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姜曦元带殷莫婉走了,众人便乱了阵脚,沐扬作为殷莫婉的主治医师自然是跟了王爷走。可这边姚七七的状况并不好,殷父殷母的住处也是个难事,最后,还是璇玑县主临危不乱,处理好了这一切。
她先吩咐了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把姚七七送回了碧梧阁,又拜托苏亦呈照顾,而后带着李嬷嬷,安排殷父殷母的住处。
两位“长辈”对自家女儿落水的事情并没有太过激动,只有殷母匆匆看了一眼,便回来商议。
李嬷嬷熟练地将王府的房图递给他们看,还耐心地指出了较清荷居近的院子,方便他们两口看望女儿。
可两位似乎并没想这茬,最终还是选了一处看上去最大最气派的院子居住,殷父殷母笑脸盈盈,像得了天大的好处一般。他们这一趟好不容易能住进城里,可要好好享受一番。
至于他们的病秧子女儿,以前在村里,谁家的孩子没呛过水,瘸过腿?要是他们狠狠心,就算是女儿死了,也是死在王府,那个怨种王爷指不定赔他们多少金银细软。
殷母想着,紧了紧怀里的宝贝儿子,殷龙已经七岁了,还是不愿意自己走路,时常缠着她抱。
但殷母并不恼,自从有了这个儿子,婆家便极少给她脸色看了。在她眼里,儿子就是她的福星,比那个女儿强了不知多少。
殷父随意折起房图,扬起下巴,扔进了李嬷嬷怀里。璇玑县主见了,只是淡淡地停顿了一瞬,还是客客气气地提醒:“叔父姨母选了西边的院子,怕是离黑房子近了。”
殷母看了眼殷父,问道:“黑房子是?”
“便是府上动刑的地方,王爷军中、府上的下人犯了错,都要去那里受罚。”李嬷嬷卷好了房图,耐心地替他们解释。
“这没啥的,俺们都不怕这个。”殷母看了眼自家丈夫的眼色,立刻回道。
既然对方满意,她们也不多事。
县主心里要紧着弟弟,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此时,屋内的殷莫婉算是全醒了,她并不多说一句,只是倚在珊瑚怀里,不住地哭泣。
姜曦元坐在她的床边,眼中闪过担忧之色。这事看似明明白白,是姚七七推了她一把,可他心里也明镜似的,姚七七那样坚韧的女人,怎么会做这种事?
兴许是脚下一滑,兴许是无意,兴许是殷莫婉误会,无数猜测在他脑中萦绕,却丝毫没有一个猜测是她真的会推了谁。
“哥哥”殷莫婉梨花带雨,她平日里常喊的是王爷,似乎只有在有求于他时才会喊一句“哥哥”。这声娇嗔也成功地将他拉回了现实。
“姑娘呛了太多水了,本来身子就弱,真不知道是安得什么心”珊瑚心疼自家姑娘,气得直跺脚,话说了一半便被殷莫婉打断。
一串咳声砸进众人的耳朵,激起了大家的怜悯之心,也把姜曦元拉回了现实。
姜曦元面上不免有些为难之意,他对殷莫婉多少是有些愧疚的。就算结果有多明显,他的心似乎都不知不觉,偏向了姚七七那边。
不管怎么为姚七七开脱,殷莫婉落水倒是事实,只不过他现在,越看殷莫婉抹泪,越觉得煎熬。
“胡椒,告诉内务的管事,侧妃办了错事,罚半年的俸禄。”
闻言,殷莫婉的哭声一怔,先前重桦轩两个丫头拌了她几句嘴,尚且一人挨了三棍子。今天她从水里走了一遭,像个落汤鸡一般,就罚姚七七半年的俸禄?
她往前凑了凑,两大颗泪,珍珠一般掉在姜曦元的面前。小猫一般的声音响起:“莫婉怎么敢怪侧妃莫婉得哥哥宠爱,侧妃心中有气,也是应该的,都是我活该”
姜曦元咬咬牙:“再关三天禁闭。”
殷莫婉张张口,还想哭诉些什么,门外便有了声响。叽叽喳喳,像是殷父殷母的声音,女儿落水,于情于理,她们也确实该来了。
姜曦元从座上弹起,再也等不下一刻去。
沐扬嘱咐了几句,也跟着他离开。
片刻后,屋里就剩下了殷莫婉一家。
榻上的美人仍在不住地咳嗽,殷父几次想开口,都被打断了回去。殷母仔细地查看着屋外的动静,确定没什么人后,眉头一紧。
她不耐烦到极点:“死丫头,没人就别装相了。”
殷莫婉无端被训斥了一句,面上也是挂不住,她不是装咳,方才的落水,虽然是她精心设计的,呛水倒是实实在在的呛,她这一年,在王府娇养着,身子骨也弱了些,早就不是从前在村里那般硬朗了。
这一下,着实伤了元气。
心中不满,到底也不敢驳母亲一句,她的咳声收敛了些,又叫珊瑚端了杯茶润润嗓子。
珊瑚给她斟好了茶,见一旁的殷父挑着半个眉毛看她,她心里发毛,左右也为殷父殷母各也斟了一杯。
见她听话,殷母直入正题,她脸上挂着笑,身子期待地往前探,在珊瑚看来,不免有些渗人,她道:“凤儿,俺和你爹来,主要是两件事。你是知道的吧?”
