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玥察觉陆靳翀的异样, 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有问题吗?”
见这一页记载的,是外域一种有毒的农物,名为木薯, 不过齐玥看完之后, 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但陆靳翀看的却不是木薯, 他指向最底下几行小子, 目光复杂的盯着齐玥问,“甘薯, 认得吗?”
不同于木薯通篇洋洋洒洒, 对其危害与特性写得详尽, 甘薯就好似一种不值得记录之物,只是顺带一提。但恰恰就是这甘薯, 曾给他解了燃眉之急。
那个总会在北方缺粮时,给他送来粮草的人,在南方涝灾严重,多少银钱都买不到粮食那回,便找来这种外域的食物。
所以那个人会是齐玥吗?想到这种可能,陆靳翀的手指都忍不住发颤, 但除了他, 自己竟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齐玥却摇了摇头, “虽在书中看过, 但不曾见过。”
不过看陆靳翀如此神色,必定还有其他深意,齐玥又仔细看了两眼, 骤然目光一亮, “上面说这甘薯耐旱, 沙地也可种植,而且产量颇高,若是能在北方种植的话。”
他虽然没去过边城,但也听说那边的环境,寒冷干旱,许多农物都无法种植。
只是齐玥还没说完,已经被陆靳翀一把抱紧,脸颊正好抵在对方宽阔的肩膀上,鼻息间全是陆靳翀身上,充满阳刚清爽的味道。
“你果然是从天而降的吧。”陆靳翀像开玩笑似的说道,但声音却暗哑得厉害,仿佛极力隐忍着什么。
“怎么?”齐玥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这话有些耳熟。
“你既从天而降,又正好砸中我了,那便是我陆槐的人。”齐玥想到从前这人无赖的话语,有些惊讶。
难道陆靳翀已经发现什么?
只是两人都还没再开口,房中的气氛就被闯入进来的陆玖给打断了。
“少爷,伯府那边派人来报信,说……”陆玖的话说到一半,声音突然消下去了。
他只记得厢房不能乱闯,但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书房也是不能乱进的啊。
“齐府的人说了什么?”陆靳翀稍稍松开齐玥,脸上已经敛去刚才的情绪,恢复如常。
原定回门是在明日,不过昨晚听夜骁说齐铭文被吓晕过去,现在来报多成与此事有关。
陆靳翀是想让伯府不得安生,才让人去装神弄鬼,却没料到齐铭文胆子这么小,吓一吓就不行了。
陆玖见少爷没有怪罪他,赶忙说道,“是齐夫人田氏派人来说,伯爷这两日受了刺激,又感染风寒,昨夜突然一病不起,让少君回去一趟。”
“病了?”齐玥皱了皱眉,心想田氏又在搞什么鬼,但还是跟陆靳翀商量道,“我回去看看吧。”
父亲病重他若不回去探望,难免落人口舌,也与昨日在皇上面前说的不符。
陆靳翀看时辰还早,索性对陆玖说道,“去把准备的礼品带上,顺便跟夫人说一声,我们今日提前回齐府。”
“你也要去?”齐玥疑惑的看向对方,心里却有一丝丝期待与欣喜。
陆靳翀笑道,“既然田氏找来,那便把回门一起办了,省得明日再跑一趟。”
永安伯府那种地方,他怎会放心让齐玥自己回去。
“少爷少君稍等,小的立即去准备。”陆玖听完吩咐,快速下去打点。
陆靳翀也将桌上的地图与书籍暂时收起,关于甘薯的事情,他跟齐玥想法一致。
求人不如求己,与其每次都四处筹备粮草,不如让边城自给自足,如果能把甘薯带回北方,粮食的问题便能从根源得到改善。
…
“我就是让齐玥回来瞧瞧老爷,怎还惊动了贤婿?”田氏看向进来的两人,脸上笑得有些勉强。
她正打算借老爷的名头,好好敲打下齐玥,让他把那些地契交出来,可当看见陆靳翀与齐玥一同出现时,却顿觉不妙。
“既然岳丈病了,陆某又怎能不来,这是陆府备下的回门礼,还望齐夫人笑纳。”陆靳翀说得贴心,声音却低沉冷冽无比。
田氏瞧着陆家侍卫抬进来的礼物,竟都是些活鸡与煮熟的红鸡蛋,一件贵重的东西没见,还把整个堂屋弄得臭气熏天,嘈杂不堪,气得脸都快歪了。
偏偏陆少将军这副凶神恶煞的面孔,跟满身令人胆寒的煞气,让她一句抱怨的话都说不出口。
最后田氏只能呐呐说道,“本该明日才招待贤婿的,今日还什么都没准备。”
陆靳翀倒是很大度,“无妨,事急从权,齐夫人不必过分介怀自责。”
田氏见他理直气壮的模样,像是一口恶气堵在心口,脸色变得异常精彩。
齐玥忍不住抿紧了唇,却是为了压下嘴角的笑意,陆靳翀发起混来当真能气人。
田氏拿陆靳翀没办法,只能尽可能的忽视他,将目光投到齐玥身上。
“前天晚上齐府烧了,不少东西都没了,你父亲本就受了刺激,谁知昨日去衙门拿回些地契的时候,又被人叼毛,这才让他一病不起。”
田氏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抹了两下不存在的眼泪,这才接着道,“你身为长子理应替伯爷分忧,不如今日去下衙门,把地契的事情办了也好让伯爷宽心。”
见田氏竟拿孝心压他,齐玥心里冷笑,只是他还没开口,陆靳翀却先不乐意了,“齐夫人这话说得不妥,这种小事都得劳我夫人去办,岂不是意指齐府没人了?”
