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贞先胜后败,于西丢了大河西岸据点关西城,南边又被郭威领大军逼近,遂不敢轻出,借河中城高墙厚,钱粮充足,龟缩不出,妄图坚守,以待时变。
郭威见李守贞避战,于是令常思筑营垒于城南,自己则紧握咽喉之地,设壁垒于城西。郭威以常思毫无将帅之才,令其回归原镇,将护圣军一分为二,死死咬住李守贞。
如此布置完毕,又召集众将议事。诸将皆欲急攻河中,唯独郭威认为:“李守贞乃前朝宿将,勇略好施,屡立战功,有轻我之心,故敢反耳,此时正宜静而制之。况河中城濒临大河,楼楪坚固,不易攻取。敌据坚城,我登城佯攻,无异于让士卒投汤蹈火!况且勇有盛衰,攻有缓急,时有可否,事有先后;不如先设长围围之,使敌援路断绝。我洗兵牧马,坐食传输,温饱有余。待城中无食,财帑皆尽,然后再以冲梯登城攻之,同时以飞书招诱。敌之将士,脱身逃死,父子且不相保,况乌合之众?”
众将心悦诚服之下,郭威即令白文珂率民夫两万余人,筑城挖壕将河中城团团围困,如铁桶一般。郭威又令诸将偃旗息鼓,并沿大河设置烽火台,延绵数十里,派士卒防守,又令水军沿河巡逻,凡敌欲偷渡往来者,均被擒获。
如此李守贞如坐网中矣。
因常思回归本镇,护圣军不得不分兵驻守之故,吴大胡子所练新兵终于派上用场,赵元朗因精熟武艺,被吴大胡子点了做十人队的副队长,队长是吴大胡子手下一名老兵,名叫范疆,也曾是新兵试炼官。
赵元朗升甫任副队长,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协助护卫民夫挖沟掘壕。
自郭威下令筑城挖壕以来,白文珂将民夫分作两队,昼夜不息,又派兵护卫安全,赵元朗便是其中之一。
围城至此年二月初四。
是夜,月黑风高,民夫正在军士监督护卫下,拼命的掘土作业。火把星星点点,将整个战场微微照亮。范疆带着赵元朗来回巡视,一在队首,一在队末。
队伍中有个叫张达的,是个号手,打趣道:“范老大,你说我们来来回回都这么多天了,眼见这壕沟都要挖完了,也不见城里的人有什么动静,我看这打仗也就这样。“
范疆倒是颇为小心,道:“你小子不要大意,上头有令,这一两天最为紧要,要防止贼军偷袭。”
赵元朗在队末压阵,并没有注意二人争论何事,只是暗暗奇怪:城守而不击,乃是死守。李守贞若是等城壕完毕,只有困死一局。举目往前方劳作民夫中望去,竟然看到了钱老头。钱老头须发花白,在火光下甚是耀眼,因此容易辨认。那周老弟亦在一旁。
赵元朗正待前去问候,发现河中城下似有黑影晃动,距得太远,看不真切。自从赵元朗习得混元拳经以来,日日修炼,从未有过一日耽搁,目力远甚从前。
范疆张达还在打嘴仗,赵元朗轻嘘一声,道:“老大你听听,有些不对劲。”
范张二人立刻停止说话,静听少许,并无异样。他二人又没有学过混元内劲,听力哪里及得上赵元朗?
赵元朗只听得城墙下悉悉索索,既微且细,慢慢向己方缓聚而来,换做是以前,赵元朗决计是听不到的。
赵元朗心下大震,若是敌军趁夜偷袭,那钱老头处,便是首当其冲。于是迅速取下路旁火把,如投标枪般,全力一掷。火把在半空划了弧,飞了老远,火光所到之处,竟是密密麻麻的爬满了人!
