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公子……您……您是,  您是大少爷。”

    齐玥走出茶楼时就见一道身影朝他撞来,连忙侧身躲开了,原以为事情就这般过去,  不料衣袖却被人猛的拽住,紧接着便听到女人惊喜的声音。

    意外来得突然,齐玥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就见一个衣着艳俗的女子站在面前,当即不悦的皱起了眉,  “你是什么人?”

    这女人浑身风尘气,  脸上的脂粉都模糊了五官,唯有一双水眸能看出几分姿色。

    但这样一个明显出自烟花柳巷的人,  齐玥根本不可能认得,  偏偏女人的声音又莫名熟悉。

    “大少爷,  您不认得妾身了吗?”

    女人见齐玥朝她看来,忙用帕捂着脸做出泫然欲泣之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您之前还说会来救妾身出泥泽的,  妾身一直在等您。”

    齐玥是圣上赐婚的国公府少君,  京都唯一一个明媒正娶的男妻,  哪怕他平日里鲜少露面依旧有不少人认得。

    此时见他竟在大街上,  与一青楼女子拉拉扯扯,言语暧昧,都像是闻到腥味般好奇驻足,朝他们投去探究的目光。

    刘大人也听到动静,从茶楼上下来查看,  见是齐玥遭人纠缠欲上前解围,  却被对方摇头示意而不得停下脚步。

    眼下形势不明,  齐玥不想把刘大人卷入进来,确定他不会过来插手后,齐玥才想甩开这女人,陆玖倒是先一步将人推开了。

    “敢动我家少君,你活腻了吗?还不赶紧滚。”陆玖牵着马车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陌生女人揪着他家少君衣袖,险些暴跳如雷。

    他不过是走开一下居然就出事了,要是被少爷知道,还不得生剐了他。

    但事情显然没他想的那样简单,女人被他这一推顺势摔倒在台阶上,这一动作无疑又吸引了更多路人与茶客围观。

    倘若推人的不是国公府小厮,倒在地上的不是风尘女子,早就有人上前抱不平了,但也正是双方特殊的身份,反而叫人来了兴致。

    眼看时机成熟,女人嘴角扬起得逞的笑,开口却是伤心不甘,“大少爷,妾身是陈鸢,是陈鸢啊,伯爷的陈姨娘,我不信您真忘了我。”

    齐玥听到陈鸢的名字,终于从遗忘的记忆中翻出女人的身份,陈姨娘,他父亲的小妾,当即脑海嗡声作响。

    去年永安伯府被发落以后,陈鸢也因欺君被贬为贱奴卖到青楼,这才短短不到一年,就从一个娇媚的美妾变成这副模样,不怪齐玥没能一眼认出她来。

    “什么陈鸢黄鸢的,我家少君不认识,再乱攀亲戚别怪我不客气。”陆玖显然也认出对方了,赶忙呸呸两声划清界限。

    谁知陈鸢不仅没住口,反而两眼痴缠的看向齐玥,语不惊人死不休,“妾身是因大少爷才苟活于世,日日盼着您念着您,如今终于见上了,您却对我形如陌路,是不是嫌弃妾身了。”

    陈鸢自怜自艾的一番话含糊不清,并不能说明什么,却又那般引人遐想。

    “这女人是从哪来的,好生不要脸,竟敢当街勾搭上国公府少君。”

    “她有什么不敢的,当初还是永安伯小妾时,就敢跟府里的少爷私通还怀了孕,最后闹得整个伯府家破人亡。”

    “原来是这个陈姨娘,我倒差点把她忘了,不过陆家少君也是永安伯府出来的,该不会真和这女人有一腿。”

    “这个不好说,毕竟伯府里早就烂透了,少爷姨娘私混在一起也不是新鲜事,齐大公子又能清正到哪去。”

    “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陆家少君看着清贵自持,暗地里竟是这样不堪的德行,着实有辱陆家的门风。”

    “是啊,少将军人还在北关,他的男妻却跟一个姨娘不清不楚,哎,世风日下,世风

    日下。”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犹如一道道枷锁,恨不得将齐玥钉在耻辱柱上,让他无所遁形。

    人都是选择性健忘的,他们记得一年前永安伯府的丑闻,记得陈姨娘与齐府少爷私通,却好似忘记齐玥的亲娘是被永安伯夫妇害死,也忘了齐玥早已跟永安伯府断绝关系。

    这个时候旧事重提,反而将齐玥推向风口。

    “少君,这女人疯了,咱们还是离远一些。”陆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知道眼下不宜与这女人纠缠,说完便护着齐玥上了马车。

    齐玥坐在车厢里脸色微微发白,那些或鄙夷或指责的话语,犹在耳旁环绕。

    不知过去多久,齐玥才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恢复平静的开口,“让夜骁去查,看看陈鸢背后的人是谁。”

    陈鸢今日出现在茶楼绝非巧合,还有她口中那番话,也分明是针对他而来。

    去年永安伯府事发时,就已经有人想将他牵扯进去,是陆靳翀凭一己之力保住了他。

    难道是见陆靳翀去了北疆,那些人又起了心思,还是说这次又是赫连家搞的鬼。

    陆玖听到齐玥的吩咐,丝毫不敢怠慢,“少君别多想,等回去我立马通知夜骁去办。”

