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新的一天。
这天的散打课不在场馆内上, 全员来到操场上。
运动会临近,几个与搏击相关的体育课程按惯例要在运动会期间打一场表演性质的友谊赛,每个班级派两位成员出场。
散打课选人方式简单粗暴, 跑圈, 最先跑完一千五百米的就能上场。
哪怕接近十一月,江城的太阳依旧毒辣。
场馆大厅长椅上, 千稚水涂了一层防晒霜。
宋思思同样需要前往操场参加武术课的选手选拔,她的防晒霜正好用完, 看见千稚水, 便找他借了点。
她轻轻将防晒拍开,问:“学神, 你皮肤白,是不是更怕晒?”
“嗯,比较容易晒伤。”千稚水说,“晒一会能红一大片。”
参加搏击相关选修课的都是糙汉子,不怕晒,也无所谓晒不晒, 两人坐长凳上涂防晒显得格外起眼,但也没人说什么——除了方凝。
路过千稚水和宋思思时, 方凝冷笑一声,轻嗤:“娘炮。”
“涂个防晒怎么就娘炮了?”
宋思思对于方凝的隐忍和客气只在刚开始,这会已经开学快俩月了, 见了方凝无数次莫名其妙的火气,宋思思再懒得给他面子,“学长, 你可化了妆啊?心机裸装?还戴了美瞳?直径可不小啊, 还有双眼皮贴?直男看不出来, 我们女生可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嗯……一身香水味,想像谁开屏呢?”
“涂防晒算娘炮的话,你算什么?”宋思思问,“妖艳贱货?”
简直一针见血,千稚水没忍住轻笑,但他笑得很给面子,只是嘴角往上一挑。
方凝则是瞬间炸了,一张脸涨得通红,转身靠近他们,面目狰狞的瞪向宋思思。
千稚水伸手拦住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别瞪了,美瞳要掉了。”
宋思思笑。
方凝短促一声呼吸,将目光投向千稚水,胸膛不断起伏,活像一枚将炸不炸的地雷。他开口,似是想说些什么,然而一低头,又正好看见千稚水放在一旁还没来得及锁屏的桌面。
楼初和千稚水贴在一块,一个正襟危坐,另一个眼角微弯,噙满暗恋的眼神压根没有掩饰。
靠?!
把合照设成桌面,还特么故意放他面前?!
几个意思?
方凝又想起先前康元洲说的那句话:“楼初能替千稚水挡,他会替你挡吗?”
心中怒火顿时涌上额前,愤怒到极点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眼神对峙片刻,最终方凝只是一声冷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宋思思撇嘴,神色怅然若思,不自觉的揉捏被半袖挡住的肱二头肌,想到方凝精致的心机裸装,喃喃:“靠,一个男的都比我女人……”
我还有机会找到男朋友么?
-
不论到时候是否获得名次,只要得到友谊赛的参赛资格都是能够加学分的,体育学分提前修满,就可以提前结束体育课程,同时,散打老师不做人,另外还定了一条死线,没在规定时间跑完,期末会被扣分,因此散打班里每个人跑起来都十分拼命。
千稚水没有参加表演赛的想法,不争前二,跑得挺轻松。
途中,他看向篮球场。
楼初的体育课和他同一时间段,此刻正和队友一块打球,篮球砸向地面,跑动间球鞋摩擦,篮球场上的楼初总算恢复了点元气。
这两天学长的情绪都不大高,心里藏着事似的,总是躲避千稚水,明明住在同一间屋子,却一整天都见不上面,明明睡在一张床上,却是背对背,谁也不说话。
有时千稚水想要问问楼初到底怎么了,楼初总能找到借口搪塞过去,眼神根本不敢往他身上放。
就像此刻。
——分明两人之间隔了半个操场,分明只是眼神接触,楼初却像触电似的,眼神慌张,投球的动作骤然停滞,一颗原本能投进的球连框都没碰到。
跑步时大脑放空,总是会想到许多事。
千稚水叹了一口气。
暗恋本身就是一件苦涩又清甜的事,一点情绪,一点反应,就会让人反复咀嚼。
方凝跑到千稚水身旁,用找茬的语调:“听说你害会长被打了?”
千稚水并不喜欢方凝的语气,懒得看他:“是你去警局接的人,当时的情况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才会愤怒。
方凝极度不悦:“会长怎么可能帮你?我知道了,你抓他把柄了?你威胁他了?!呵,你不就是这种人么?”
千稚水:“????”