范疆不愧是上过战场的老兵,首先抢过张达号角,用力吹响。赵元朗与其余人等,这才反应过来,人人持枪应战。
范疆一顿号角完毕,见赵元朗等人原地不动,大喝:“蠢材,往前冲!”话音刚落,“嗖嗖嗖”暗箭袭来,黑夜里不知为数几何。十人队里有几个跑得慢的,顿时都了了账。
号角声此起彼伏,看来友军终于觉察到敌袭。赵元朗与范疆等人冲出箭雨,清点人数,十人队只剩下六人了。
待六人冲到民夫之旁,敌军早已如虎入羊群,将可怜的民夫砍杀得七零八落,哀嚎四起。
钱老头抱着周老弟,蜷缩在角落。眼见身边的人瞬间被砍翻,钱老头还算镇定,周老弟已经是吓得尿了裤子。钱老头看着砍向自己的刀,心里想着家里嗷嗷待哺的小孙子跟白发苍苍的老伴儿,正闭目待死。但良久感觉不到疼痛,这才敢睁开眼睛:
一人身材高大,容貌伟岸,横枪挡在他二人之前,正与敌军苦战,身边还有几人尚在厮杀。
不是那赵元朗又是谁?
十人队里赵元朗身手最为硬朗,他几个纵跃,便跑到了队伍之前,眼见钱周二人将死于敌军刀下,他长枪脱手,刺死一个贼兵,又踢翻另一个,总算是救下钱周二人。此时范疆张达等人,已经赶将过来,与他赵元朗合在一处。
瞬间他六人就被敌军包围,范疆身为队长,又喝一声:“阵!”六人背靠背环状而立,将钱老头与周老弟护在当中。
敌军分出一小股,将他们围住厮杀,余众便像蝗虫般,向各寨席卷而去。
一时间,各营火光四起,将战场照得如同白昼。
起初护圣军被打得晕头转向,狼狈不知所为。随后帅营之内,鼓声如浪,一阵接一阵。护圣军听到鼓声,渐渐稳住阵脚,并发动反攻。敌人人数似乎并不多,很快慌乱便平息下来。
侍卫步军指挥使刘词收勒队伍,一边率众迎击,一边清除敌之残兵。
赵元朗六人苦苦支撑,这时已经只剩下范疆张达尚赵元朗三人能站立,其余人等早已重伤倒地,再无战力。
范疆听到帅营鼓声,精神振奋,喘着气儿给一边的张达赵元朗打气,道:“兄弟们挺住,我们的人来了!”
赵元朗早已取出紫铜棍,左右双持,接下大部分攻势,若不是他三人有几分能耐,恐怕早就如地上尸体一般,见阎王去了。
渐渐的敌人开始溃退,刘词终于注意到赵元朗所在异样,急率队救援,这才保住了范疆张达赵元朗三人小命儿。他见赵元朗三人浑身是血,还护着钱老头跟周老弟,不由得大加赞赏。
此役结束,郭威清点得失,己方斩杀王继勋精兵七百余人,但是新兵都损失过半,民夫更是死伤无数,又被烧毁营帐数十座,虽胜尤败,总算壕沟已成,少令人宽慰。
郭威见工事已成,料定李守贞困守坚城,久而久之,粮草必为重中之重,遂提前派人疏通粮道,以备不时之需。
范疆张达赵元朗三人查敌有功,论功行赏,各有升迁,其中赵元朗升为队长,自率一队,张达升任副队长,补赵元朗之缺,与范疆同队。两队补充兵员之后,又与其他队伍一起,参与后勤粮草押运之事。
这晚,赵元朗同往常一样,来到老夫子帐内。老夫子依旧先让赵元朗处理公务。待赵元朗处理完毕之后,老夫子开始说话了:“元郎,听说你在战场上舍命救了两个民夫,可有此事?”
赵元朗如实回答,老夫子又道:“没想到元郎你一个小小的副队长,竟知爱惜民力,真是可造之材。当今天下四分五裂,乱世之下,人命贱如粪土,岂不知国由家而兴,家由人而起。若想天下太平,非百姓安不可。”
夫子发了一顿牢骚,赵元朗对这些个哪里感兴趣?又不便沉默,只得木讷讷笑道:“老夫子,我有一个结义兄弟,排行老三,名叫杨砺,若是老三在此,肯定能跟老夫子谈得来。”
老夫子听了哑然失笑,原本让赵元朗来他这里,已经是赶鸭子上架,如今有对他谈论国家大事,正如对牛弹琴,充耳不闻矣。
老夫子对杨砺倒是起了兴趣,细问道:“元郎,你说说看,你那三弟杨砺是何等样人?”
