤看着司岩，一字字斟酌道，“大司尊认为是我干的？”
司岩缓缓道：“秦家和陈氏连环箭之间昔日结有恩怨。”
秦玉凤略略沉默，道：“大司尊知道秦家和”陈氏连环箭”之间的恩怨结在”陈氏连环箭”还未进入黑道之前，那大司尊就应该也知道秦家和陈家两兄弟之间的恩怨，已经在某年某月算了结了的。”
“某年某月”，司岩目光闪烁，咀嚼着秦玉凤的话，倒没露出什么怀疑的神色。
秦玉凤凝视着司岩，半晌，缓缓笑了笑，道：“就在那某年某月之后，为了保存下来而不至于一下子消失于江湖，”陈氏连环箭”落入了黑道。”
司岩笑了笑。
秦玉凤也笑了笑，道：“大司尊的意思我懂，只不过，我秦家现在认准的仇人，在那场对”陈氏连环箭”的狙击之后，已不是他们了。”
司岩又笑了笑，道：“此话怎讲？”
秦玉凤道：“昔日我不在家中，具体情况也不甚了解。我只知道秦家在那场狙击之中出人出钱可谓出了大力，结果，虽说”陈氏连环箭”败了，然而秦家的力量也受到了损害，直到现在还未彻底恢复。”
司岩挑眉笑道：“这也是不得不将姑娘请回来的原因之一？”
秦玉凤点点头。
司岩道：“多谢姑娘，是司岩之前误会了。”
秦玉凤看着司岩，略略沉默，缓缓道：“大司尊若为了这件事请我喝茶，好像就破费了。”
司岩道：“破费的，分明是秦姑娘才是。”
秦玉凤嫣然道：“大司尊，倘若真有其他事，不妨直言。”
“好”，司岩看着秦玉凤，缓缓道：“江湖传言，房少爷养有一房外室。”
秦玉凤道：“是。房盟主嫌弃她的出身，加上房少爷尚未娶妻，是以，始终不让她进门。”
司岩目光闪烁，道：“姑娘认识她？”
秦玉凤脸色微变，道：“是，我认得。”
司岩安抚道：“姑娘莫慌，她暂时还没事的。我只是……”
秦玉凤截口道：“大司尊是想知道，在下认不认识她。”
司岩点点头。
秦玉凤道：“我确实认识她。”
司岩道：“那就太好了。”
“太好了？”秦玉凤疑道。
司岩道：“对，太好了。”
秦玉凤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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