殷莫婉的原名叫做殷凤,她生在底层家庭不假,可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八岁那年拼死上了学堂,刻苦读了几年书,到底是和普通村民不同的,名字也是读了书后自己改的。
此时,殷莫婉揉揉额角:“五个月给你们前前后后拨了八十两白银,怎么还不够吗?”一想起那件事,殷莫婉就气得头疼。
自打她来了王府,老两口三天两日地要钱,王爷每月送去的银钱竟不够,还要她给。她不过一个借住治病的义妹,他们便逼她去偷,去挪!
送些银钱倒也无所谓,毕竟王爷信她,还把王府的账给她管。
可五月前,她爹竟欺负了村里的寡妇,还失手把人捂死了,事儿一出,两口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王爷擦屁股。
面上找了个要脸的理由,其实王爷只要稍作打听,便一清二楚。王爷明面上送了些钱财摆平。碍于一个恩字,已然是给足了面子。
可他们竟是不讲理的,原本老实本分的人家,竟成了填不满的无底洞。
多亏王爷是个重情重义的,若换了别人,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打秋风。
“我的好凤儿,你爹到底是造了孽,闹了人命,那寡妇儿子三天两头地来找,俺和你爹不要紧,万一,万一你弟弟大龙让人盯上了,咱们殷家,便是绝后了啊!”
殷母说得动情,竟也滴了几滴泪来:“还有你奶,她岁数大了,眼睛也瞎了一只,那几个不要命的成天来找,哪个老太太受得起这样?”
要说动了寡妇心思的是她男人,说心里没不痛快是假的,只是她也不敢对着男人发疯,只要儿子没事,还有钱花,便随他去。
殷莫婉听得烦闷,便道:“还得多少?”说这话时,她看的是殷父。
话里话外,这钱她不给倒成了六亲不认了。
殷父咂咂嘴,竖起三根手指:“不多,再有三十两。”再有三十两银子,他就能从人牙子手上买个懂事的小老婆。
殷母也点头:“凤儿,就三十两,娘跟你保证,这是最后一回。”买小老婆这事,是殷父跟她商量好了的。
她起初也有一百个不愿意,可后来一想,小老婆是花钱买的,自然能当个粗使丫头吆喝两声,替她伺候男人和公婆,也能让她出出主母的风头。
殷莫婉咬咬牙:“当真是最后一回?”
殷母笑得殷切:“当真,当真。”
殷莫婉使了个眼色,珊瑚心领神会,搬出了钱箱。这钱箱倒是殷莫婉的私房钱,她的月例不少,攒吧攒吧,也算宽敞。
殷母笑盈盈地接下银票,她心里清楚得很,自己这个大女儿,最有本事。
“对了,还有件事儿。”殷母把银票收好,坐到了床边:“你弟弟不小了,娘思量着该找个学堂。”
殷莫婉以为又是银钱的事,皱着眉摆了摆手:“给你们的银票足足五十两,村里的学堂能花多少。”
“不是,不是。”殷母看了看殷父,接着说:“你爹想,让大龙跟着元哥儿。”
“你们想让他也过来?”殷莫婉瞪圆了眼睛,想不到她爹娘竟真拿她当跳板,她拼死拼活在姜曦元身边爬到这个位置,那殷龙就这么坐享其成了?
凭什么?
她抓紧了褥子,面前觉着她莫名其妙的,是她亲生的父母,却从没替她考虑,连当初同意她来王府,都是给他们宝贝儿子铺路。
她心里自然清楚,这王府并非什么福地洞天,她命好,能得王爷垂青,要是她命不好,便死在京城,也没人哭丧,倒是她这对父母,兴许还要借她的死讹人,榨干她最后一丝价值!
钱的事或许她愿意给一些,但借她的光往上爬,简直做梦。
“不成。”她答得飞速。
闻言,殷父沉下脸,殷母也啧了几声。
“凤儿,你可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叫她帮衬一下像要了她的命!你生了个什么孬种!”
“凤儿,快跟你爹认错。”
见他们二人演戏,殷莫婉实打实的头疼。
“你们回吧,这事想都别想。我是不会答应的。”
见好说歹说无用,殷父从座上弹起,三步冲向了床榻。
啪!
清脆响亮。
殷莫婉挨过无数次打,单这次,她觉得眼前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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