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很轻的呼吸擦过唇畔, 只停留了一瞬,像夏夜落入湖水里的一片轻叶,刹那间泛起无数涟漪。
千稚水倏地瞪大双眼, 不可思议的眨了眨, 呼吸停滞好几秒。
他完全没有想过楼初会如此亲密又暧昧的吻他,对他说“欢迎回来”。
简直就像热恋中的小情侣——不,不对, 是同居中的小情侣!
还是同居很久就要领证的那种!
四舍五入就是和学长结婚了!!!
楼初则是以为千稚水被他吓到了。
咳, 好像是有点暧昧了。
虽然他这根神经比较迟钝,但也能隐隐约约感受到,相比约友之间的直白坦诚, 走肾不走心, 日常里的亲密似乎更加过线一点,要不然怎么说日久生情最动人心呢。
于是楼初往后退了一步, 搓了搓鼻尖,有点尴尬的偏开头:“该吃饭了。”
楼初的厨艺很好, 几道菜鲜嫩多汁, 浓香诱人。
千稚水咬了一口荔枝肉,炸得刚刚好,细而不腻, 酱料也调得十分完美, 甜香味直冲味蕾。
“我天,好棒!”千稚水惊艳道。
楼初一开始还挺紧张,他喜欢酸甜口, 有些担心千稚水吃不惯他的口味, 听到千稚水的评价, 不由得放下心:“不难吃就好。”
其他两道菜也很是下饭, 糖醋鱼沾了汁水吃下去简直是味觉盛宴,千稚水眯起眼睛,问:“学长经常做饭?”
“嗯。”楼初见千稚水喜欢,又用公筷给他夹了两筷子鱼头部分的月牙肉,说,“我爸妈忙,我姐又在外省上学,就我一人在家,我又不爱吃外卖,就开始学着做饭,一开始也特难吃,炸了不少次厨房,后来才渐渐好点。”
难怪。
当时千稚水和楼初回家路线有一段相同,有时候,他会看到楼初忽然跑起来,一开始他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后来有一次,他看到楼从不远处正在搞活动的超市里出来,手里提了大包小包的菜。
“当时很喜欢和大叔大妈抢那些打折的菜。”楼初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心里想的不是要省钱,而是觉得,和人群一起挤一挤,很有生活气息,至少不像在家里总是空荡荡的一个人。”
千稚水弯了弯眼睛。
他想起某次无意中看到楼初的场景,男高中生提了和身上的校服格格不入的大包小包,脚步轻快的从超市里挤出来,烈日下的脖颈上泛起汗意,笑起来有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楼初见千稚水突然笑了,问:“你笑什么?”
千稚水咬了咬筷子尖,一笑:“想到一些以前的事,当时和一个学长同路,我不敢上前,就只慢慢的走在后面,偶尔会看到他冲进超市抢打折菜的样子。”
“……”楼初眉心微微蹙起。
明明在讲他的事,为什么要提起某位学长?
还笑得这么开心?
学长,就是所谓的白月光?
楼初很不爽。
千稚水继续道:“有段时间,我的愿望就是吃到他做的饭菜。可还没机会多说几句话呢,我生病了,等我重新联系上他,已经过了两年。”
说着,千稚水垂眼无声的笑了笑,又悄悄在心里的愿望列表上打了个勾。
今天不仅吃到学长做的菜!还和学长结婚了!!
对面迟迟没有回应,抬起头,才发现,楼初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眼神复杂,直勾勾的盯着他。
千稚水:“?”
他说错话了?
“你怎么了,学长?”
楼初放下筷子,舀了一碗汤,推给千稚水,状似无意的:“吃着我做的菜呢,聊那位白月光不好吧?”
千稚水:“?”
“可是……”白月光就是你呀?
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楼初又夹起一块荔枝肉,往千稚水嘴里塞,似乎不愿意听他往下继续讲:“做得有点多,你得多吃一点。”
千稚水:“???”
接下来,楼初全程埋头扒饭。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很生气。
不想听到有关“白月光”的任何一点事。
楼初觉得自己实在有点拎不清。分明他的本意是要帮千稚水走出阴影,自己却先陷进去,先入为主的对那位“白月光”充满敌意。
这样真的不会适得其反么?
心情别扭又拧巴,咬了柠檬似的。
楼初放下碗,认认真真的看向千稚水,说:“你还有什么愿望?我是说……对于那位‘白月光’的幻想?我可以帮你实现。”
“你应该尽早忘掉那位白月光,稚水,你的生活里是有我的。”
千稚水正在舀汤,勺子直接掉进汤碗里。
楼初的声音有种自心而发的正色之气,他说得岸然又严刻,每个字都充满诚意,简直像思考良久之后真心实意的告白。
听得千稚水脸颊一片发烫,耳根子都热了起来。
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恰巧此时电话响了,千稚水手忙脚乱的放下碗,接通电话,然后说:“刚刚点了奶茶,这会到了,我去楼下取。”
于是便把手机一丢,打开门跑了出去。
公寓楼的外卖不允许送上楼,底下有一块外卖存储区域。
电梯里,千稚水重重拍了拍发烫的脸。
啊啊啊啊!!