赵元朗哈哈笑道:“他呀!十足的书呆子一个!平日里总喜欢拿个布衣神相的幡旗,四处装神弄鬼!”
……
钱粮由东京汴河西去,直通大河,再逆大河而上,一路水陆转运,先至潼关,再分送至同州及咸阳。
赵元朗所队由潼关出发,往北而去,至石翁口,见石翁口左为大河,右为中条山脉,左拥右挤,地形甚是狭小,大军难以开展,是设伏绝佳所在。无怪乎常思在此一败涂地,想明此节,顿时觉得以前自诩“兵法大家”,简直就是井底之蛙。
如此督护粮道,已是两月有余。进入四月,春暖花开,李守贞动作频繁,屡次偷袭粮道,均被吴大胡子堵截回去。因护粮有功,郭威又将吴大胡子官复原职,是为都监。
自去年八月围城至今,已经八个月有余。郭威算准河中城粮食将尽,勒令部下不得松懈,严阵以待。果然当月三十日,凌晨五更时分,李守贞派兵五千人,背桥负梯,分五路进攻长围之西北角,欲突破汉军包围。五路分别是王继勋领前路,周光逊领后路,聂知遇领左路,魏延朗领右路,郑宾领中路,五路分进合击,势不可挡。
郭威兵力富余,从容应对,以侍卫步军指挥使刘词领前军,省使阎晋领后军,裨将李韬为左翼,都监吴度裕也就是吴大胡子为右翼,柴荣领中军,各军两千五百人,截击李守贞。
双方你来我往,如腾蛟起凤;捉对儿厮杀,又如龙争虎斗。
刘词前军与王继勋相遇,正欲上前厮杀,帅营令旗晃动,刘词得令放过悍将王继勋部,与李韬死死缠住敌军左翼。汉军原本就人数占优,如此一来,优势更为明显,聂知遇所率左翼瞬间被冲散。
聂知遇败而不乱,见汉军人多势众,命部下结梯置桥,以为城垣,原地坚守。
牵一发而动全身,敌中军郑宾见聂知遇被陷,拼死来救,又遇汉军吴大胡子拦住。随后又引得敌右路后路相继来救,又被汉军阻挡。
鹿死谁手,全在于吴大胡子能否截住敌中军之救援。
王继勋领千余人马冲过汉军堵截,分兵为二,一部抢夺船只,建造浮桥,一部担任警戒。建造完毕,又次第渡河,丝毫不乱。
渡至一半,对岸伏兵现身,鼓噪大作,继而又张强弩射之。原来是郭威令白文珂率部设伏于此。王继勋冒死前进,最后只得数百人马逃出,仓惶北去。
敌军人少,深知易被各个击破的道理,都拼了命的向聂知遇左路聚拢,汉军各部挡都挡不住,如此一来,吴大胡子压力陡增。
吴大胡子领右翼,酣斗正兴,不料敌军竟越聚越多,好似杀之不尽。渐渐吴大胡子察觉不妙,招来旗手,令右军直奔郑宾将旗所在,欲擒贼先擒王。赵元朗见令旗所指,带领手下毫不犹豫往战场中心冲去。
两军斗至此时,已是胜负立见之刻。
忽地一个白影,如同夜空中的流星,自东南向西北横穿整个战场,快得连来人是敌是友都无法分辨!
其后不远处还跟着另一道灰影,一闪而过!
两军何时见过如此诡异之事?人人都像是见了鬼,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厮杀,千百双眼睛,都盯着两道影子,在人群中穿梭追逐。
灰影似乎更快,渐渐与白影拉近距离。可每每相遇之时,又被白影绕路甩开。
两影追逐间,双方一些胆大的士兵,试图上前阻拦,岂知尚未接近,便僵死当场。饶是这些见惯了杀伐的军士们,也被吓得再也不敢动弹。朗朗乾坤,浴血战场,静如鬼域,当真是恐怖至极!
赵元朗见白影闪烁,只觉身形甚是眼熟,但对方速度太快,看不大真切。转瞬间白影又快被灰影黏上,白影又一个转弯,往战场中心射来。
白影路过赵元朗处,失声喊道:“大哥?”同时停了下来,众人这才看清楚白影,竟是一位翩翩少年,腰悬宝剑,双眼炯炯有神,不是商羽是谁?