向来能说会道的田氏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反驳不出。
“不是说岳丈病得厉害,齐夫人若没什么重要事情,我跟夫人先去看看,还要去给岳母大人上香,失陪了。”陆靳翀说完不再去看田氏,带着齐玥与几个侍卫离开。
齐夫人,岳母大人,陆靳翀这番话孰亲孰远分得明明白白,让田氏好一会都缓不过来。
“夫人,您看这些鸡该如何处置?”刘嬷嬷看着堂屋好几个鸡笼,有些为难的问道。
堂堂大将军也太抠门了些,当初那么多好东西抬进陆家,回门礼就只备了这些。
田氏刚一回神,便看到这一堆活鸡,鼻腔又闻到一股恶臭的鸡屎味,气得她猛拍扶手说道,“快让人拿下去,立刻拿下去。”
“是是。”刘嬷嬷见夫人动怒,也不敢再多问,赶忙叫来几个下人把东西提出去。
…
“为夫表现如何,夫人可还满意。”陆靳翀与齐玥并行走着,一路上还不忘向他邀功。
“嗯。”齐玥好笑的应了一声。
只是今日走在熟悉的府邸,却发现短短两日伯府变化甚大,已经明显看出颓势,不复往日富裕奢靡了。
齐府下人看着也少了许多,而且个个精神不佳,神色茫然,齐玥心里还觉奇怪,一场火怎会败落得如此厉害。
却不知道,某个人又帮他添了一把火,原本应该只烧一半的库房,这次直接烧个彻底,昨夜又找人扮鬼,把齐府的短工吓得纷纷辞工回家。
不过府里也确实养不起那么多人,田氏顺势将人遣散了。
两人很快来到永安伯修养的地方,此时人虽醒了,躺在床上却还有点神志不清,察觉到人进来也只是动了动眼,再做不出其他反应。
四个姨娘守在床边,见状个个哭得梨花带雨,不知道的还以为奔丧呢。
“大公子可算来了,快想想办法救救老爷吧,老爷他……”几个小妾一见齐玥进来,就好似看见救星一样,激动的说道。
她们在伯府依靠的就是永安伯,万一人有个三长两短,以田氏的性子,今后哪能有她们的活路。
“有大夫来瞧过吗?怎么说?”齐玥皱眉问道,他没想到竟然病得这么厉害。
“大夫说老爷受了惊吓,气血攻心,有中风的症状。”陈姨娘率先上前说道,只是目光却似有若无的落在陆靳翀身上。
陈鸢是小妾之中最为年轻美艳的一个,也是最受齐铭文喜爱的,此时一副楚楚可怜,看向陆靳翀的双眼更是隐含秋水,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齐玥察觉以后,一双冷清的眼眸闪过怒火,却听陆靳翀恶声恶气的说道,“敢再看一眼,就把你眼珠挖出来。”
陈鸢没料到陆靳翀会这般暴戾,顿时吓得双腿发软,连哭诉都不敢了。其他姨娘也纷纷退到房间角落,再不敢招惹这两人。
齐玥却听出陆靳翀话中,有种气急败坏的感觉,与刚刚戏弄田氏的态度全然不同,不禁有些疑惑。
但下一瞬,他便知晓答案了。
“滚出去,齐玥也是你这种东西能看的。”陆靳翀是真的被惹恼了。
齐伯府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想到齐玥从小生长在这样污秽的府邸,他心里的怒火便再难压抑得住。
“我,我没有。”陈鸢听到陆靳翀的怒斥,心里涌起一阵委屈,她看的明明不是齐玥。
可老爷此时还在屋里躺着,她又怎能说出自己媚眼是抛给少将军的,眼看陆靳翀一副要吃人的表情,陈鸢吓得连滚带爬,狼狈逃离了房间。
陆靳翀发了一通火,其他姨娘倒是安分多了,都安安静静的待在屋里,连哭一声都不敢,顿时清静不少。
不过两人都不是大夫,侍疾又有几个姨娘,还无需少将军这个女婿动手,两人只在屋里小坐片刻,问清永安伯的情况后,也就打算离开了。
“走吧,去给你母亲上柱香,我们也该回府了。”陆靳翀拉着齐玥起身。
听到陆靳翀的话,永安伯却突然有了反应,一副惊恐的长大着嘴,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齐玥看着父亲这副可怜的模样,想到从前他纵容田氏,对自己做出的种种恶行,心里冷漠生不出半点同情。只是停顿片刻,便也随陆靳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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