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云容打从到这儿,除了请安就没说过一句话,只看戚晟埋头批折子了。
许是殿里过于安静,又或许是戚晟习惯了云容在他面前的闹腾模样,此时没听她说话撒娇,倒是有些不适应。
戚晟头也没抬,手中沾了朱砂的湖笔在折子上肆意游走,形成一个个鲜红的字迹:“怎么,方才在凤仪宫中,爱妃的口齿还很是伶俐,现在却一言不发?站在那里当雕像吗?”
云容霎时瞪圆了眸子,很好,她又发现了陛下一个优点,嘴毒。
她默默的提起裙摆上了台阶,最后站在戚晟身旁,声音娇软:“臣妾不是怕打扰陛下您处理政事嘛,陛下倒好,还借机讽刺臣妾。”
凤仪宫请安结束到现在不过大半个时辰,陛下竟然已经知道了凤仪宫发生的事情,云容有些心惊。
要知道她到御书房也有一刻钟了,而在这一刻钟里,她并未见到有人进来过,由此可以得知,陛下比她想象中得知消息的时间还要早。
戚晟斜着睨了云容一眼:“朕如何讽刺你了?难道朕说的不是事实?”
在听姜吉把眼前这小女人的话复述一遍后,戚晟差点没一口茶喷出去,好好儿一个嫔妃,还是个官家小姐,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话,挤兑的人颜面无存。
云容瘪了瘪嘴,端庄交叠在身前腹部的双手犹豫了半晌,最终一咬牙,在左手小臂内侧的嫩肉上掐了一下,眼眶瞬间红了:“陛下是在责怪臣妾吗?”
她的声线有些颤抖,低头吸了吸鼻子,像个小孩儿一般,完全没有嫔妃梨花带雨的模样:“臣妾知道方才人姐姐入宫比臣妾早,臣妾不该那样说她,就算方姐姐给臣妾难堪,臣妾也该忍让几分的,可是臣妾从来都是个小心眼儿的,哪怕知道该如何做,但还是做不到,臣妾知道错了”
云容身子娇小,颜色姣好,此刻委委屈屈的模样,活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儿。
戚晟:“”
什么跟什么?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怪异呢?
听着耳边细细的抽泣声,戚晟头疼的将人拉到身边,捏着云容的下巴抬起,沉声道:“哭什么?朕何时说过责怪你的话?”
云容被迫仰着下巴,理直气壮:“您是没说,可您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
戚晟叹了口气,微微摩挲了手中滑嫩的肌肤后将手收回来,把人抱在怀里:“真真是宠的你无法无天了,敢这般对朕说话。”
莫说她没说对自己的意思,便是说对了,除了她,这前朝后宫的大臣嫔妃,也只会心领意会,没有谁会像她一样宣之于口。
不过戚晟对此并不反感,因隐隐觉得新奇,不免又不自觉的纵容了下去,甚至还反思起了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惹的人又有了闹腾的借口。
怀中女子依旧沉默,戚晟没忍住又退了一步,主动解释道:“朕没责怪你,朕是想说,你是美人,方氏只是个才人,所以你不必自降身份。”
凤仪宫里云容对着方才人自称臣妾那句话,到底是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因此本就对方才人没什么印象的戚晟,更是对方才人生出了一丝厌烦,以下犯上,还连累了他哄人。
云容没想到戚晟会直白的说出这番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微微张开的檀口彰显了她的吃惊。
戚晟好似没发觉一般,低沉的嗓音里溢出丝丝笑意:“凤仪宫的点心好吃吗?”
话题转变的太过猝不及防,云容没反应过来,张口就道:“好吃,比明粹宫小厨房做的点心还要好吃。”
待把话说完,云容呆愣了片刻,对上戚晟含着笑意的眸子,不好意思的扭捏起来:“其实臣妾不贪吃的,只是太饿了”
因为自小习舞,为了让身子更加婀娜多姿,母亲对她的饮食管的格外的严,一日三餐都严格控制着量,每日的肉食和点心是难得吃上两口,纯粹就是为了摆在桌子上好看的,晚膳若是超过了时辰,更是一口都吃不到。
近十年下来,她的的确确养成了胃口小,饭量少的习惯,但也很容易禁不住吃食的诱惑。
见她欲盖弥彰,戚晟忍不住笑出了声,少许,他摸着女子瘦弱的脊背:“既然喜欢吃点心,朕叫御膳房做点心好的厨子去明粹宫伺候如何?”
云容连半分思考都无,直接摇头拒绝,戚晟笑意收了几分:“你不喜欢?”
察觉到戚晟周身气息的变化,云容从戚晟怀里挣脱出来,笔直的站在戚晟面前,双手微微展开,露出了纤细的腰身。
云容低头看着自己的细腰,颇有几分得意:“陛下瞧瞧,臣妾的腰肢细吗?”
