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汐在陈焱家呆了两天半。
中秋节当天, 他们牵着小乖去杨奶奶家一起过节。老人特别高兴,张罗出一桌子菜不说,还硬塞给他们一大包她做的月饼, 要两人带回去慢慢吃。
其余的时间,他俩基本都在复习。一旦确定要做的事,陈焱就会很较真, 学习也不例外。之前他为了赶进度,每天基本都学到凌晨两点, 只用了十天,就把附中四周补课的进度都拉平了。放假这两天他开始刷附中补课期间的卷子, 在茶几前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他刷题,祁汐就一直坐在他对面。作业做完卷子写完,她就插着耳机听慢速英语。
即便不说话,只要抬眼看见他奋笔疾书, 她心里就很踏实……
房间里多数时候都很安静, 只有小乖走来跑去,小爪在地砖上踏出哒哒声响。
小乖回家没有一点不适应, 每天都狂干两大碗狗粮,吃饱了就楼上楼下地遛自己。它现在只会上楼梯,不会下楼, 玩够了就趴在楼梯上哼唧, 要他俩把自己抱下去。
第三天陈焱受不了了。他从小院里推出那辆很久都没骑的银灰色摩托,载着祁汐和小乖去了滨江路。
他们在滨江中心的一家宠物店买到了那种安在楼梯口的门栏。从店里出来后, 他们直接去了江边。
顺着台阶往下走, 祁汐才认出来, 这里是她上次吹蜡烛许愿的地方……
陈焱拿出新买的球逗狗玩, 他故意抛很高, 小乖每次都接不住,急得嗷嗷直叫唤。
祁汐坐在台阶上,看着朝自己汪汪告状的小狗,和笑得肩膀都在抖的少年,忽而就觉得,她在这里许下的生日愿望,已经实现了。
直到好几年后回想起来,她也依然确定——那一天的那一刻,就是她离自己想要的生活最近,也是幸福感和期待感都最充足的时刻……
从江边回到荣华里,陈焱跨着摩托等在院外,祁汐进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出去重新坐上后座。
摩托很快开到巷口,她的心里也打起了鼓。
这两天二叔二婶都没和她联系,她并不清楚祁昊伤得怎么样。
也不清楚,他们是不是已经都知道,祁昊是被谁打伤的了……
拿出钥匙拧开门,房里的骂声震耳欲聋。
二婶围着围裙站在门厅里,正在给祁昊换药。
“……他拍拍屁股跑车走人了,哦,一屋子老的病小的伤都成我一个人的事了,这么多年这家有他没他有什么区别,他不是废物是什么?!”
她上药的动作并不温柔,祁昊龇牙咧嘴的,也不敢叫疼。
他左脸被擦伤一片,已经全结痂了,看样子应该是皮肉伤。
“你也是个废物!”
邹新萍扔掉脏纱布,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走个路也能摔成这样!你要在家老实看书不屁事儿没有,非要大晚上出去玩,跟你爹一个死德性!”
祁汐微怔。
她说是……走路摔成这样的?
侧眸睇过去,祁昊也正在看她。
四目相对,他眼里跳出明确的忌惮和畏惧,躲她似的,赶快起身进客厅了。
祁汐也没吭声,跟二婶打完招呼就上了阁楼。
锁好地板口,她走到窗前。
楼下,黑衣黑发的少年几欲和暮色融为一体,唯有指间燃烧的红点灼亮。
他倚在摩托前,下巴微抬,一移不移地望着她的窗口。
祁汐拿出手机发送q-q消息:
【没事了,你放心。】
陈焱的屏幕亮起,他看了一眼,抬手在墙上捻灭烟,长腿跨上摩托。
引擎轰出隆隆闷响,男生偏头最后看她一眼,驱车消失在视野。
机车的轰鸣也随即远去。祁汐抬头,望向黑蓝色的穹暮。
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夜色凉如薄水。
她很轻地吁出一口气,阖眼。
这个夏天,真的过去了。
国庆假期后,祁昊脸上的纱布摘了。他再也没有和祁汐说过话,见了她仿佛老鼠看见猫,连正眼都不敢对。
第一次月考结束后的那天,祁汐回家推开地板口,上面居然洋洋散散掉下来好几张钱。
数目正好和她之前“消失”的那些零钱对得上。
祁汐也是后来才知道,陈焱在八中时和祁昊一个班。那么他的性格和行事,祁昊应该很清楚。
