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氧后, 小男孩的呼吸顺畅不少。
陈焱心下稍松,立刻通过对讲机呼叫云梯来接人。
云梯很快到位, 队友接过陈焱怀里的孩子, 又问他“陈队,你不撤吗?”
想到五楼吧台后那一缕白烟,陈焱摇头“楼下可能要复燃, 我去看看。”
“那我现在就叫人上来支援!”
走回天窗前,陈焱悬绳, 避开坍塌的地板下到五楼。
一眼就看到吧台后的火光。
果然复燃了。
他走过去, 发现着火的是一个打火机。
正要灭掉这个复燃的源头, 男人的目光又倏尔顿住。
吧台侧面的角落里, 堆放着最少三个煤气罐。
隔着氧气面罩,也能闻到越来越浓郁的瓦斯味。
陈焱心里一紧,常年训练作战的身体已经本能做出反应——
他越过吧台,拔腿向窗口跑去。
经验和直觉都在告诉他,已经来不及了。
视线瞥到斜前方有扇门, 男人飞快拉开。
门在身后闭合的同时, 外面炸开一声巨响。
地动天摇。
陈焱趴倒在地, 白色的墙皮簌簌落在他身上。
五脏六腑都被震得发疼,头脑和耳朵里满是嗡鸣,男人缓了片刻,咬牙站起身。
这里是卫生间, 空间狭小而坚固。
火光和浓烟正从门缝源源不断钻进来。
这扇门板根本坚持不了两分钟,就算火烧不进来,烟雾也会很快使人窒息。
陈焱没有犹豫, 大步走向窗口。
打开一人宽的玻璃, 他跨坐在窗台上。
掏出绳索, 将挂钩扣在外面的铁栏上。
啪,砰。
门板不断作响,是大火即将破门而入的信号。
陈焱将另一头的挂钩扣在自己腰间,单手飞快打结。
哐——
熊熊烈火从倒塌的门外汹涌而入,瞬间吞噬狭小的卫生间。
男人飞身一跃,跳下了楼。
二次爆炸后,火场一片兵荒马乱。
消防员们又开始奔走灭火,到处都是指令,呼喊,以及无线电此起彼伏的电流音。
祁汐怔在原地一动不动,仰头望着着火的大楼。
他还在上面。
他们刚才说,五楼有没发现的煤气罐。
爆炸发生前,陈焱正好就在五楼……
“方队!”有人突然惊呼,“你看!”
祁汐下意识偏头。
大楼的侧面,燃烧的窗口隔壁,垂下来一条长长的绳索。
绳子的另一端,男人正在急速降落。
和他一起下落的,还有爆破而出的飞火和碎石。
“陈焱!”段凌云高喊。
周围已经有消防员端起水枪迎上去。
祁汐也想过去,脚下却跟生根似的挪不动。
看着男人速降到地面,她紧绷的后背一松,随即浑身都软了……
陈焱解开腰间的挂钩。
他的头盔,肩膀,还有后背都着了火。
从烈火中突围而出的男人,化身成了火焰本身。
提着水枪的消防员跑过去,对着着火的男人就是一通喷。
等到身上的火被浇灭,陈焱抬手摘掉了头盔。
他满脸都是乌黑,一头短寸被汗水浸得发亮,整个人都脏得不成样子。
——可祁汐却觉着,这是她见过他最英武,也最有男人味的样子。
陈焱走到消防车前,打开了水闸,又三两下扯掉灭火服,将那副承受过极限高温的身躯,放在了闸口之下。
哗哗的冷水冲掉了男人身上的泥水,也暴露了更多的伤口和血色。
段凌云过去说了两句什么,把手里的水瓶递给他。
陈焱接过来,习惯性地单手旋了下瓶盖。
没拧开。
他没有继续拧,胳膊脱力般垂落,慢慢弓下了身。
祁汐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她背过身,默默退到了男人看不见的地方。
颐养院的这场大火直到午夜才被彻底扑灭。
南部的医院灯火通明,一楼的急诊部人满为患。
祁汐混在穿梭不停的人群中,焦急又茫然。
火灾受伤的人都送到这家医院来了,但她找了一圈,也没看到陈焱。
好不容易抓到一个人问,拿着吊瓶的护士脚步未停,只伸手向背后指了下“你去那儿的留观室看看!”
祁汐道了句她听不见的谢谢,转身走向留观室的方向。
刚迈上走廊,她就闻到很重的焦糊和血腥味。敞开门里传来痛嚎声,祁汐只瞥了一眼便匆匆移开视线。
继续往前走,留观室的床上坐着几个穿制服的消防员。
祁汐眼皮猛跳。定睛一看,心下又很快一沉。
没有陈焱。
里面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应该不是他们队的……
“兰夜!”
祁汐愣了下,偏头。
一身休闲装,头上帽子压很低的江逾白立在病房门口。
他走过来,神色讶异,又有点惊喜的样子“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有朋友受伤了。”祁汐简略道,瞥见男明星帽檐下没来及卸干净的古装妆容,她又想起来,“我听时菁说,你们剧组离火场很近,有人受伤了?”
江逾白轻“哦”出一声,有些尴尬地笑了下“当时小吴正在帮我试光,爆炸那一声给他吓一跳,从架子上摔下来,脚崴了。”
祁汐“……没什么事就好。”
“爆炸时你也在么?”江逾白问,桃花眼随即上下打量她,“没事吧?”
“没事。”祁汐回答,心里挂着旁人,她急切迈开步,“我朋友受伤了,我先去——”
“等一下。”江逾白柔声喊停她。
他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创可贴来,撕开外包装,又拉过祁汐的胳膊。
帽檐下精致的桃花眼很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自己也受伤了,不知道么。”
祁汐垂眸,这才看见自己左胳膊肘上的破口。
很短促的一道,血迹早已凝固。可能是火场飞起的碎石划的。
她张张嘴“……就一个小口子。”
江逾白没做声,抬手将创可贴轻轻覆上她伤口。
男明星的皮肤冷白,修长好看的手也像秀彻无瑕的玉节,凉丝丝的。
祁汐微不可察地额了下眉,下意识瑟缩。
“好了。”江逾白松开她,桃花眼定定凝住她的面。
“爱惜自己。”
祁汐撇开视线,假装没看见那双眼中越来越直白的意味。
“谢谢。那我先走了。”
……
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祁汐都没在几间留观室里看到陈焱的身影。
她有些挫败地吁出口气,从包里拿出手机。
划开微信又关上,她点进通话记录,拨出陈焱的通话。
听筒里还没传来嘟声,斜后忽而有开门的动静。
后颈被粗糙又蛮横地钳住,一股很大的力量直接把她带进房里。
手机啪地掉在地上,门在背后关住。
祁汐被推到门板上,肩胛撞得有点疼。
她懵懵然抬头。
房里没有亮光,路灯混合月色从窗口透进来,洒在男人光裸的半身上。
——才被烈火打磨过的身躯,每一寸肌理上都带着火场的温度与痕迹。
炙热的,近在咫尺的。
他的眼里似乎也有火。
沉甸甸地,灼灼睨着她。
祁汐心里猛跳了下,嗓子发紧“陈焱——”
刚开口,肩膀就被缠裹纱布的大手摁住了。
男人的吻粗暴又强势,不由分说压上她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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