学长这两天到底是怎么了?!
知道自己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吗?!
差一点、差一点就以为学长要喜欢上他了!
餐桌上,楼初扶住额头。
他完全没想到千稚水会是这样的反应,几乎是逃走的。
他们能接吻,能睡一张床,至少说明对于千稚水而言,他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为什么一提到白月光,就会慌张,就会不知所措,第一反应居然是想逃?
他就那样比不上人家?!
楼初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升腾而起的胜负欲,不远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消息弹出来。
人眼会下意识朝忽然发光的地方看去。
这一瞥,他就愣了。
消息自动弹出时,桌面背景是模糊的,但依旧可以看清楚轮廓。
千稚水的桌面是一个正在打球的男生,红色球衣和夕阳像往眼睛里滴了血似的,异常刺眼。
没有调色,也不是绝佳角度——这显然不是一张网图。
照片里的人究竟是谁,已经呼之欲出。
除了那位“白月光”还能是谁?!
千稚水居然用白月光的照片当桌面?!
就这样念念不忘?!
与此同时,消息还在不断弹出来。
楼初无意偷看,可消息出现的速度比眼睛挪开的速度更快。
【叶辰:阿水!】
【叶辰:我终于下飞机了!!】
阿水?叫这么亲密?!
【叶辰:大三的课太繁琐了,我还得过几天才能去找你。】
【叶辰:[动画表情jpg]】
大三?比千稚水大两级?
【叶辰:两年没见,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你了!】
两?年?没?见??
【叶辰:为什么最近咱们才加上微信,我错过了和你好多时间!】
最?近?才?加?上?微?信?
【叶辰:正好导师有个项目在江城,我已经报名了!马上就可以去找你了!】
楼初瞳孔地震,头皮发麻。
每一条信息都和白月光对上了。
不会吧?
千稚水的白月光回来了?!
还要来找他?!
-
千稚水取完外卖再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楼初双目无神的样子,像被什么勾了魂魄。
“学长,学长?”
喊了好几声,楼初才回过神,抬起头,对上千稚水疑惑的眼神。
“天气太热?把自己吃懵了吗?”千稚水打开包装袋,晃了晃纸杯,笑问道,“那还喝得下么?”
“可以。”楼初垂眸。
刚接过奶茶,准备插/入吸管,被丢在桌面上的手机又响了,这一回是语音通话,叶辰打来的。
消息弹出来那样多次,楼初早把这位的头像刻在脑子里了。
“嗯?等我一会。”千稚水看了眼,伸手要接,楼初却猛地抓住他的手。
手腕的温度较低,滚烫的掌心猝不及防贴上来,千稚水五指一松,刚拿起的手机倒扣着摔在桌面。
“啪。”
语音通话的铃声一声声从听筒里传出,餐桌两边的两人相顾无言,一个茫然,一个紧张。
楼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讪讪松开手:“抱歉,你先接。”
话是这样从嘴里说出去的,可看到千稚水走到阳台捂住话筒放低声音接起通话时,楼初的心里却像是被钝刀磨过似的,一阵阵发酸。
啊?!
为什么要去阳台接电话?!
为什么还要捂住话筒放低声音?!
是不想让他听到吗?!
千稚水接起通话。
他虽然社恐,但是对待朋友是真诚的。
比如说通话。
直接挂断很不礼貌,他并不喜欢这样,除非实在没办法,否则千稚水会选择接起来,解释完再挂断。
“阿水,你接得真慢,又是准备出门?”叶辰嘟嘟囔囔的,看似抱怨,语气却是兴奋的。
“没有,我在学长家里。”千稚水回答。
“学长?你以前总提的那位?你们也重新联系上了?你现在一定很开心。”
叶辰发自内心的为千稚水感到高兴,毕竟当年这位冷漠的小同学,只有在提起学长时,才会泛起一些情绪。
“是。”千稚水悄悄看了楼初一眼,在楼初发现他的视线之前又急急忙忙将眼神移开。
“很开心。”
远处,月光清冷,万家灯火浸在明亮又温柔的夜色之中。
天又黑了。
今晚似乎可以找个理由继续和学长睡在一块。
千稚水笑了,笑容很甜:“所以我可能没有时间打电话,我得挂了,叶辰。”
楼初已经要疯了。
他握住奶茶杯,狠狠捏下去,手指忍不住的刮杯壁。
和白月光打个电话就笑那么甜?!
当他不存在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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