怕成这样,也不稀奇。
最大的危机解除,祁汐的心理负担小了很多。
从十月到十二月初,三次月考,她发挥都很稳定,英语成绩更是节节攀高,年级排名也从上游跃到头部。
这样的成绩很亮眼,却没得到很多瞩目。
没办法,谁让她后桌英语考出两次148,还有一个149。
陈焱的数理化也跟坐了火箭一样,纵观年纪排名表,风头全被他一个人抢走了。
现在不单英语老师,班主任见他也跟看见亲儿子一样,成天眉开眼笑的。
三次月考后,高考的氛围渐浓。班里最有恃无恐的子弟也开始着急了。放学后,阶梯教室里上晚自习的人越来越多。
祁汐一次阶梯教室都没去过,她的晚自习在荣华里的那栋叠层里。她书本的对面,有少年专注的眉眼,身侧还赖着呼呼大睡的小狗。
有他们陪伴,熬夜刷题好像都变得不那么痛苦了。
时间转眼滑到月末,2012年马上就要过去了。
班里的气氛又隐隐躁动起来。
班主任通知后祁汐才知道,每一年的最后一天,学校都会举办元旦晚会。
元旦晚会是附中的传统,阵仗搞得很大,高三也必须全体参加,因为晚会的最后一个流程就是誓师大会,全校的师生,都会为准高考生祝福加油。
跟只谈高考的学校不同,附中还挺鼓励高三生报名表演晚会节目的,用班主任的话来说就是“这是他们留给学校最后一笔浓墨重彩的回忆”。
于是从晚会前一周开始,祁汐每天都能听见后桌拒绝邀请他表演节目的邀约:要想和他一起组乐队的,也有想一起跳街舞的。
高二的几个学妹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他会弹吉他,午休时直接跑到子弟班,邀请陈焱弹吉他和自己对唱……
陈焱拒绝的理由也很干脆:忙;学习;不会;不随便弹吉他……
他铁了心不掺和,慢慢就没人来讨没趣了。
到了年末最后一天,附中下午只上了两节课。四点,全校师生在大礼堂集合。
以前在南都,学校也有联欢会晚会,祁汐每次无聊到眼皮打架。但让她意外的是,附中的这个晚会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舞台上灯光绚丽,音响堪比电影院,甚至还能打出烟雾效果。
学生们表演的节目也挺有看点。大概是每个年级都有艺术班的缘故,各种舞蹈,乐器,独唱合唱对唱应有尽有,两个小时的晚会高-潮迭起。
压轴的节目,是姜筱迪和班里女生一起跳舞。以往两年的晚会,她都只跳芭蕾独舞,今年不知道怎么想的,找了几个关系好的女生排了韩国很火的一个女团的舞蹈。
几个女孩子大冬天穿着齐刷刷的白色短裤,不用跳都是风景线。
下面的男生差点没把天花板喊掉。
祁汐瞥了眼身旁的陈焱。
他眼皮都没抬,一直插着耳机玩游戏。
不管演节目看节目他好像都没什么兴趣,从进来坐下,基本都在划手机……
祁汐扭身,从背后的书包里掏出样东西,又轻轻拽了下男生的袖子。
陈焱没扭头,只摘掉一只耳机。
“嗯?”
祁汐没说话,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台上,姜筱迪下蹲又起身,动作相当热辣。
礼堂里的嚎叫声立时响成一片。
陈焱目光不移,只看着面前的女孩。
“给我的?”
祁汐不置可否。
男生眉心动了下:“新年礼物?”
祁汐有点不好意思:“算是吧……”
陈焱唇边撩了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是个跟课本一样大的厚本子。
祁汐上周在ipad上下了个淘-宝,这是她网购买的第一件东西。她没在文具店里见过这样的本子——封皮是蒙古包那种材质的毛毡,手摸上去毛毛剌剌的,感觉很适合冬天。
颀长的指尖绕开捆毛毡的细声,陈焱唇边的笑僵住。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函数。
盯了片刻,他认了出来——是他上次月考没做出来的一道大题。
又往后翻了两页,他彻底明白过来了。
这是一本错题集。
她给他送了一本,他的错题集。
“……”
陈焱合上本子,抬眸不咸不淡看她一眼。
“谢了。”
傻子也能听出这语气里并没有感谢的意思。
祁汐:“……”
“你不喜欢啊?”