郭威见李守贞避战,于是令常思筑营垒于城南,自己则紧握咽喉之地,设壁垒于城西。郭威以常思毫无将帅之才,令其回归原镇,将护圣军一分为二,死死咬住李守贞。
如此布置完毕,又召集众将议事。诸将皆欲急攻河中,唯独郭威认为:“李守贞乃前朝宿将,勇略好施,屡立战功,有轻我之心,故敢反耳,此时正宜静而制之。况河中城濒临大河,楼楪坚固,不易攻取。敌据坚城,我登城佯攻,无异于让士卒投汤蹈火!况且勇有盛衰,攻有缓急,时有可否,事有先后;不如先设长围围之,使敌援路断绝。我洗兵牧马,坐食传输,温饱有余。待城中无食,财帑皆尽,然后再以冲梯登城攻之,同时以飞书招诱。敌之将士,脱身逃死,父子且不相保,况乌合之众?”
众将心悦诚服之下,郭威即令白文珂率民夫两万余人,筑城挖壕将河中城团团围困,如铁桶一般。郭威又令诸将偃旗息鼓,并沿大河设置烽火台,延绵数十里,派士卒防守,又令水军沿河巡逻,凡敌欲偷渡往来者,均被擒获。
如此李守贞如坐网中矣。
因常思回归本镇,护圣军不得不分兵驻守之故,吴大胡子所练新兵终于派上用场,赵元朗因精熟武艺,被吴大胡子点了做十人队的副队长,队长是吴大胡子手下一名老兵,名叫范疆,也曾是新兵试炼官。
赵元朗升甫任副队长,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协助护卫民夫挖沟掘壕。
自郭威下令筑城挖壕以来,白文珂将民夫分作两队,昼夜不息,又派兵护卫安全,赵元朗便是其中之一。
围城至此年二月初四。
是夜,月黑风高,民夫正在军士监督护卫下,拼命的掘土作业。火把星星点点,将整个战场微微照亮。范疆带着赵元朗来回巡视,一在队首,一在队末。
队伍中有个叫张达的,是个号手,打趣道:“范老大,你说我们来来回回都这么多天了,眼见这壕沟都要挖完了,也不见城里的人有什么动静,我看这打仗也就这样。“
范疆倒是颇为小心,道:“你小子不要大意,上头有令,这一两天最为紧要,要防止贼军偷袭。”
赵元朗在队末压阵,并没有注意二人争论何事,只是暗暗奇怪:城守而不击,乃是死守。李守贞若是等城壕完毕,只有困死一局。举目往前方劳作民夫中望去,竟然看到了钱老头。钱老头须发花白,在火光下甚是耀眼,因此容易辨认。那周老弟亦在一旁。
赵元朗正待前去问候,发现河中城下似有黑影晃动,距得太远,看不真切。自从赵元朗习得混元拳经以来,日日修炼,从未有过一日耽搁,目力远甚从前。
范疆张达还在打嘴仗,赵元朗轻嘘一声,道:“老大你听听,有些不对劲。”
范张二人立刻停止说话,静听少许,并无异样。他二人又没有学过混元内劲,听力哪里及得上赵元朗?
赵元朗只听得城墙下悉悉索索,既微且细,慢慢向己方缓聚而来,换做是以前,赵元朗决计是听不到的。
赵元朗心下大震,若是敌军趁夜偷袭,那钱老头处,便是首当其冲。于是迅速取下路旁火把,如投标枪般,全力一掷。火把在半空划了弧,飞了老远,火光所到之处,竟是密密麻麻的爬满了人!
