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运动会前一天是一个简单的预演, 各部门和各专业的负责人需要去操场确定时间和流程。
这天排练一结束，楼初和其他学生会成员便急匆匆赶往操场。
千稚水不负责彩排，左右要等楼初一起吃晚饭, 他便又在练舞房里看了会动作分解。
学生会正好有两位学过现代舞的学姐, 将她们之前获奖的节目改了改搬上了小舞台。其他非专业的成员虽然动作不难, 大部分是走位, 但如果简单的动作还姿态僵硬，舞台就像木偶戏似的，能尬到脚趾抠地。
千稚水看得认真, 又记忆了好几遍动作，等重新点开视频才发现楼初在十分钟前给他发了消息。
楼初预演出了些问题, 我们正在协商, 可能还得晚点。
千稚水回复“ok”，收拾东西准备去操场看一眼，刚推开门, 便看到一个女生将巨大的背包往门前一放，气喘吁吁的问“小原在吗？”
小元是负责排舞的姑娘。
“不在。”千稚水回答。
“啊？我们约了这个点来着。”女生喘了两口气, 把大背包往练舞房里拖，千稚水一块帮了她，之后女生便拨打电话，她正在喝水，所以开的外放。
小元过了挺久才接，女生还没开口，那边小元的声音先传出来了“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 居然已经这个点了！！我们这会还在操场预演, 估计一时半会回不去, 试装能不能晚点？”
“大概要多久？”姑娘拿起手机, 问。
“嗯……”小元回，“我觉得，大概还得四五十分钟吧。”
进来的姑娘露出为难神色“那太晚了，我还得去负责其他部门的呢。”
“或者你看看练舞房还有没有其他人，可以帮我们试一下？我尽快赶过去。”
外放的声音清清楚楚，千稚水心里一咯噔。
姑娘看向练舞房里唯一的人，神色愈发凝重，不知是在问千稚水还是问电话里的小元，犹豫不决的“我、我……我问问？”
千稚水“………”
开放日的部门表演在运动会第二天，在此之前，除了排好节目，还要搞定服装和妆容的挑选。小元是参加过比赛的，眼光挑剔点，寻常的舞台妆不是很满意，服装方面也不想随便应付，于是约来化妆师，让她带上挑的几套衣服过来试试。
本来现在来试装的应该是她，然而预演出了意外状况，现在回不来。
姑娘面露难色“那个……可以帮忙试个装吗？”
“……”千稚水指向好几条裙子，指尖都在颤抖，“我是男的……不太好吧？”
“练舞房的是谁啊？”扬声器又传出小元的声音，“是不是特别帅，混血？”
“是啊。”化妆师姑娘问，“怎么办？”
小元“！”
“你把电话给他！”
千稚水“……”
“我开着免提呢。”
小元一听，语气立马变了，委屈兮兮，楚楚可怜，一分钟时间内，简单明了的阐述了试装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歌颂为学生会而献身的高尚品格，最后又以学生会的面子“道德绑架”了一番，在千稚水开口前堵住千稚水每一个可能拒绝的点。
听到最后，千稚水的脸已经瘫了。
“我保证，挑完衣服和妆面就删掉，不给任何人看！！”小元鼓舞，“学弟，加油！！为了学生会！！！”
千稚水“……”
化妆师姑娘已经打开了她的化妆箱“坐吧小帅哥，就五六套妆面和衣服，很快的。”
千稚水“……”
由于只是试妆，不需要非常细致，再加上千稚水本身就是模特脸，往那一站，动作都不用摆，随便一拍就是大片，整个过程异常顺利，四十五分钟就已经试好大半，化妆师妹子一张张翻着单反里的照片，感叹“你的脸实在太适合拍照了，身高也高，每一套都很好看啊，我已经不会挑了。”
她回头，只见千稚水生无可恋的靠在角落的沙发上，身上是宽松的衬衫和小短裙，妆容柔和了他的五官，一张看淡生死的厌世脸也显得极其清冷，竟是有种破碎的美感。