祁汐眸光稍黯,嘴角也耸拉下去:“是你说做错题本麻烦,我才帮你整理的……”
给陈焱送礼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能用钱买到的东西,他都不需要。
可她依然想送他一份礼物。
以前于她而言,节日就只是节日。
现在有他在身边,每一个节日,似乎就有了新的纪元——这个元旦,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值得用礼物去纪念。
舞台上的女生们退场,陈焱的一声轻笑淹没在满场的欢呼里。
“我说麻烦——”
他侧身靠过来,嗓音压很低:“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话了?”
肩侧相抵,鼻息交织,男生英俊的五官在眼前骤然放大。
祁汐呼吸停滞。
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也依旧轻易让她,脸红心跳。
下台的姜筱迪她们都频频回头往这边看。
陈焱太打眼,他们现在的样子也太暧昧。
祁汐眨眨眼偏开脸,伸手拿毛毡本:“你不要就算了——”
陈焱手腕轻轻一晃。
“老子说不要了?”
翻开毛毡,他指尖在空白扉页上点了点。
“写点儿别的。”
祁汐想了下,接过来。
送别人本子,好像一般是会在扉页上写两句话的。
她从书包里拿出笔,又卡顿:“写什么啊?”
她完全不知道写啥。
对他,“金榜题名”,“前途似锦”这样的寄语未免太俗套……
“真问我?”陈焱笑了下,玩味挑眉,“情书写么?”
祁汐一哽:“你——”
台上,主持人的声音倏尔提高,响彻全场:
“……下面,让我们欢迎誓师大会的学生代表,高三三班的陈焱同学,上台发言!”
祁汐怔住。
一片掌声中,她定定看着旁边的男生起身走上舞台。
礼堂里很快响起一阵兴奋的骚动——毕竟学校里没人没听说过陈焱。
后排不少低年级的学生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想把这位风云人物看清楚点。
陈焱置若罔闻,单手抄着兜往前走,不见一点局促。
也是,他向来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祁汐就没见他怯过什么场。
朝递话筒主持人的摆了下手,陈焱大喇喇地拎过场边的话筒架,在台中央站定。
头顶的灯稍转黯,少年立体的脸在光影下更显轮廓分明。
他抬手刷地抽高支架,话筒对上远处的音箱,发出一声悠长而刺耳的鸣叫。
祁汐刚要抬手捂耳朵,一道男音便盖过一切嘈杂:“各位晚上好。”
——磁淡的嗓,懒倦的调。
陈焱的声音本就好听,被话筒扩张后更显质感,挠得人心痒痒。
他从兜里拿出一页演讲稿,慢悠悠展开,平板继续道:
“很荣幸代表毕业班上台,也感谢老师的抬爱,不过很抱歉——”
“我无话可说。”
气氛凝滞。
陈焱单手捏着演讲稿,慢慢转向台下——上面一片空白。
“……”
全场死寂两秒,轰地炸开了锅。
祁汐也被男生震得大脑宕机。她看见斜前面的班主任蹭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脸都变成了猪肝色。
“陈焱,你立刻给我——”
他的怒斥声被学生们的起哄和口哨吞没。
陈焱睨着满场哗然的看众,扬唇无声笑了下。
“这样的主题——”他朝背后偏头示意。
红色的幕布上悬挂四块方牌,写着今晚晚会,也是他上台讲话的主题:青春如歌
男生下颌微抬,一字一句:“说,不如唱。”
他掷地有声,全场怔然,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男生风一般跑到台前,用力朝上面抛了个什么——
是一把电吉他。
冰蓝色的琴面上带黑色喷漆,野性十足的设计感。
陈焱伸手接住,扯开背带跨在身前。
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长长的电线,他插在吉他上,右手老练拨弦。
歌声比琴声先行:
“当,我和世界不一样,那就让我不一样
坚持对我来说,就是以刚克刚。”1
台上的灯束转亮,唱歌的少年也开始发光。
轻唱的声音不大,却满有力量:
“我,如果对自己妥协
如果对自己说谎
即使别人原谅
我也不能原谅
最美的愿望,一定最疯狂
我就是我自己的神——”
陈焱顿住,右手猛地下扫,电吉他的爆发力伴随歌声一起迸发——
“在我活的地方!”
更多的光束同时啪地爆起,烟花一般,绽开在他头顶。
“我和我骄傲的倔强
我在风中大声地唱
这一次为自己疯狂
就这一次,我和我的倔强!”