范疆不愧是上过战场的老兵,首先抢过张达号角,用力吹响。赵元朗与其余人等,这才反应过来,人人持枪应战。
范疆一顿号角完毕,见赵元朗等人原地不动,大喝:“蠢材,往前冲!”话音刚落,“嗖嗖嗖”暗箭袭来,黑夜里不知为数几何。十人队里有几个跑得慢的,顿时都了了账。
号角声此起彼伏,看来友军终于觉察到敌袭。赵元朗与范疆等人冲出箭雨,清点人数,十人队只剩下六人了。
待六人冲到民夫之旁,敌军早已如虎入羊群,将可怜的民夫砍杀得七零八落,哀嚎四起。
钱老头抱着周老弟,蜷缩在角落。眼见身边的人瞬间被砍翻,钱老头还算镇定,周老弟已经是吓得尿了裤子。钱老头看着砍向自己的刀,心里想着家里嗷嗷待哺的小孙子跟白发苍苍的老伴儿,正闭目待死。但良久感觉不到疼痛,这才敢睁开眼睛:
一人身材高大,容貌伟岸,横枪挡在他二人之前,正与敌军苦战,身边还有几人尚在厮杀。
不是那赵元朗又是谁?
十人队里赵元朗身手最为硬朗,他几个纵跃,便跑到了队伍之前,眼见钱周二人将死于敌军刀下,他长枪脱手,刺死一个贼兵,又踢翻另一个,总算是救下钱周二人。此时范疆张达等人,已经赶将过来,与他赵元朗合在一处。
瞬间他六人就被敌军包围,范疆身为队长,又喝一声:“阵!”六人背靠背环状而立,将钱老头与周老弟护在当中。
敌军分出一小股,将他们围住厮杀,余众便像蝗虫般,向各寨席卷而去。
一时间,各营火光四起,将战场照得如同白昼。
起初护圣军被打得晕头转向,狼狈不知所为。随后帅营之内,鼓声如浪,一阵接一阵。护圣军听到鼓声,渐渐稳住阵脚,并发动反攻。敌人人数似乎并不多,很快慌乱便平息下来。
侍卫步军指挥使刘词收勒队伍,一边率众迎击,一边清除敌之残兵。
赵元朗六人苦苦支撑,这时已经只剩下范疆张达尚赵元朗三人能站立,其余人等早已重伤倒地,再无战力。
范疆听到帅营鼓声,精神振奋,喘着气儿给一边的张达赵元朗打气,道:“兄弟们挺住,我们的人来了!”
赵元朗早已取出紫铜棍,左右双持,接下大部分攻势,若不是他三人有几分能耐,恐怕早就如地上尸体一般,见阎王去了。
渐渐的敌人开始溃退,刘词终于注意到赵元朗所在异样,急率队救援,这才保住了范疆张达赵元朗三人小命儿。他见赵元朗三人浑身是血,还护着钱老头跟周老弟,不由得大加赞赏。
此役结束,郭威清点得失,己方斩杀王继勋精兵七百余人,但是新兵都损失过半,民夫更是死伤无数,又被烧毁营帐数十座,虽胜尤败,总算壕沟已成,少令人宽慰。
郭威见工事已成,料定李守贞困守坚城,久而久之,粮草必为重中之重,遂提前派人疏通粮道,以备不时之需。
范疆张达赵元朗三人查敌有功,论功行赏,各有升迁,其中赵元朗升为队长,自率一队,张达升任副队长,补赵元朗之缺,与范疆同队。两队补充兵员之后,又与其他队伍一起,参与后勤粮草押运之事。
这晚,赵元朗同往常一样,来到老夫子帐内。老夫子依旧先让赵元朗处理公务。待赵元朗处理完毕之后,老夫子开始说话了:“元郎,听说你在战场上舍命救了两个民夫,可有此事?”
赵元朗如实回答,老夫子又道:“没想到元郎你一个小小的副队长,竟知爱惜民力,真是可造之材。当今天下四分五裂,乱世之下,人命贱如粪土,岂不知国由家而兴,家由人而起。若想天下太平,非百姓安不可。”
夫子发了一顿牢骚,赵元朗对这些个哪里感兴趣?又不便沉默,只得木讷讷笑道:“老夫子,我有一个结义兄弟,排行老三,名叫杨砺,若是老三在此,肯定能跟老夫子谈得来。”
老夫子听了哑然失笑,原本让赵元朗来他这里,已经是赶鸭子上架,如今有对他谈论国家大事,正如对牛弹琴,充耳不闻矣。
老夫子对杨砺倒是起了兴趣,细问道:“元郎,你说说看,你那三弟杨砺是何等样人?”
赵元朗哈哈笑道:“他呀!十足的书呆子一个!平日里总喜欢拿个布衣神相的幡旗,四处装神弄鬼!”