戚晟眸色幽暗的落在女子的纤纤细腰上,那腰身细的他双手便可掌控,好似轻轻一折就会断了一样,每每在床榻间时,除了那双玉足,他最喜欢的,便是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腰肢
他的声音暗哑,又带了一点情欲:“细。”
云容更为得意了:“那您喜欢吗?”
一阵沉默后,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嗯。”
云容收回手,转了个圈又挤回男人怀里,傲娇道:“所以啊,臣妾就更不能要您赏赐的厨子了,万一臣妾管不住自己,吃的多了,腰身变粗了,您就不会喜欢臣妾了,到时臣妾哭都没地方哭呢。”
母亲说过,男人都好色,无一例外,所以为了让方才人的臆想落空,也为了自己不失宠,她可要好好儿保养自己,不能让人看她的笑话。
戚晟无言以对,被人放在心上讨好他本应该高兴才是,只是他越想越是觉得云美人的话似乎有哪儿不对劲,出于一直以来敏锐的直觉,他坏心眼儿道:“好好好,既然爱妃想要保持着细腰讨朕喜欢,那朕回头就同皇后说,你再去请安时,就不必给你上点心了。”
云容大惊,讪讪道:“偶尔吃一些不会变胖的。”
大不了多跳两遍舞好了。
戚晟摇着头笑的开怀:“你呀,宝里宝气的。”
殿外,檀雨刚走到台阶下,便听到了里面陛下的笑声,她抿了抿唇,上前同姜吉搭话:“姜总管,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欲把重阳那日赏菊宴的名单递呈给陛下过目,劳烦姜总管替奴婢通报一声。”
因魏皇后甚少让人往御书房求见,就是派人来了,也是有正事,比如现在。
所以姜吉很是爽快的就进去通传了。
没过一会儿,姜吉快步出来,笑着道:“檀雨姑娘,陛下叫你进去。”
檀雨进了御书房,头也没抬的行礼,紧接着道明来意后,捧过头顶的名单就被小太监接过递到了御案上。
戚晟随意扫了几眼,然后加盖了帝王玉玺:“皇后做事,朕一向放心。”
这便是没有要改动的意思了。
名单重新回到檀雨手中,檀雨转身退下的瞬间,急忙瞥了眼御案旁站着的女子,见她衣衫微微凌乱,又联想到方才陛下的笑声,心中微沉,眼中不自觉的带上了鄙夷,妾就是妾,只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武举大比即将进入最后阶段,戚晟还是很忙的,只留了云容小半个时辰,就让人送她回去了。
云容回去后,一个人对着镜子怔怔出神,脑海中不断浮现上辈子重阳当日的情形。
她惆怅的叹息,到底该怎么办呢,若是这辈子依旧是这样,那她就又要遭受李贵妃的磋磨了。
头疼的闭了闭眼睛,云容突然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儿,那就是,为何上辈子就那么巧,她早不腹痛,晚不腹痛,偏偏重阳当日腹痛难忍,连赏菊宴也不能参加?
有些事情,当时不曾注意,过后推敲起来,处处都是疑点。
云容越想越觉得不对,她扬声叫了菘蓝进来:“最近新来的宫人可安分?”
那些宫人送来绘雅轩半月有余,这还是云容第一次问起。
菘蓝低眉回话:“回主子,奴婢一直都在盯着,并无异样。”
因为主子受宠,那些人无一不庆幸自己被分到了绘雅轩伺候,皆是安安分分的,生怕犯了错被送回尚宫局,又怎会有不安分的呢。
云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样啊,那负责我膳食的,除了你,还有旁人么?”
菘蓝连想都没想就道:“除了小厨房做菜的太监,就是负责餐盘管理的明粹宫宫女,那些宫人谁都能使唤。”
小厨房时明粹宫的嫔妃公用的,小厨房里的宫人也是,若说谁是他们真正的主子,也就只有一宫主位的安充容了。
只可惜安充容现在还在禁足礼佛,魏皇后又没有明说禁足的期限,看来离解禁还有一段日子。
叫菘蓝退下后,云容垂下眸子,遮住了眼中的复杂情绪。
青音皱了皱眉头,轻轻喊了一声:“主子,您有心事,不妨和奴婢说说?自个儿憋在心里,会憋坏身子的。”
云容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我没办法说。”
她总不能这会儿就和青音说,重阳那日有人要害她吧?
就算她说了,青音也信了,可她也没办法圆慌。再者今日在御书房中,陛下得知后宫消息之快,令她心惊,也更加不敢再随意说话了。
还是静观其变吧,况且有可能她想避也避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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