    由于上次的流言蜚语,圣上派下来暗查的眼线还在,夜骁等人行事越发小心,调查起事来也需要花费更多时间。

    可就在这两三天的时间里,关于齐家大公子与陈姨娘的传闻却从未停歇,反而愈演愈烈,甚至陆夫人与刚满两月的双胎都受了牵连。

    虽然质疑陆家血脉的人,都被国公爷送进牢里去了,可依旧无法阻止旁人看向国公府那异样的目光。

    反倒是陈鸢,这件事情之后她在天香楼的名气见长,不少人去了都指明要她,给老鸨招揽了不少生意。

    齐玥听完这些消息,手里转动的流珠渐渐缓了下来,木珠相撞的声音在这屋里却异常清脆,一下一下好似敲击在人心头。

    陆玖知道他家少君是动了真怒,之前无论谣言多荒唐不入耳,齐玥都能面不改色,唯独这次殃及夫人与两位小少爷。

    不过谁能告诉他,少君这样文文弱弱的人,为何生起气来也能叫人遍体生寒,难道是跟少爷同床共枕久的缘故。

    “确定是赫连夫人?”齐玥声音底底缓缓,听不出半点情绪。

    陆玖却神色一凛,连忙回应道,“夜骁传来消息,已经能断定就是赫连家干的,可惜她这次做得隐晦,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她这次变聪明了。”齐玥冷笑一声。

    是啊,比起上次简单粗暴的流言,这次只用一个女人就能让他受世人唾弃,甚至把陆家逼到这种境地,的确小看她了。

    陆玖挠了挠头,“其实也不是她聪明,夜骁查到在事发前一日,赫连夫人去了一趟大高玄殿,要说这背后没有那位指点,打死赫连夫人小的也不信。”

    齐玥被他这句话,终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就你嘴贫。”

    见齐玥总算高兴了,陆玖嘿嘿笑着保证,“少君您放心,夜骁一定能找到证据还少君清白,给赫连家一个教训的。”

    “有时候证明清白不一定要证据。”齐玥重新靠回长塌上,声音慵懒的说道。

    陆玖甚是疑惑的看着他,“难道少君已有主意?”

    齐玥嘴角微微露出一笑,开口却答非所问,“我记得赫连家大少爷喜欢一青楼女子,还想将人娶回府去。”

    “确实,要不是有多管闲事的大臣弹劾,赫连夫人担心影响丈夫仕途极力阻止,那妓子怕是早就登堂入室了。”陆玖虽不知齐玥为何提起此事,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

    齐玥点了点头,“你让夜骁留意赫连裕的行踪。”

    “

    这赫连大少爷就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成天不是在园子里听戏,调戏唱曲的怜人,就是在青楼找姑娘,行踪好查得很,不过少君您想做什么。”陆玖满是好奇的问。

    齐玥却卖起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陆玖被他神秘的态度急得抓耳挠腮,正当要再继续追问,明夏却在外头敲门。

    “少爷,国公爷来了。”

    齐玥听到这声通传,脸上一改散漫的神色,连忙起身整理衣装出门迎接。

    国公府与他住的别苑并不远,之前齐玥还时常回去看看陆夫人与两个弟弟,直到陈鸢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才暂时没去的。

    却没想到父亲会在这时主动上门,齐玥心中突然忐忑,脚下的步子也快了几分。

    到了堂屋时,果真见国公爷坐在太师椅上等他,旁边还跟着一个小厮。

    等等?他记得父亲向来不带小厮的,齐玥深觉疑惑,目光便也朝那边看了过去,这一看让他直接愣在当场。

    化身小厮的陆夫人被齐玥一眼识破,索性也不装了,走到他面前关切的问,“这几日可吓着了?”

    “没有,娘您怎么穿成这样。”齐玥看到陆夫人这身打扮,着实有些哭笑不得,估计满京城也就陆国公会这般纵容妻子了。

    “你说好端端的搬出来作甚,如今见一面都这般麻烦。”陆夫人睨了他一眼,很是不满的嗔道。

    见到陆夫人齐玥说不感动是假的,如今外面谣言说得难听,还连累了陆夫人,他心里愧疚不安,也就爹娘心胸开阔,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宽慰他。

    齐玥抬手虚虚扶着陆夫人,将她请到另一边入座,“幸亏搬出来了,不然现在谣言只会更盛。”

    陆夫人闻言很是心疼的叹了口气,“赫连家也是的,有仇冲着我们两老来就行,针对小辈做什么。”

    齐玥一听陆夫人这话风,顿时惊讶,“娘亲此言可是发生了什么?”

    陆夫人也不隐瞒,“靳翀在军营里把赫连将军打了,赫连夫人拿你撒气呢,你也别听外面的风言了,这事交给我跟老陆处理。”

    她就怕齐玥承受不住,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傻事。

    齐玥这会倒是听明白了,原来是他男人打了对方相公,人家妻子找他扯头发来了,这画面想想还挺微妙的。

    不过事情既然是陆靳翀而起,他就更加没有退缩的道理了,齐玥看向陆夫人语气坚定的说道,“娘亲,这件事我想自己解决,你跟父亲且看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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