化妆师姑娘看得有些愣。
简直是大美人好吗？！
和美女姐姐搞姬，我可以！
“好了吗？”清脆的男声将化妆师姑娘的思绪拉回来。
“还有最后一套！”姑娘看了眼时间，“哎呀”一声，把其他几套叠好装进包里，“衣服我放桌子上了，你先换，我先把其他几套给我同事，她负责其他部门的，很快回来，马上就结束了，谢谢谢谢！！”
要试装的不止学生会一个部门，其他部门也是，又恰好约在差不多的时间，姑娘说完便急匆匆的把试好的几套抱出去。
“……”千稚水起身，瘫着一张脸拿起桌上的衣服，面无表情的走进储物间里。
楼初终于将预演的事情处理好，一看手机，发现千稚水已经半个多小时没有回复。
学生会群正在跳消息，小元临时又被其他专业叫去，欲哭无泪。
楼初切回和千稚水的又发了几条消息，还是没有回音，便来到练舞房看看。
练舞房里空无一人，可楼初拨通千稚水电话时，放在小沙发的手机却震了起来。
手机还在，人去哪了？
储物间传来淅淅索索的动静，门把往下压，门开了，走出来一个面生的、特别漂亮的女生，她的外套还没穿好，领口大咧咧的敞着，雪白的肩露了出来。
楼初“！！！！”
他迅速挡住眼睛。
“女生”反应更快，重重“砰”的一声，门直接关了。
千稚水手忙脚乱的躲在门后。
卧槽？！
学长怎么来了？！
他急急忙忙想要去找自己的衣服，翻了半天才想起来，刚刚拍照的时候被当做背景道具，这会还搭在小沙发的靠背上！
啊啊啊啊！！！
“抱歉。”门后传来楼初的声音，“不知道有人在里面，还在试装是么？我现在出去。”
刚刚匆匆一眼，他并没认出里面的“女生”，舞台妆比日常妆要弄得多，他根本没看清脸。
楼初知道小元今天约了试装，听说因为来不及赶回来找了个人帮忙试，里面估计就是来帮忙的。
在离开之前，楼初想起千稚水落在练舞房的手机，想了想，还是回过头问“不好意思，你有看到稚水么？”
“……”
里面久久没有回答。
正当楼初纠结要不要再问一次时，储物间的门先是打开了一条缝，然后似是经过了心理斗争似的，里面的人猛地将门拉开。
千稚水一咬牙，走了出来。
楼初微怔。
面前的“女生”身材高挑，穿了过膝长靴，百褶短裙，显得整条腿又长又直，上半身是露肩吊带，披了一件西装外套。
千稚水偏开头，不敢看楼初，整张脸都红了，死死咬住嘴角，声音细如蚊呐“学、学长。”
楼初怔了很久很久。
忽然间，他只觉鼻头一烫。
一摸，指尖上殷红一片。
诶？
流鼻血了？
小沙发上，楼初用纸巾堵住鼻子，头往前倾。
千稚水单膝撑地，半跪着的，小心翼翼捏住楼初的鼻翼。
——裙子是表演服装，本来就比日常穿着的偏短一点，又是女生的尺码，对千稚水而言更短了，蹲下或坐下都不大方便，只能用半蹲半跪的姿势。
“你没事吧，学长？”千稚水担忧，“是我吓到你了……”
“不是！是太好看了！”楼初连忙说，“不过……小元说的帮忙试装的，是你？”
千稚水点头。
穿着小裙子，脸上还带妆，之前和化妆师姑娘呆一块，只是觉得生无可恋，现在在楼初面前，“很想立马结束这辈子”的想法没完没了的往外蹦。
——尤其是楼初异常认真的看向他时。
化妆是一样很神奇的事情，简简单单的阴影和眼线能够改变眼睛的形状，眼尾加长了，睫毛根根分明，眼尾被刷上了红色眼影，再加上浅色眼瞳，本就漂亮的眼睛竟是有了几分微醺的错觉。
鼻端刚止住的血就又流下来了。
楼初又手忙脚乱的摁住纸巾，仰头，后来才想起来仰头并不适合止血，于是又立马低下头，两人的额头撞在一块，慌里慌张的处理了老半天血才止住。
经过这么一闹，千稚水心里那点羞怯散去不少，他长舒一口气，放松似的，抵在楼初肩上，笑了。
长发垂下来，落在手臂，有点微微泛痒。
楼初忽然觉得空气有点闷。