……
钱粮由东京汴河西去,直通大河,再逆大河而上,一路水陆转运,先至潼关,再分送至同州及咸阳。
赵元朗所队由潼关出发,往北而去,至石翁口,见石翁口左为大河,右为中条山脉,左拥右挤,地形甚是狭小,大军难以开展,是设伏绝佳所在。无怪乎常思在此一败涂地,想明此节,顿时觉得以前自诩“兵法大家”,简直就是井底之蛙。
如此督护粮道,已是两月有余。进入四月,春暖花开,李守贞动作频繁,屡次偷袭粮道,均被吴大胡子堵截回去。因护粮有功,郭威又将吴大胡子官复原职,是为都监。
自去年八月围城至今,已经八个月有余。郭威算准河中城粮食将尽,勒令部下不得松懈,严阵以待。果然当月三十日,凌晨五更时分,李守贞派兵五千人,背桥负梯,分五路进攻长围之西北角,欲突破汉军包围。五路分别是王继勋领前路,周光逊领后路,聂知遇领左路,魏延朗领右路,郑宾领中路,五路分进合击,势不可挡。
郭威兵力富余,从容应对,以侍卫步军指挥使刘词领前军,省使阎晋领后军,裨将李韬为左翼,都监吴度裕也就是吴大胡子为右翼,柴荣领中军,各军两千五百人,截击李守贞。
双方你来我往,如腾蛟起凤;捉对儿厮杀,又如龙争虎斗。
刘词前军与王继勋相遇,正欲上前厮杀,帅营令旗晃动,刘词得令放过悍将王继勋部,与李韬死死缠住敌军左翼。汉军原本就人数占优,如此一来,优势更为明显,聂知遇所率左翼瞬间被冲散。
聂知遇败而不乱,见汉军人多势众,命部下结梯置桥,以为城垣,原地坚守。
牵一发而动全身,敌中军郑宾见聂知遇被陷,拼死来救,又遇汉军吴大胡子拦住。随后又引得敌右路后路相继来救,又被汉军阻挡。
鹿死谁手,全在于吴大胡子能否截住敌中军之救援。
王继勋领千余人马冲过汉军堵截,分兵为二,一部抢夺船只,建造浮桥,一部担任警戒。建造完毕,又次第渡河,丝毫不乱。
渡至一半,对岸伏兵现身,鼓噪大作,继而又张强弩射之。原来是郭威令白文珂率部设伏于此。王继勋冒死前进,最后只得数百人马逃出,仓惶北去。
敌军人少,深知易被各个击破的道理,都拼了命的向聂知遇左路聚拢,汉军各部挡都挡不住,如此一来,吴大胡子压力陡增。
吴大胡子领右翼,酣斗正兴,不料敌军竟越聚越多,好似杀之不尽。渐渐吴大胡子察觉不妙,招来旗手,令右军直奔郑宾将旗所在,欲擒贼先擒王。赵元朗见令旗所指,带领手下毫不犹豫往战场中心冲去。
两军斗至此时,已是胜负立见之刻。
忽地一个白影,如同夜空中的流星,自东南向西北横穿整个战场,快得连来人是敌是友都无法分辨!
其后不远处还跟着另一道灰影,一闪而过!
两军何时见过如此诡异之事?人人都像是见了鬼,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厮杀,千百双眼睛,都盯着两道影子,在人群中穿梭追逐。
灰影似乎更快,渐渐与白影拉近距离。可每每相遇之时,又被白影绕路甩开。
两影追逐间,双方一些胆大的士兵,试图上前阻拦,岂知尚未接近,便僵死当场。饶是这些见惯了杀伐的军士们,也被吓得再也不敢动弹。朗朗乾坤,浴血战场,静如鬼域,当真是恐怖至极!
赵元朗见白影闪烁,只觉身形甚是眼熟,但对方速度太快,看不大真切。转瞬间白影又快被灰影黏上,白影又一个转弯,往战场中心射来。
白影路过赵元朗处,失声喊道:“大哥?”同时停了下来,众人这才看清楚白影,竟是一位翩翩少年,腰悬宝剑,双眼炯炯有神,不是商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