多次接触下来,他认为方凝绝对不是个能正常交往的人,称他为智障都是侮辱“智能障碍”这一群体,还是少和他说话比较好。
于是千稚水没再回应,加速往前跑去,方凝不依不饶的追上他:“你怎么不说话?哈……被我说准了?心虚了?害怕了?!”
千稚水:“……”
跑道上传来一声预备哨,不远处正在练习短跑的体育生在起点前半蹲身子,预备起跑,正在长跑测试的同学自觉往内道跑,让出地方,千稚水同样往内道靠:“与其关心我做了什么,不如想想你自己究竟没做什么,为什么都过了那么久,却没有被分到一个眼神。”
“你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谁给你的脸?”方凝简直要被千稚水不要脸的话气笑,后槽牙咬得咔咔作响,“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收起你的小心思,滚远点,别逼我。”
“……”千稚水简直无语,他冷冷睨像方凝,“不需要啊。”
说完,再次加快脚步。
方凝跟了上去,嘴角冷笑,眼神晦暗不明。
-
“砰。”
篮球从空中落下,重重砸在地面上,又弹起,队友接住球,对楼初说:“低级失误?少见啊,楼会长。”
“啊,抱歉。”楼初灌了一口水。
队友凑过去,看到眼眶下的乌青,问:“看你今天挺没精神的,昨晚没睡好?”
楼初摇头。
可不止昨晚没有睡着。
他的眼神不自觉飘向千稚水。
操场上人很多,他们相隔遥远,可他却只能看到那道高挑的身影。
只要远远一眼,那股子无法言说的柔软便晚风似的,在心里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
“就是嫉妒啊,那当然是嫉妒啊,嫉妒到疯了,嫉妒到眼睛滴血。”
“不要等人选择放弃了才开始后悔,要快点,白月光回来了,对吧?一想到白月光,心里就和针扎了一样,对吧?万一白月光出手了……”
这两天,宋思思的话总是盘旋在楼初脑海中。
有些话的确是有些夸张,但不可否认,他从未往“喜欢”和“嫉妒”这一方面想过。
所以,他们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
真的只是简单的互帮互助?
拥抱、接吻、住在一块、睡一张床上。
和千稚水一起做这些事似乎总是理所当然。
如果换一个人呢?
换一个人,他还能管得下去么?他还能如此亲近么?
答案其实非常明显,不可能的。
和其他男生或是女生接吻?!只是想想就会让他头皮发麻,浑身抗拒。
他也许会在行动上帮助那人,在言语上劝说那人,但绝不会让两人有超过正常限度的接触。
那为什么千稚水会不一样?
面对千稚水,他的行为总是冲动的、难以克制的、甚至是连自己也无法想明白的。
楼初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他总是用“担心”、“关心”之类的理由麻痹自己,从未往正确的方向细想过。
或许……
楼初想。
千稚水从一开始就与众不同。
哨声犹如长钉,刺入十月的长空。
短跑运动员猎豹似的冲出起点,体育生们常年训练,大腿肌肉十分清晰,爆发力十足,小炮弹似的。
操场有八个跑道,体育生的训练占用了六个,剩余的是正在长跑的学生使用。
千稚水正和方凝在内道并排往前跑,方凝似乎在不停说些什么,千稚水并没有搭理他,专心跑步。
楼初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千稚水身上。
可是,下一刻,他的表情变了,猛地站起来,惊慌和心悸刹那间爬满他每一次心跳。
他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方凝故意往千稚水身上用力一撞,长跑过程中,为了减轻身体压力,重心本来就是不稳的,本就比平时更容易摔倒受伤。
方凝这突如其来的一撞,千稚水全然没有想到,更加无从躲开,脚腕一扭,身体根本无法控制,重心直接往外道偏,整个人栽了下去。
一切都发生得十分突然,外道正在全速冲刺的体育生完全无法避开,两个人迎面撞在一起,在地面上滚成一团,齐齐跌在另一跑道上,隔壁跑道上那位体育生为了躲开,猛的转弯,但脚无法控制,直接揣在千稚水的后背上。
周围一声惊呼,所有人停下脚步,短跑教练迅速过去查看情况。
千稚水本来就穿着短袖短裤,关节处被粗糙的地面磨破,血迹抹了好长一段距离,后背一块鞋印,脚腕瞬间肿了,强烈的疼痛让他脸色煞白;一起摔倒那位体育生蜷缩身体,抱着膝盖,面色痛苦,额上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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