或许不是一个多合适的时候，也不是个多合适的地点，楼初握住了千稚水的手。
千稚水茫然的仰起脸，看见楼初的喉结滚了滚，靠近了他。
嘴唇贴近，又撤开，隔之毫厘，吐息全都拍打在微黏的口红上。
楼初问“化妆师呢？”
声音很轻、也很低，千稚水觉得自己的呼吸也加快了“她说把衣服拿给负责另一个部门的同事。”
“那……”楼初在他的下唇轻轻吮了一下，“亲一会？”
千稚水无法描述此时此刻的感受。
舞蹈室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四面都是镜子。
他可以看到楼初，也可以看到自己，耳根是红的，视线是朦胧的，他还穿着短裙，舞蹈室也随时可能有人进来。
每一缕刺激的情绪都在感染着他。
——他的反应太明显了，薄薄的裙子根本挡不住。
于是千稚水偷偷将腿别了别，试图挡住一点儿。
楼初却像是知道他的动作似的，用膝盖顶开他的腿，眼神比平日更暗一些“不要挡住。”
江星渊终于结束该死的加班，即将是运动会，他将拥有三天假期。
他不停骚扰楼初，只是楼初失踪了似的，半个字没回。
回宿舍路上，江星渊碰到小元和化妆师姑娘，两个女生有些苦恼的翻转手里的单反。
“怎么了？”江星渊问。
“学长？”小元说，“我们后天不是表演么，约了化妆师试装，但是这会单反突然没电了。”
“怪我怪我。”化妆师姑娘说，“我以为带了电池来，没想到放在另一个包里，你先回舞蹈室吧，我去致远楼找同事借一下。”
“害，不用跑那么远。”江星渊一听，从包里掏出单反，“我正好有带，借你用呗？”
三人一同前往舞蹈室，江星渊大概了解了情况，走到门口，他问道“帮忙试装的是谁啊？漂亮吗？”
小元和化妆师姑娘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非常漂亮！”
舞蹈室的门是关着的，里面的人没开灯，窗帘紧闭。
小元推了下门，并没有开，她没多想，舞蹈室的门前两天坏了，总是会卡住，师傅还没修，她们平时进来训练都得用踹的。
只是这会小元和化妆师姑娘都穿着裙子，不方便，于是她对江星渊说“学长帮忙踹一脚呗。”
江星渊后退几步，一个助跑，一记无影脚快准狠的踹在门上。
铁门猛地往墙上撞去，发出一声巨响，又被弹了回来，半遮半掩的将门里门外分开。
小元和化妆师姑娘当场傻了。
千稚水被楼初抱到桌子上，两人正在亲吻，楼初搂着千稚水的腰，而千稚水的外套早滑了下来，欲落不落的挂在臂弯。
听到声响，千稚水后背猛地一僵，整个人羞怯欲死，第一反应就是抱住楼初往他怀里埋。
两位姑娘“卧槽……”
江星渊没懂情况，朝楼初吹了声哨“哟，我们会长的女朋友？感情挺好啊！今天可终于见到了！”
楼初“……”
千稚水“……”
小元呆呆的转向江星渊“那个……可能不是女朋友。”
江星渊“不是女朋友是什么？都亲一块了，大美人诶！”
“……”化妆师姑娘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男的。”
“楼初本来就是男的哇。”江星渊不解。
“不是。”化妆师姑娘呆愣愣的指向千稚水，“我说的他，那个女生，是个男的。”
江星渊“？？？？”
“学神。”小元补充，“千稚水。”
江星渊猛的朝千稚水看去“谁？？？？”
舞蹈室中，楼初挡住千稚水，嘴角还有残留的口红痕迹，千稚水抬起头，浅色的眼睛看了过来，又避开眼神，伏在楼初肩上。
江星渊刹那间瞪大眼。
“哐当——”
捏在手里的手机掉了，砸在木制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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