少年张狂耀眼,全场的气氛都被他引燃。
学生们纷纷站起身,挥动双手,合着歌声,一下一下地打出节拍。
陈焱黑眸轻转,望穿大半个礼堂,准确捕捉到那个身影。
四目遥遥相对,他唱:
“爱我的人别紧张
我的固执很善良
我的手越肮脏
眼神越是发光。”
祁汐早都站了起来,一动不动地望着弹唱的男生。
她知道他在看她。她也知道,他想跟她说什么:
“你,不在乎我的过往
看到了我的翅膀
你说被火烧过,才能出现凤凰
逆风的方向更适合飞翔
我不怕千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
他的歌声愈发盛大。
不知不觉的,全场都在和他一起唱。
唱着唱着,有人开始用嘶吼纾发,又哭又笑地释放……
青春的确如歌。
无所顾忌,才是年少轻狂。
“就这一次,让我大声唱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就算失望,不能绝望!”1
祁汐也大声跟着一起唱。
眼泪在镜片后簌簌而落,她却笑得恣意。
抬手抹了把湿漉漉的脸颊,她转身拿起毛毡本。
笔尖和心情一样,颤栗着,落在扉页上:
to 我的少年
执炬前行
永远,光芒万丈。她也知道,他想跟她说什么:
“你,不在乎我的过往
看到了我的翅膀
你说被火烧过,才能出现凤凰
逆风的方向更适合飞翔
我不怕千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
他的歌声愈发盛大。
不知不觉的,全场都在和他一起唱。
唱着唱着,有人开始用嘶吼纾发,又哭又笑地释放……
青春的确如歌。
无所顾忌,才是年少轻狂。
“就这一次,让我大声唱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就算失望,不能绝望!”1
祁汐也大声跟着一起唱。
眼泪在镜片后簌簌而落,她却笑得恣意。
抬手抹了把湿漉漉的脸颊,她转身拿起毛毡本。
笔尖和心情一样,颤栗着,落在扉页上:
to 我的少年
执炬前行
永远,光芒万丈。她也知道,他想跟她说什么:
“你,不在乎我的过往
看到了我的翅膀
你说被火烧过,才能出现凤凰
逆风的方向更适合飞翔
我不怕千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
他的歌声愈发盛大。
不知不觉的,全场都在和他一起唱。
唱着唱着,有人开始用嘶吼纾发,又哭又笑地释放……
青春的确如歌。
无所顾忌,才是年少轻狂。
“就这一次,让我大声唱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就算失望,不能绝望!”1
祁汐也大声跟着一起唱。
眼泪在镜片后簌簌而落,她却笑得恣意。
抬手抹了把湿漉漉的脸颊,她转身拿起毛毡本。
笔尖和心情一样,颤栗着,落在扉页上:
to 我的少年
执炬前行
永远,光芒万丈。她也知道,他想跟她说什么:
“你,不在乎我的过往
看到了我的翅膀
你说被火烧过,才能出现凤凰
逆风的方向更适合飞翔
我不怕千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
他的歌声愈发盛大。
不知不觉的,全场都在和他一起唱。
唱着唱着,有人开始用嘶吼纾发,又哭又笑地释放……
青春的确如歌。
无所顾忌,才是年少轻狂。
“就这一次,让我大声唱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就算失望,不能绝望!”1
祁汐也大声跟着一起唱。
眼泪在镜片后簌簌而落,她却笑得恣意。
抬手抹了把湿漉漉的脸颊,她转身拿起毛毡本。
笔尖和心情一样,颤栗着,落在扉页上:
to 我的少年
执炬前行
永远,光芒万丈。她也知道,他想跟她说什么:
“你,不在乎我的过往
看到了我的翅膀
你说被火烧过,才能出现凤凰
逆风的方向更适合飞翔
我不怕千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
他的歌声愈发盛大。
不知不觉的,全场都在和他一起唱。
唱着唱着,有人开始用嘶吼纾发,又哭又笑地释放……
青春的确如歌。
无所顾忌,才是年少轻狂。
“就这一次,让我大声唱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就算失望,不能绝望!”1
祁汐也大声跟着一起唱。
眼泪在镜片后簌簌而落,她却笑得恣意。
抬手抹了把湿漉漉的脸颊,她转身拿起毛毡本。
笔尖和心情一样,颤栗着,落在扉页上:
to 我的少年
执炬前行
永远,光芒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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